众将讨论了好一会,李世民才缓缓起身,走到舆图旁。
众人立刻闪开两旁,他手指轻点,正落在吐蕃位置上。
同时脸上满是顶级军事家的自信,声音轻缓有力。
“再追杀敌军,意义已经不大,朕猜他们一定会退至吐蕃,只要成功拿下便能与我大唐做长期对抗!”
众将闻言,都露出思索之色。
裴行俭这时摇了摇头,但并不是质疑,而是有些好奇。
“卫国公,江夏郡王、苏将军、张将军都已经去了,应该足够应对吐蕃局势吧?”
对于这点李世民也不能确定,并没有立刻回应。
毕竟对面敌军这种作战能力和忠诚度,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而且仗打到这个地步,竟然一个俘虏都没抓到,这在以前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这点,其实朕也不好说。”顿了顿,双眼微眯:“这样说吧,敌军应该是能适应吐蕃环境,但卫国公他们手中人马太少。”
在场之人,没有任何人太了解大食军队,所以也都没发言。
“好了。”李世民摆了摆手:“大家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松州外大营已是一片肃杀的金戈之声。
晨雾尚未散尽,中军大帐前的空地上,各营将领已按序肃立。
经过一夜休整,虽甲胄上血迹尘土未及尽洗,但每个人眼中都恢复了锐利的光。
伙夫营早早埋锅造饭,浓郁的粟米粥香混杂着烤饼的焦香,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李世民一身明光铠,披着玄色大氅,立于临时垒起的高台上。
目光正望着远处晨雾中的山峦轮廓。
身旁是薛仁贵和裴行俭,二人是早早被叫来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都一脸问号。
良久,李世民转头看向二人,最终定在薛仁贵身上,眼中依旧不乏欣赏、喜爱之意。
“仁贵,其实太子麾下诸将,朕最喜爱就是你。”说着顿了顿,语气带着教导之意:“但你性格仁厚,为锋冲杀倒无妨,但有朝一日为帅,这可是能要你命的。”
因为身份立场原因,薛仁贵并未回应,而是站在原地没动,好似没听到一般。
李世民不上头的时候,心胸之宽广古今难见,因此倒也没在意,只是摇头轻笑。
“守约。”转头看向裴行俭,目光赞赏之意也极浓:“你心思缜密,为人沉稳,颇有汉末三杰之一的淮阴侯之风,假以时日你一定会创下不世功勋。”
裴行俭内心态度自然跟薛仁贵相同,但出于客气,还是拱了拱手。
“臣,蒙陛下知遇,定为其血战沙场!”
李世民当然明白,这‘陛下’指的不是自己。
“呵呵。”轻笑一声,抬头继续看向远方:“如今我们对大食作战,首要便是粮道,守约、仁贵你们俩说说有哪两条?”
二人对视一眼,由裴行俭率先开口,他声音沉稳,条理清晰。
“若论大军入吐蕃,可供选择的粮道主要有二。”
“其一,自鄯州(今西宁)出发,经大非川、乌海,穿越积石山,可抵吐蕃东北。”
“此路前半程多经河谷、草原,地势相对平缓,利于大车驮马行进。”
“不过如今西域动乱这条路怕是不那么太平,而且其路途遥远,特别是在过乌海之后,气候严寒多变,夏季亦有风雪,人马易生疾疫。”
李世民对于这行军路线,自然门清,点了点头。
“守约说的没错,贞观九年击败吐谷浑时,朕便和卫国公一起制作了这条行军图,现藏于宫中。”
对于这话,裴行俭并不意外,因为大唐军中但凡明白人都明白,吐蕃早晚会是心腹大患。
因此朝廷有准备实在太正常了。
“其二,便是南线,利用长江水运沿江,而后抵达松州、或更南的维州,继而接翻越邛崃山、大雪山等重重险隘,穿越羌地,直插吐蕃东南腹地。”
“此路虽近,但路途山高谷深,鸟道盘旋,许多地段仅容单人牵马而过,大型辎重车辆绝无可能通行,同时沿途部落情况复杂。”
“更兼气候变化多端,往往山下酷暑,山巅严寒,对士卒体力、辎重保存皆是严峻考验。”
薛仁贵接过话茬,言语中有着一丝担忧之色。
“臣觉得,还是不要将决战之地放在吐蕃,如此对粮道稳定要求太高,万一不慎可能满盘皆输。”
这个道理三人都明白,但在哪决战可不是一方能决定的。
更主要敌军明白打不过大唐,因此就更不会下高原找死了。
李世民其实是知晓其中难处的,另外对李靖他们能得手的信息并不是十分足。
毕竟人马相差太过悬殊,另外这不是单纯战争。
同时大食兵马撤的速度太快,明显是着急返回吐蕃。
“唉。”微微叹了口气,眼中甚至露出一抹无奈之色:“若是平原冲杀,朕何惧天下,但这高原真让朕难办啊。”
裴行俭眼神一转,飞快开口。
“太上皇,其实臣有个办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哦?”听到他有办法,明显十分意外:“快说,是何办法?”
“嘿……”可能没忍住,嘴角微咧了一下,但很快止住:“太上皇,不若您跟陛下合计一下那?陛下最善破极难之局,当初在河东道不就于绝境杀出?”
‘河东道’‘绝境杀出’这几个字连在一起立即触发李世民独有BUFF‘天策怒火’。
李世民神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因为这算他军事生涯上最大败笔,简直堪称耻辱。
“放屁!那逆子……那逆子……”
作为父亲下意识就想说‘那逆子有个屁本事’,但话到嘴边还是有点没脸说。
毕竟那么多火龙吼,就在他眼皮下面摆着,而且人家确实在自己布置的铁桶般的牢笼中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