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尝试了过后,康云翔也算是彻底体验了一把火枪的操作性,一双眼睛都好像放着亮光。
满脸兴奋,一边说话的同时,眼珠子还盯着手里的火枪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之前那种火铳,下官说实话是真看不上,动不动就放不出来,伤人伤己的,论精准对敌,完全没有一把好弓来得好使。至于现在的火枪,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能把火铳改成现在这模样……”
“汪大人,你可真厉害!”
他本身就是被挑选出来的,用弓箭的好手行家,现在体验了火枪之后,心里已经完全有了计较:这玩意儿不仅要把以前的火铳完全迭代掉,同时还要迭代掉他们这些弓箭手!
和弓箭一样可以随心而发,又比弓箭威力大、射程远……正经人谁还用弓箭啊!
所以此刻康云翔兴奋得都有些喋喋不休起来。
一番夸赞也格外真心实意。
只是下一刻。
他却看到汪锦年的脸色陡然一变,充满了惊惧和惶恐,两只手都快摆出残影了:“我不是……我没有……康千户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我哪儿有那能耐捣鼓出这好东西来??”
汪锦年立刻把这份功劳和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特么的揽这功劳,折寿啊。
见汪锦年这样子,康云翔顿时有些不解,蹙眉问道:“这东西不是汪大人捣鼓出来的?大人是不是有些太谦虚了,不是你弄出来的陛下能让你负责整个「神机营」?”
他原本因为汪锦年明面上无官无职而看不上他,可现在知道这里竟然是未来的最强大明军事之所,而汪锦年又全权负责神机营,当然是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一切都是汪锦年的杰作。
“误会了,误会大发了!这炼丹司,如今的火枪……都是陛下的英明!”汪锦年朝皇宫的方向恭敬地抱了一拳,赶紧解释道。
康云翔微微一愣。
而后面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是下官不懂事了,我懂我懂,大明的一切都仰赖陛下的英明嘛!但汪大人的功劳也决然不可小觑不是?哈哈哈哈!”
他听出来了,这个汪锦年这是在玩儿人情世故呢!
所以他一方面附和了一句,另一方面,又和汪锦年来了一波人情世故,好歹以后对方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了不是?
却不想。
这却是一记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汪锦年更急了:“不是,你这真误会了!我说的是实话!真是实话!若是僭越一些,我充其量也就是陛下的半个学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的!你他娘的这是想害我是吧?”
他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拒绝,气得脏话都飙出来了。
听得康云翔和吴振海都是一愣一愣的,他们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对方这一番澄清解释里,只有用尽全力的撇清,一点不带那种人情世故的虚假感。
“这……”康云翔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啥了。
他觉得汪锦年的好似十分的里带了十二分的真。可要让他一下子接受对方的说法,他又觉得违和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你是说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把火铳改良成了现在这种火枪?
汪锦年深吸了一口气,略略思索了片刻,道:“那我现在换种思路,你们且捋一捋,陛下专门把你们搜罗起来编成两个千户所,先安置在应天府京郊的猎场上,又找个借口把你们收编成了锦衣卫,再名正言顺地调遣进炼丹司,为的是啥?”
对于他这个问题。
康云翔现在当然已经心知肚明:“避开外面所有人的耳目,让下官等这两个千户所的,两千余名弓箭手在最快的时间里,学习训练火枪的使用,暗中发展真正属于陛下自己的实力。”
说完这话,康云翔和吴振海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不错!那的确是个半大孩子没错,可却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到了这个地步。」
汪锦年目光一凛。
继续反问道:“那你们再想一想,陛下是何时让兵部左侍郎大人开始遴选你们这一批弓箭神射手的?又是何时成立炼丹司的?此二者,哪个在先,哪个在后?”
康云翔和吴振海都沉默下来,面露思索之色。
片刻后,吴振海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茹大人遴选我们在先,陛下成立炼丹司在后!所以……陛下在成立炼丹司之前,就在为这个他设想中的神机营……准备人手!”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格外恍然:“下官明白了!这些的确都是陛下一手安排的!我们这两个千户所的弓箭射手是陛下计划之内!炼丹司也是陛下计划之内!”
之前经历了大喜到大悲再到大喜的过程,又被这种新式的火枪给震撼到了,他们的确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其中的道理。
如今汪锦年一点,他们便立刻想明白了。
若再往下深想想。
这必定要震撼整个大明的「神机营」……既是从一开始就在陛下的计划之内,那也就是说……陛下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不得不倚仗勋贵外戚才能坐稳皇位的小屁孩,从去年开始至今一直在朝野上下被频频诟病的那些事情……
吴振海和康云翔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霎时之间,浑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也完全明白:这个汪锦年说的,是真的!
一个从一开始就隐忍布局的人。
能用常规的道理去衡量么?
当今圣上,恐怖如斯!
见二人都是满脸惊恐,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汪锦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耸了耸肩摊手道:“对啦!这不就结了?”
“你们可别被陛下的年龄给骗了!陛下他啊,是神仙!惊才绝艳、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如今你们对陛下的所知,依旧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我汪锦年能站在这个神机营负责人的位置上,也不过是侥幸得了陛下的赏识,参与了其中的些许改进罢了。”说起这事儿,汪锦年也有些感慨和庆幸。
康云翔和吴振海二人虽然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相信汪锦年说的「火枪是由陛下改进」的说法。
可此时看到汪锦年脸上的表情。
两人还是不由得蹙了蹙眉,心中暗道:「这个汪锦年……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表情都有些魔怔……」
他们居然在汪锦年脸上看到了一种「虔诚」!给他们的感觉就是:这个汪锦年好像真把当今陛下当神仙了供奉了一样!
这多少……显得有点诡异了。
最终还是汪锦年收起了自己的情绪,朗声一笑:“哈哈哈哈!我知道你们现在很难理解,我是过来人,我懂!不过你们也不必着急,很快你们也会懂的!”
显然,汪锦年都把他们的心思看穿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炼丹司的事情完全不是一句两句能讲清楚的,只要这俩货别再给自己乱拍马屁就行了,其他的不急着解释,由着他们自己慢慢看就是。
所以他接着便直接把话题拉回了正事:“不是说要试试这火枪的威力,尝个新鲜么,吴千户也试试?”他看向吴振海。
对于汪锦年方才那显得有些诡异的样子。
他们暂且理解为这货可能是真的太擅长人情世故了,便也没有再过多追究刚才的疑惑。
而汪锦年重新提起火枪。
吴振海当然也立刻就来了兴趣,目光一亮,点头道:“好!下官也有此意!”他和康云翔共事多时,彼此熟悉,也知道他性子,前面见到康云翔对这东西爱不释手、赞不绝口的,心里还真痒。
当下集中注意力,回想了一遍这种火枪的操作流程。
而后便根据记忆,装火药、装弹、 点火、瞄准……动作虽有一些迟缓不流畅,但第一次操作,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是以。
汪锦年都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暗暗赞道:「不愧是陛下挑选出来的人,果然资质极佳!」
心中如此想着。
吴振海那边已经眯起眼睛,他目光一凝,扣动手中扳机。
随着“砰”的一声清脆枪响。
原本被汪锦年打出来的弹坑溅起黄沙灰尘,变得更深了许多!
“好!成就真正的神机营,不远矣!”汪锦年顿时见猎心喜,拍手赞叹道!虽然这距离不算远,可第一次操作便能射中目标……训练成真正的火枪神射手必定不难。
吴振海面上也露出惊奇之色:“难怪老康赞不绝口,拿着这东西到战场上去,对面还玩个屁啊!大明当兴,大明当盛,当万国臣服啊!”亲自体验了一把,反正他是想不出来以后还能有什么敌人能和大明抗衡的。
汪锦年呵呵一笑道:“吴千户现在不担心来炼丹司看大门,会失去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报效大明的机会了?”
之前的心思被点破。
吴振海和康云翔面上都不由得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有些不太好意思看汪锦年:“嘿嘿嘿……陛下这明明就是给下官这建功立业的机会!”
“以后下官必拿这东西打爆那些鞑子的狗头,以报陛下之恩!”两人的声音里都带着踌躇满志的决心。
说罢,康云翔见吴振海居然一枪大众了目标,不服输的劲儿也上来了,道:“刚刚第一次是查下官大意了!”
“如今下官把这火枪倒腾明白了些,就是再站远一些,打中刚刚你打出来的那个弹坑,必定是一点问题没有!”
“汪大人,能不能再拿一杆火枪给下官试试?”康云翔直接找汪锦年讨要道。
二人能够尽快上手,汪锦年当然也是喜闻乐见的,不过对于康云翔这要求,汪锦年却是轻嗤一笑:“哪儿还用得着再拿一杆?直接用你手里这杆枪不就得了?”
康云翔蹙眉道:“虽然下官擅弓箭,可对火铳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不久之前才刚刚放了一铳,这么快就接着再放,炸膛风险极大,要命的!”
汪锦年摇头笑了笑:“康千户呀,时代变了。”
“啊?”康云翔有点懵。
汪锦年立刻提醒道:“你自己摸摸看,这枪杆子现在还烫不烫了?炸膛?都多久没听说过这事儿了,哈哈哈哈!”
康云翔看了一眼吴振海,迟疑了片刻,但他觉得汪锦年不像是和他们开玩笑,便半信半疑地尝试着伸出了一根手指,缓缓靠近火门的位置,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和害怕。
虽然她一脸横肉五大三粗的。
可火铳施放后的持久性高温,可不是开玩笑的。
当然。
这种忐忑和顾虑在他的手指接触枪杆位置的瞬间,就消失了——这枪杆,乃至火药炸开的火门位置……都已经不烫了!
“居然……真的不烫!?”康云翔不敢置信地道。
“我说过的,你们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汪锦年得意地挑了挑眉,道。
康云翔有些目瞪口呆,片刻后才叹道:“居然还可以连续使用!日后这神机营的威力……必然比下官预计的还要恐怖数倍!”
说完,他的目光便开始左右四下逡巡起来,好似在寻找什么。
汪锦年一时不解,好奇地问道:“找什么?”
康云翔道:“棍儿啊!里面剩下的渣滓不得先掏出来么?”
汪锦年面上这才露出一丝恍然——明白了,是这货的思维还完全停留在旧时代呢!
随后,他有些无奈地提醒道:“别找了,校场里没有掏渣滓的棍儿!现在咱们用的已经不是原先那种火药了,不仅无烟,威力更强,还没有残渣。”
“不然你以为枪杆子怎么冷得这么快的?康千户呀,再跟你说一遍,时代变啦!谁还用那玩意儿呀!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
康云翔这才再次抬起头来,把手里的火枪倒转过来,枪口朝下在地上震了震——没东西调出来。
大大的脑袋上挂着大大的问号,整个人在风中有点凌乱,满脸茫然:到底给我干哪个时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