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的眉目清秀却略显黝黑的少年。
少年含在嘴里的那片桑叶很绿。
他蠕动了一下嘴,竟然将那片桑叶给吃了进去!
他的眼睛在陈小富四人的脸上扫过也是一亮,似乎没有料到能看见这么好看的少年郎。
这四人除了那个手握马鞭的少年外,其余两男一女虽穿着不算富贵,可一瞧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
面生得紧。
少年心想这大抵是平江附近某个镇上的地主家的少爷来平江参加平江书院的踏春文会吧。
对这样的文人少年心里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他对这种事这种人都没有多少兴趣。
不如看春来大爷钓鱼。
于是,他收回视线,伸手又摘了一片桑叶放在了嘴里,这一次他没有吃,就这么叼着,又极为认真的看着湖面上的那几颗鹅毛做成的浮子。
上辈子的陈小富也很喜欢钓鱼。
于是,他也蹲在了那老人的右边,也看着湖面上的那几颗浮子问了一嘴:
“老人家,钓到几条了?”
那老人这才看了看陈小富,也被这张漂亮的脸微微一惊。
这张脸很是白皙。
这便说明这个好看的少年家境优渥,未曾经历过任何风霜。
连鱼都没有钓过,因为钓鱼人的脸通常都白不了。
“这才钓了五尾。”
“哦,钓多久了?”
老人扭头看向了左边那少年,问了一句:“铁衣,你看我钓鱼钓了多久了?”
“我看了个把时辰了。”
“哦,”老人又扭头看向了陈小富:“那我钓了一个半时辰了。”
陈小富咧嘴一笑,他伸头看向了那叫铁衣的少年:“你既然都看了个把时辰了为啥自己不钓呢?”
铁衣张开了嘴,舌头一卷将那片桑叶又卷入了嘴里:
“我对钓鱼没兴趣。”
陈小富一愣:“可你看都看了个把时辰了。”
铁衣眉梢微微一扬:“看和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铁衣又伸手摘下了一片桑叶,这次没有放在嘴里,他瞅了陈小富一眼说道:
“看,可以看这浮子,可以看这湖水,可以看柳可以看桑……我不需要一直紧盯着浮子,不需要担心因为走神错过了将鱼钓起来的机会。”
“春来大爷若没有钓到鱼,我会打趣他几句。他若是钓到了不少鱼,我会为他高兴。”
“可若是自己去钓那就不一样了!”
“当你手握这鱼竿的时候,心里在乎的就不是这风景,而是得失!”
“你会全神贯注的盯着浮子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机会。”
“最终钓到了鱼自然欢喜,可若是钓不到……”
他将嘴里的那片桑叶咀嚼了几下又咽了下去。
他嘴角一翘笑道:“你是没看见春来大爷那唉声叹气的模样!”
“这便是患得患失。”
“有患得患失之心者,便是因为心有所想,有所求,有所念,有所盼。”
“若最终一切皆成了空,那心里就会觉得失落沮丧。”
“所以呀,钓不如看。”
“看我就看个乐子,得失与我无关,也或者说不会影响到我的心情。”
“但看,却又不如不看!”
这叫铁衣的少年这番话一出顿时令陈小富刮目相看。
“为何看不如不看呢?”
铁衣砸吧了一下嘴:“因为看钓鱼是个浪费时间的事情。”
“时间这个东西……”
铁衣视线望向了远处,沉吟三息又道:“一个时辰能做不少事。”
“这看春来大爷钓鱼就耽误了我一个时辰的时间,”
他摇了摇头:“其实不划算。”
陈小富乐了:“那你为何还要看?”
“因为我心里也有犹豫不决之事,这事挂在心上找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便会心不安。”
“心若不安,做任何事都事倍功半。”
“那不如放下,不如看看春来大爷钓鱼,或许某个时间就豁然开朗就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陈小富对这少年愈发喜欢,心想这少年谈吐有序,便又问了一句:“你是这平江书院的学子?”
“不是。”
铁衣也扭头看向了陈小富:“你们是来参加平江书院五月初一举行的踏春文会的?”
“是从哪个地方来的?”
陈小富这才知道平江书院将要举办这么一场文会,他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是从临安来的。”
铁衣吃了一惊:
“临安?那有点远,你们是临安书院的学子?”
“嗯,我们代表临安书院来参加这场文会。”
陈小富这话一出,铁衣错愕了数息:“不是吧,我怎么听说这次文会临安书院来的是江余正江老夫子,他带来的学子是李三秋、王子贤,梁书喻,**等人……”
“今儿个二十五,听说他们大致在二十七才会到,你……你们倒是来的早,公子贵姓?”
陈小富摸了摸鼻子:“在下姓陈。”
铁衣又愣了片刻:“哦,陈公子,我不太爱读书,对临安书院也不了解,确实没听说临安书院有姓陈的有名的学子……是我孤陋寡闻了。”
说完这话,他又开始嚼着那片桑叶。
陈小富很是好奇:“这玩意好吃么?”
铁衣摇头:“不好吃,有股子青涩苦味儿。”
“那我都见你吃了三片了?”
春来大爷笑着回了一句:“他属蚕的,他想知道桑叶这个东西为啥蚕吃了吐出的是丝,而人吃了拉出的是屎。”
陈小富四人都震惊的看向了铁衣。
这是个神奇的问题。
也是陈小富始料未及的问题。
哪怕他是穿越而来的,他也无法解释这个问题。
所以这是个有探索精神,也有辩证思想的神奇少年?
就在这时,春来大爷忽的弯腰双手握住了鱼竿。
陈小富看向了湖面的那几颗浮子,便见浮子上下点动了几下径直就没入了水面。
春来大爷提杆。
铁衣也看了过去。
那斑竹做成的鱼竿这一瞬间绷成了一张弓!
春来大爷顿时紧张:“大鱼……!”
铁衣一家伙站了起来,竟然也有些紧张:“大爷掉大鱼,大锅一炖……你可别让这条鱼跑了,咱们今儿个中午就吃它!”
春来大爷紧张的左右移动,也不知道是他在溜鱼还是鱼在溜他。
就这样耗了足足盏茶功夫,春来大爷赢了!
他溜翻了那条鱼!
铁衣一撩衣袖蹲在了河边,眼疾手快的一家伙就将这条大皖鱼给抓了起来!
“哇哈哈哈哈,春来大爷宝刀未老,此鱼……至少五斤!”
他看向了喜笑颜开的春来大爷又问了一句:“此鱼怎么吃?”
春来大爷瞪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小富脱口而出:“此鱼肉厚,可切片做酸菜鱼!”
铁衣一愣,他向春来大爷问道:“酸菜鱼是怎么个做法?”
春来大爷也不知道呀!
他茫然的摇了摇头看向了陈小富:
“公子会做这、这酸菜鱼?”
安小薇三人也都看向了陈小富,毕竟与他相处了这么久,他们也没听说过酸菜鱼这道菜,更是没有见过陈小富下厨房。
陈小富却点了点头:“若有酸菜,我倒是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