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居内传唤,有资格靠近的也仅有渡边英二、上杉宗雪和渡边美波三个人而已,特命系的其他成员最多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其中立下最大功劳的甲斐享本来也被皇居特别指名,但听说他已经负伤送医,对方也没有说什么,示意宫内厅长官前田利佑下次记得安排。
出乎上杉宗雪预料,他没有见到现任的陛下,而见到的是那位曾经登上过长城的“上皇”,对方个头矮小面容和善,见到了上杉宗雪特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也没有多说什么,和三人依次握手,低声地对着众人说了一句“辛苦了,诸位的活跃,私在此代表皇居,表示衷心的感谢”,这次短暂的接见便宣告结束。
受此影响,宫内厅将把皇室紧急转移到别处,去哪里就连渡边英二都没资格知道,同时,整个皇宫警察和宫内厅也要对皇居进行一场极为彻底的排查。
临走前,宫内厅长官前田利佑专门过来说道:“请特命系的诸位还有渡边总监暂时先不要离开赤坂,今夜请下榻赤坂离宫(国宾馆),我们已经为您们准备好了庆功宴。”
住国宾馆么?
上杉宗雪若有所思,心想这确实是最顶级的奖赏,不过除了奖赏,大概也有宫内厅方面明白上杉宗雪这群人知道太多内幕了,生怕他们出去乱说,于是今天先把他们留住然后外面先猛猛公关开新闻发布会避重就轻说明情况,等明天特命系离开时就大局已定,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也不容许拒绝的极高礼遇,上杉宗雪只能答应。
商量完了之后,上杉宗雪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大群大群公安警察和SAT已经出现在了皇居周围,此时有两位警视厅的公安警察小跑着过来,朝着渡边英二说道:“总监!”
“怎么了?”渡边英二还沉浸于和那位“上皇”的会面和握手的无尽荣耀中没有回过神来,见到公安警察出现,他的神经瞬间紧绷:“什么事?”
随着炸弹被解决,大群大群的公安警察随之赶到,还有无数实弹的SAT,警察厅警备部部长神代宗一郎和警察厅官房长小野田公显也先后赶到。
此时会来找渡边英二的,绝对是大事!
“我们在堀川念的公寓中,有些发现……还请您亲自来看看。”公安警察小声地说道。
“?”渡边英二从这位公安警察的神色中立即意识到了肯定是有什么严重的发现,他立即对着上杉宗雪和渡边美波说道:“宗雪、美波,累了吧,去离宫好好地休息吧,我去去就来。”
“我也要去。”上杉宗雪猛地意识到可能又有什么惊天大料了。
“…………宗雪!”渡边英二面色一凝,略带责备地说道:“你就别去了……”
“我没在跟你商量,父亲大人。”上杉宗雪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可以不在乎外面的新闻发言官此时在说什么,但是堀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知道!”
“…………美波,这边的事你先处理一下,我和宗雪去去就来。”渡边英二猛地意识到,上杉宗雪如今地位已经不同了,他不仅早都不是当初那个被自己随意搓圆捏扁的小卡拉米,而且已经隐隐地有脱离警视厅控制的趋势。
幸好上杉宗雪和他还有另一层关系,面对婿养子的要求,渡边英二也只能答应:“你跟我去也可以,记得少说话,看就行了,还有不能说出去。”
“好。”
“好的。”美波其实也想去,但她实在是累了,绘玲奈也想去,但她没有资格。
南乡唯则是个聪明人,他马上意识到肯定有大料,和别人不同,他不好奇,而且用眼神制止了伊达和五十岚也不要好奇。
“请诸位跟我来,离宫那边已经在准备了。”宫内厅次官中岛安排的官僚说道。
在路上,上杉宗雪和渡边英二又得知了一个消息。
SAT和警备部的拆弹专家对堀川念身上拆下来的ANFO炸弹进行了检测。
毫无疑问,堀川念身上的炸弹确实是真家伙,该类炸弹如果成功引爆,在近距离内绝对足以致命,并对周围建筑造成破坏,其真实性和危险性毋庸置疑。
同样,伊达长宗的判断也是对的,自制的IED起爆器本身非常地不稳定,随时可能因为触碰、压力、冲击甚至是温度而爆炸,非常地危险。
然而根据拆弹专家的判断,堀川念身上的炸弹装置其实不足以炸掉整个皇居,最多只能炸到四分之一的区域并摧毁附近的建筑物。
难怪他一直在朝着皇居本丸靠近……原来是威力不够。
上杉宗雪捏着下巴,心想炸弹到底是谁给他的?如果是里世界人送进来的,那么目的为何?为什么要给他而不是自己爆?这炸弹到底是来干什么用的?
同样,渡边英二也很有些后怕,警视总监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真是疯了”,却也不敢多说,皇居之内处处都是耳目和监视,在这种极为敏感的环境中,必须谨言慎行。
一路上,既是翁婿又是父子的两人一语不发。
站在堀川稔那间狭窄、陈设简陋的公寓客厅中央,周围是正在小心翼翼搜查的公安警察。
见到渡边英二和上杉宗雪来了,警视厅公安的一条警视赶紧点头,另一边,警察厅警备部的木之下警部也朝着渡边英二敬礼,看到上杉宗雪来了,他迟疑了片刻,还是示意放上杉进去。
上杉宗雪一直把警察当朋友,可是警视厅却一直把他当父亲!
现在别说警视厅了,就连警察厅都有这个趋势了!
空气沉闷,只有纸张翻动和物品被轻轻拿起又放下的细微声响,渡边英二面色凝重,上杉宗雪则以其学者特有的敏锐目光扫视着书架上的每一本书。
“总监,首席,请看看这个。”一条警视递过来一本厚厚的《日本书纪》,书脊有明显的磨损,但似乎很少被真正阅读:“就是这个!”
上杉宗雪接过,手指划过书脊,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微小的不协调感。他轻轻用力,书脊的皮革封面竟被撬开了一条缝——里面被镂空了!藏着一本薄薄的、用塑料封皮精心包裹的手写笔记,以及几张看起来像医疗文件的复印件。
渡边英二凑近,上杉宗雪翻开笔记,前面的内容还只是些对社会不公的抱怨和晦涩的哲学摘抄,但越往后,字迹越显狂乱,内容也越发偏激,充满了对“象征天皇制”及其附属“特权阶级”的刻骨仇恨。
但没有写原因到底是什么?
上杉宗雪心想这也不算很爆啊?
如果说是在宫内厅书陵部苦熬了十几年不得晋升,这算什么爆点?位置就那么几个,就算每个人当一年,都会有超过一半人一辈子都升不上去,可能确实心中有恨,但不至于要拉着皇居一起爆了。
还有,我缺的极左言论呢?
上杉宗雪耐心地翻了下去。
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到那几张医疗文件上时,两人的脸色瞬间剧变!
那是一份器官移植等待名单的复印件,以及数封被医院拒绝的正式回函。
患者姓名:堀川史绪里(堀川念的妻子)。
所需移植器官:肝脏。
拒绝理由一律是“暂无合适供体”或“不符合优先序列”。
但真正让渡边英二倒吸一口冷气、让上杉宗雪瞳孔收缩的,是夹在其中、用红笔疯狂圈出的一份内部简报的残页。
简报内容是关于某位与宫内厅关系密切的关系者和堀川史绪里一样,罹患肝癌需要换肝,然而,面对堀川就是严词拒绝,可面对该位宫内厅的关系者,宫内厅极其医院在极短时间内、以远超常规的优先级获得了肝脏移植手术。
简报上没有明确提到关系者是谁,但那个“与宫内厅关系密切”的标注,以及背后暗示的、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医疗资源特权,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穿了所有伪装。
“这…这是…”渡边英二的嘴唇有些发干。
他作为警界顶层人物,深知某些领域的潜规则,但如此赤裸裸的证据摆在面前,还是让他感到一阵寒意。这不仅仅是怨恨,这是一份指向最高特权阶层黑暗面的血泪控诉。
“我记得之前那位上皇的兄弟,现年已经83岁的朝阳宫就因为饮酒过度……”上杉宗雪猛地想起了什么。
“不要说了!”渡边英二猛地说道。
“为什么不能说?很明显,堀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上杉宗雪厉声说道:“堀川的妻子需要器官移植等了好几年都没有,而你看这份报告,关系者一旦有需要,一个月之内宫内厅就找好了合适的肝脏……”
“宗雪!你不要再说了!”渡边英二气得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国民都渴望公平,但是有些人就是要比其他人更公平!”
上杉宗雪沉默着,但紧抿的嘴唇和眼中闪过的震惊与了然,表明他同样瞬间理解了这背后的悲剧性因果。
学术的理性让他立刻想到这可以作为研究极端主义成因的绝佳案例,但人性的部分则感到一阵沉重。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内阁官房长官小野田公秋和警察厅官房长小野田公显兄弟两人联袂而至,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警察厅警备部部长神代宗一郎。
上杉宗雪和渡边英二神色一变。
“长官(内阁官房长小野田公秋),官房长(警察厅官房长小野田公显),神代。”渡边英二立即低头,同时拍了一下上杉宗雪。
“大臣、官房长、神代部长!”上杉宗雪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也只能低头。
来得好快!
但,既然公安发现了,不上报确实不可能。
“不愧是渡边总监和上杉首席……渡边总监,总是要麻烦您和警视厅的各位,真是过意不去,一直一直以来,各方面都承蒙您的关照,实在是感激不尽。有您在警视厅坐镇,我们(指内阁)才能感到真正的安心与信赖啊。”内阁官房长小野田公秋对渡边英二和上杉宗雪简直不能再和颜悦色了,他甚至和蛐蛐警视总监说话时用了敬语!
这是公开场合,内阁官房长的话,代表了整个内阁乃至于整个日本官僚体系的态度!
但不给渡边英二和上杉宗雪有反应的机会,小野田公显就上来了一步:“二位看来已经搞清楚堀川念的动机了。”
小野田公显立即伸出了手:“把它给我们罢。”
“…………”渡边英二看了一眼上杉宗雪。
“…………”上杉宗雪没有反应。
“宗~雪~君?”小野田公显继续向前伸手,他厚厚的眼袋里一双小眼睛毫无波动,而在他身后,不少便衣警察已经塞住了走廊。
“宗雪!”渡边英二示意婿养子给小野田啊!
“…………”上杉宗雪最终还是将这份简报交给了小野田公显,毕竟蛐蛐一份过时的医疗简报其实是没有什么用,也根本不能作为证据。
他只是再次感觉到了宫内厅的黑暗。
“很好,辛苦了,二位,我们正在审讯堀川念,请问二位……有兴趣来听一听么?”小野田公显满意地从上杉宗雪手中接过了简报,突然开口说道:“我们公安在堀川的预付费手机和特定加密网路论坛上……有些发现。”
“可以么?”上杉宗雪来了兴致。
“当然,毕竟,这也算是一种交换和奖励嘛。”小野田公显晃了晃手中的医疗简报和手写笔记:“以上杉君的性格,肯定想要知道为什么。”
“所以这次,我们可以破例,让你旁听对堀川念的审讯。”
“好!”这是一笔满意的交易,上杉宗雪心里算是好受了些。
“二位,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