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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符铭

    三日后,林昭然颇悔当日逞强压过张明远风头。

    自那日起,这位同历回溯者便痴迷于复现无形灵矢之术,全然不解此非数日苦功可成。

    「实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执拗,」林昭然终忍不住相劝,「不过是个取巧法门,于你这般人物本无大用。」

    「事关原则,」张明远说着又朝面前树木射出一记灵矢。

    林昭然暗忖那可怜树木恐难持久。

    「我专精斗法,浸淫此道数十载,岂能容你在此领域胜过我?」

    林昭然闻此解释唯有叹息,不由想起陶晚晴发觉他斗法精进时的情形。莫非此乃斗法修士通病?

    幸而张明远未如陶晚晴那般潸然泪下……否则当真尴尬至极。

    「至少容我指点正法,」林昭然道,「依你现下这般蛮干,断难成功。」

    张明远停手思忖片刻,仍摇头拒之。

    「若过几日仍不得要领再说,」他道,「我素喜自行参悟此类关窍。」

    林昭然无奈耸肩,任其继续徒劳尝试——这等需精妙掌控之术,岂是蛮力可解。

    终是张明远真元耗尽或是厌烦了反复施术——以其浩如烟海的真元,多半是后者——遂坐至林昭然身侧暂歇。

    「可否探问时光回溯初始之事?」静默片刻后林昭然开口。

    「但问无妨,」张明远耸肩,「然须知回溯开端于我记忆中甚是模糊,诸多细节难以忆起。」

    「你确曾提及,」林昭然颔首,「但我思及你前后所言,尤是当你尚以为我不知回溯之时……」

    「你那般行事当真可恶,」张明远打断道,「虽已说过,仍值得再说一遍。」

    「此事你要念叨到几时?」林昭然抱怨。

    「永无休止。」张明远笃定道。

    「言归正传,」林昭然决意不再纠缠此节,「记得你曾说尝试说服所有愿听之人相信时光回溯存在。当时是何考量?」

    「身陷诡奇轮回,每月末又有灭城之祸,自然欲寻助力。」张明远道。

    「如此说来……」林昭然试探道,「你最初记忆是对所处境况困惑不解?那时觉得时光回溯陌生奇异,而非理所当然?」

    张明远蹙眉沉思良久。

    「确是如此,」他终颔首,「回溯不似事先知晓或特意为之。这般说来,红袍人倒更可能是真正掌印者?」

    「他若为原主仍说不通,」林昭然道,「若你非关轮回关键,他何以容忍你至今?可曾遇过无故提前终结的回溯?」

    「未有,」张明远道,「那般异常我定会记得。虽在睡梦中经历过几次意外重启,但确信是遭暗杀所致。」

    「嗯。红袍人断无可能从未夭亡,这意味着唯有你亡故时轮回方会重置。此乃明证——轮回视你较我二人更为重要。」

    二人又议一刻钟,终无定论。

    话题转至如何取信他人,张明远开始分享早年寻求盟友时的趣事……

    「你竟告知白明泽自己是时空旅者?」林昭然难以置信,「岂会觉得此乃良策?」

    「休要聒噪,」张明远道,「你与他不是友朋么?」

    「算是,」林昭然承认,「然这份情谊终未能在轮回侵蚀下存续。虽非他之过,终究……」

    「无需多言,」张明远道,「我曾与同窗多是泛泛之交,而今已觉格格不入。」

    「也是,」林昭然不欲沉湎此沉重话题,「你告知白明泽后究竟如何?」

    「初时以为他颇能接受,」张明远道,「翌日入学方知他已向半数学子宣扬我疯癫失心。可笑的是,人人皆道我深信不同妄念……」

    「确是白明泽作风,」林昭然颔首,「你说尝试说服众人,当真是字面意义上的众人?」

    「自然非是青云城所有人,」张明远道,「但确实众多。学子、教习、官衙吏员,不一而足。」

    林昭然轻叩地面,思索同窗中还有谁听闻回溯后的反应会很有趣。

    有了!

    「符铭如何?」他问张明远,「可曾告知他回溯之事?」

    「谁?」张明远面露困惑。

    「符铭,符氏子弟,」林昭然道,「二年级时课堂挥拳殴你之人?回溯起始前已被学院除名,但严格算来曾是我们同窗……」

    他忽止言,因见张明远神情古怪。

    「怎么了?」林昭然问。

    「昭然……你究竟在说谁?」张明远缓声相询。

    林昭然凝视他片刻,遂细加解释:

    「我说的是符铭,符氏世家子弟,与我们同窗两载。身形高挑,金发橙瞳,竖瞳如蛇。

    你二人素有嫌隙……其实众人皆厌其倨傲,他亦似憎恶周遭所有人。总之你绝无可能忘却此人!」

    张明远不安地挪动身子。

    「我实在不记得此人。」他终坦言。

    妙极。

    此事……当真耐人寻味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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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然凝视着眼前的两张纸页,凝神细阅每一行文字,有条不紊地标记着两份文档间的异同。

    张明远坐在他身旁,蹙眉注视着他工作,一言不发。

    尽管气氛压抑凝重,这两张纸不过是简单的名录。

    同窗、教习、官吏……

    两人各自在纸上列下任何稍具分量的人物,且未曾相互通气。

    林昭然希望借由比对这两份名录,察看出张明远记忆中是否还有其他明显的空白。

    抑或他自己记忆中的疏漏——虽可能性不大,但林昭然并未完全排除自身魂魄亦遭篡改的可能。

    「此事当真有必要么?」张明远问道,「兴许我只是忘了那人?」

    林昭然从纸页间抬起头,投去难以置信的一瞥。

    「哎,我就是说说!」张明远辩解道:

    「我是说,我困在这时光回溯中已颇有时日,而他在轮回开始前就被逐出天衍阁了。

    我须得特意去寻他,可我又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若我所解不差,我俩分明互不对付。」

    「得了吧,」林昭然嗤之以鼻。

    他心中确信,张明远蹊跷地无法忆起任何关于符铭之事,绝非自然。

    「我能理解你将这厮全然抛诸脑后。说实话,我自己也差不多如此。可连他存在过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

    然而若张明远所言属实,事情确是如此。

    林昭然只能断定,有人将张明远脑中与符氏家族继承人相关的记忆尽数抹除。

    他不明白为何张明远如此不愿接受这结论,尽管他确有几分猜测……

    林昭然继续比对名录,片刻后,注意到张明远名单上一个自己陌生的名字。

    但这并不出奇——张明远的名单远比他的长,因对方远比他要善于交际。

    「这‘伍琛’是何人?」他问张明远。

    「是我们在学阁头两年里,别班的同窗,」张明远道:

    「那时我们偶尔一同盘桓。你彼时可不甚友善,故而大概不记得他。我想你从未与其他班的人往来过,是吧?」

    「不曾,」林昭然承认道:

    「那时我总是极为忙碌。连自家同窗都鲜少交谈,更遑论无缘相见之人。

    不过,当初调查同窗中谁可能是红袍人时,我确曾粗略看过别班名录。我不记得见过什么伍琛。」

    「这个嘛,我说了他是曾为同窗,」张明远指出,「他未通过初境鉴文考核,便从学阁退学了。」

    哦,这就说得通了。

    他完全忽略了未能升入第三学年之人,视其为无关紧要。

    实际上,他也是如此漏看了符铭。

    「我们须得列一份此类人的名单,看看是否还有更多意外发现,」林昭然指出。

    扫过「伍琛」下面的名字,他注意到不少别班同窗的名字。

    「话说回来,我不禁察觉,你竟识得这么多外班弟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张明远打断他,「你要指出,我既能随口报出同年近半同窗的名字,却偏生记不起一个曾与我们同班之人。」

    「所以?」林昭然追问,「你作何解释?」

    「你说得对。我如此遗忘这符铭,定然有异常之处。这下你满意了?」张明远无奈道。

    「满意,」林昭然点头,「现在告诉我这位蓝如萱姑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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