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峥嵘彻底崩溃的模样,陆云柔脸上那尖锐的嘲讽渐渐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小小的、会跟在她身后怯生生叫她“妈妈”的女孩。
她也曾想过要给这个孩子寻常的温暖,可复仇的火焰早已将她的心烧得扭曲变形。
她利用她,训练她,将她打造成复仇的利器,同时也将她推向了和自己一样孤独痛苦的深渊。
如今看着陆峥嵘为情所困、肝肠寸断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爱情和仇恨中挣扎、最终一无所有的自己。
那一刻,她坚硬如铁的心房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丝名为“怜悯”和“悔意”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渗了出来。
但她终究是陆云柔,她不会软语安慰,不会承认错误。
那点微弱的触动,最终化作了唇边几句看似冷冰,实则别扭的安慰。
“哭够了就站起来,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要死要活,不值得。”
“我很久以前就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因为你的眼泪而心软。”
“现在不是你在这里要死要活的时候,你该想想今后要怎么办。”
她知道陆云柔说不出好话,但这近乎冷酷的规劝已经就是她这个被仇恨浸透的母亲此刻能给出的最接近关怀的东西了。
她们母女终究都困在了名为“爱”与“恨”的牢笼里。
“以后?我还有什么以后.........”
“盛墨和南鸩已经到了这里,她们恨透了你,更不会轻易放过你,现在赶紧跟我走。”
“原来他就早联系上她们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枭皱眉道:“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快走吧,再晚她们的人恐怕就要找过来了。”
陆峥嵘心如死灰地点了点头。
她想起什么,跑到后山找出了那把手枪,随后才跟着两人一起离开。
另一边,沈清翎站在约定的码头上等着盛墨和南鸩的到来。
海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他神情平静,手腕上还戴着那根陆峥嵘亲手编织的红色手绳。
他看着那两艘越来越近的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小岛。
他知道,这场由他主导的“戏”已经落幕了。
他该回家了。
船刚一靠岸,两道身影便已迫不及待地又无比坚定地向他奔来。
率先冲到面前的是盛墨。
这位永远精致掌控一切的总裁,此刻发丝被海风吹得凌乱,昂贵的定制套装下摆沾上了海水与沙砾,她却浑然不觉。
“清翎!终于找到你了.......终于........”
盛墨的声音是破碎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哽咽。
她仰起脸,那双惯于冷静审视、运筹帷幄的眼此刻盈满了水光。
通红的眼眶里,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漫长等待的痛苦交织。
找不到他的日子里,她简直快要疯了。
原本好了不少的伤口又开始一次一次被她用刀子划开。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失去沈清翎的痛苦。
她本来答应了他不再伤害自己,可不用更深的痛苦代替失去他的痛,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熬过那些失去他的夜晚。
此时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的脸,指尖颤抖着触碰他的脸颊,他的眉眼,确认着这不是又一场虚无的梦境。
“清翎,我好想你。”
盛墨原本不想哭,但眼泪终究是没能忍住,泪水砸在沈清翎的手背上,滚烫得惊人。
她紧紧地抱住他,双臂环住他的脖颈,身体因激动和后怕而微微颤抖。
沈清翎抱着她安慰道:“别哭..........”
“你知道我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埋在他的颈窝,每句话都带着哭腔,倾泻着她刻骨的思念。
盛墨极少有这样脆弱的时候,但每次碰到沈清翎的事她都会失控。
几乎是同时,另一股力量将沈清翎从盛墨怀中稍稍扯出。
是南鸩。
她也紧紧地抱着沈清翎。
“我们就差把整个江城翻过来了,清翎,要是你真的出了事,我一定会疯掉。”
这个在江城叱咤风云的女人,此刻在沈清翎面前脆弱得如同一阵风。
曾经她那么多次陷入绝境都没有这样心如死灰过。
那时哪怕从棺材里爬出来也要活下去,她相信她不会一辈子都这样,她从不认命。
可自从沈清翎失踪后,她再一次对命运产生了怀疑。
难道她注定得不到想要的幸福吗?
她想要和所爱之人在一起就那么难吗?
对盛墨和南鸩而言,沈清翎都是她们黑暗世界里的光。
陆峥嵘不能失去沈清翎,她们又何尝不是呢?
沈清翎被她们两人紧紧包围着,感受着她们剧烈的心跳,滚烫的泪水,以及那几乎要将他揉碎的拥抱力度。
他轻轻叹了口气,一手环住盛墨的腰,一手抚上南鸩的后背,用一种温和而有力的姿态回应着她们汹涌的情绪。
“我没事,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以后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真实的动容。
沈清翎看着眼前这两个为他痛苦、为他疯狂、为他落泪的女人。
她们偏执、疯狂,甚至不可理喻,但她们的爱,同样浓烈、纯粹,不计代价。
他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至少对于怀中这两个女人而言,他无比重要。
他伸出手指,轻轻揩去盛墨眼角的泪痕,又抚平南鸩紧蹙的眉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们先回家吧,其他的事,回去再说。”
他的安抚暂时平息了她们最激烈的情绪。
但沈清翎知道,关于陆峥嵘的处理必将是一场风波。
海风吹拂,三人相拥的身影构成了一幅充满张力与复杂情感的画卷。
久别重逢的激动与泪水之下,是更深沉的占有、未消的恨意。
盛墨的眼神扫过这片岛屿,那里面蕴含着对陆峥嵘滔天的恨意。
“清翎,你先上船,我和南鸩还有点事要处理。”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让陆峥嵘付出应有的代价,她敢对我们发出这样的挑衅,就要承担后果。”
陆峥嵘,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