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自己看见他——非要扒了他一层皮不可!连他的人也敢肖想?活腻歪了吧?
裴今恨不得现在就到那男人面前,打得他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看他还敢不敢再逾矩半步!
他报复性地这么想着,年久失修的门铃突然呤呤作响,因为太久没用的关系,铃声沙哑走调,像静止的时空突然掉了一地的玻璃碴子,吓人一跳。
裴今一抖,怀疑地看向那扇门,黑洞洞的,宛如一直盯着他的大眼睛,让他心脏一颤,色厉内荏地大声道:“这么晚了,谁啊?!”
没有人声,但是沙哑走调的铃声又开始响,像老妪的歌声,又更像锯子在切割他的头皮,总之听得人难受得反胃。
恐惧之外,裴今又不可避免地生出来了暴怒,秉持着“正好把不长眼的人打一顿泄火”的想法,他不耐烦地说着“来了”,走去开门。
猫眼里看不到人,一开门就有一股潮霉味,闻得他直皱眉,却还是没看到人,他以为是恶作剧,刚要开骂,一转头却被近在咫尺的男人吓了一跳。
空气里又掺杂进去淡淡的酒气,来人懒散地倚在墙边,抱臂低头,长发掩映,在白糊糊的墙上的影子像污染了的藤蔓。人盹着了似的,无声无息,呼吸都很轻。
在认出他是谁的一瞬间,谈撰脸色都灰白了,眼疾手快地抓着门把要关门,却被谈撰轻而易举地用脚抵住,再轻轻一踹,“砰”的一声,门砸上了另一边墙,灰簌簌落下,更衬得他像索命的恶鬼。
眼看着事情越来越不对,裴今呼吸急促了些,勉强摆出来个僵硬的笑:“哥们儿,你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体面人,我们有事好好说。”
谈撰一条腿无处安放似的,没有规律地拖着地轻荡。
他微仰起头,侧头看裴今,头发遮挡了视线,不舒服,骨节分明的掌便漫不经心地撩起左侧微长的头发,掌心擦过发际线,眉钉锋锐一闪,在阴冷发灰的光调里,那枚尖钉便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为他的视线注入了锋利感。
“谁和你哥们儿?”
谈撰淡淡轻嗤,身体立直,极高的身量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影子像一座山一样正面压了裴今一头。
他往裴今房子里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里,桌子上摆了一个便携式电脑,白惨惨的墙上贴着一连串的照片。
他狭长的眼眸眯起,拳头被捏得嘎吱作响。
“哥们儿多点也不是什么坏事吧?”裴今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松弛一些:“能冒昧问一下,你是做什么的吗?我现在手头上有点生意,如果你想的话,大赚特赚也是小事一桩——”
男人昏沉如墨的瞳孔再次盯紧他,嗓音刺哑,如同光泽黯淡的匕首:“画漫画的。”
裴今一愣,有些意外。
“儿童漫画。”
男人语气模糊不清地说了这四个字,裴今还没震惊完,下一秒,这个画儿童漫画的男人的拳头狠狠砸了上来。
裴今被一拳砸上身后的鞋柜,背磕在粗糙的棱角上,疼得他哀嚎出声,同时怒火也喷发出来,他勉强站起,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操着拳头迎了上去,却又被轻而易举地踹上了墙。
谈撰跨过门槛,关上了门,对峙、清算,通通上演。
和刚才的闲散截然不同,如今的谈撰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点就炸的火气,他二话不说又往裴今脸上砸了两拳,后者承受不住滑倒在地。
谈撰屈膝弯腰扯上裴今的领子,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咬碎他的骨头:“谁给你的权力监视她?谁给你的权力偷拍她?”
裴今一脸青紫,吐出去一口血沫,满不在乎地笑:“我能做到的事情,你管我做不做?我对她那么好,她却躲着我,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喽。”
谈撰看着他,又扇过去两巴掌,也牵起一抹笑,凉得沁骨:“她躲你?是你在躲我吧?”
“你为她做过的事,除了带去麻烦,还有什么?”
裴今脸色一变,被这些话整破防了,红着脸吼着说:“我给她房,给她车,给她用不完的钱,带着我的心都给她了,她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这不就是在逼我吗?!她就是想逼我疯!!”
“最没用的给人家干什么??”谈撰冷笑,又甩过去两巴掌,阴声道:“好好说话。”
裴今刚冒出来的疯劲又被打得烟消云散,他觉得他要被打死了,缓了一口气,冷笑道:“你也喜欢她是不是?我劝你趁早死心,她最会演戏了,不瞒你说,我也知道她害怕我,所以她对你好,只可能是因为想让你保护她。”
他紧紧盯着谈撰,笑容恶毒:“只有这一种可能,你就是被她利用了。”
“她冷心冷肺,无情无义,她根本就没心,没人打动得了她。”
语气笃定、炽热,仿佛他是天底下最了解朝晕的人——他在竭力说服谈撰,不要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招惹他。
谈撰眼眸中的厌恶与攻击性几乎要凝为实质,被看的人会有切肤之痛。
裴今原以为谈撰会心灰意冷,没挣到等来的是硬邦邦的拳头。他被打得头晕目眩,被人提起衣领。
谈撰的视线几乎把他整个人划开了,语气阴辣,每个字都很重:“那不是被你们给逼的吗?”
想到她眉间削不掉的冷意,谈撰第一次体会到了带着愤怒的恨是什么感觉了。
“你的脑子一直不够清醒,从来没有清醒过,”谈撰再度扬起拳头,眉眼和吐出的字句都冷得吓人:“我帮你一把。”
——
谈撰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临走时,裴今放下狠话,让他小心一点,一定会杀了他的。
谈撰觉得,裴今应该好好关心他家里的公司了。
他站在门口,手指微微摩挲口袋里的那些照片,照片成了刀,把他的手心划烂,心头也有千百个弹孔。
他迟迟没有进去,反而是有人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