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羽的行为相当狂妄!
柔然人依旧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高羽却已经摆出一副战后要审讯战俘的架势。
他有狂妄的资本和底气,也是审时度势。
一眼望去,目之所及处,原本还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柔然人士卒听到‘无双鬼神’来了之后,都如乖巧温顺的羔羊一般,看上去年富力强,身强力壮的精锐骁勇反倒是最先扔掉手中的兵刃,年轻一点的愣头青原本还肾上腺飙升杀的正起劲。
可一看周遭那些精锐们都扔掉了兵刃,愣头青们也都反应过来,也都有样学样的扔掉手中兵刃。
进而演变成一场旷世奇观。
上一刻还是双方投入数万人的骑兵对冲,惨烈,焦灼,宛若人间炼狱。
下一刻双方却都很有默契的丢掉兵刃,止戈而待。
不单单是柔然人。
有想要趁机上前偷袭的突厥士卒被发现后,立马便被玄甲军士卒驾马上前一刀将其击毙,怒喝道,“放下兵刃!胆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一番震慑,突厥士卒们也都纷纷放下兵刃。
高洋扔掉手中兵刃,将鬼神面具摘了下来,看向不远处高头大马上的伟岸雄姿,眼中满是憧憬。
这还是他第一次具象化的亲眼见证,自家叔父的威名赫赫!
光靠‘无双鬼神’之名便可让已经杀红眼的双方瞬间冷静下来,扔掉兵刃,试问这世间可能找出第二人?
“当年便听闻,草原之民敬叔父如神明,今日一见,我还是太年轻了。”
“何止是敬若神明,简直就是视作神明!”
“大丈夫行于世间,若能取得叔父这等成就,拥有叔父这等威名,才不枉人世间走一遭。”
土门和室点密兄弟二人相当有眼力见。
第一时间便驾着马冲到高羽身边,无需高羽亲卫的阻拦,隔着还有数十丈的距离,二人便已经提前从马上下来,满脸恭敬之色,将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兵刃全部都丢弃到一旁。
面对虎视眈眈的亲卫,土门大声喊道,“突厥部阿史那土门求见大魏丞相!”
“让他们过来吧。”
高羽淡淡开口。
土门、室点密二人这才走到他的面前,二人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恭敬的行跪拜之礼,这是在祭天祷告长生天时才会用到的礼仪。
双膝跪地,上身匍匐,手、额头都贴着地,五体投地的姿势。
高羽不开口,他们便不敢抬头,一直匍匐在地。
土门心中十分清楚,别看高羽很久没有来草原,但他的传说、威名一直都在,这些年草原活的很滋润,天公作美,中原内斗,最直观的证明就是……
换做乱一点的年份,十年的时间,足够草原上换一代人了。
可眼下,双方军中有大量当年亲眼见证过高羽英姿的亲历者,甚至这些人是军中的中坚力量,他们在高羽的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的想法。
还折腾什么呢?
等着高羽处置便是。
………………
“该死!拿起你们手中的兵刃!我才是你们的可汗!”
阿那瓌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没有他的汗令,所有人却都已经丢掉兵刃,放弃抵抗!
这让他恼怒不已,统治草原十数载却不如高羽?
“我命令你们!拿起兵刃继续迎敌!!”
“数万精锐之士,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败了!”
阿那瓌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十分显眼,秃突佳连忙跑过来,伸手拦住,“大汗,大势已去,认命吧。”
各部族的首领也都纷纷跑了过来,“大汗,无双鬼神,天威难犯啊!”
“无双鬼神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草原之上,定然是长生天对我等贸然出兵之举不满,大汗不可违抗长生天降下的旨意。”
“大汗,我等还是速速去面见无双鬼神,请求他为我等主持公道吧。”
听听,听听。
这是人话?
到底谁才是这草原之主?
主持公道?
他乃统治草原的可汗,草原上的纷争何须让高羽来主持公道?
阿那瓌怒意难消,奋力挣脱后,抬脚便将拦在身前的各部族首领给踹倒,怒气腾腾的欲要上前。
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
阿那瓌抬头望去。
一身材高大,身披玄甲,红色大氅,威风凛凛的将军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之上,阳光正好从这将军的身后照过来,这将军浑身笼罩在阴影之中,其脸上的鬼神面具,乃是工匠精心打造,活灵活现,压迫感十足。
胆子小一点的人,怕是双腿战战兢兢不敢直视。
阿那瓌脸上的怒意迅速消散,他咬牙硬着头皮依旧维持着抬头的姿势。
越来越近,阴影已经开始将阿那瓌笼罩。
土门在前牵着缰绳,高羽一抬手他便停了下来。
高羽居高临下,俯视着阿那瓌,抬起右手用马鞭指着他,“蠕蠕王,为何擅自擅动刀兵?”
阿那瓌喉结滚动,被笼罩在阴影中的他,并不会被阳光刺眼,胸腔之中的愤怒,却无法发泄出来。
尤其是通过鬼神面具上的两个孔洞仿佛能够直接看到一双锐利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众人噤若寒蝉。
却只见阿那瓌身侧之人,似乎是其亲卫,大声道。
“此乃草原之事,大汗乃是草原之主,自行处理草原之上的纷争,何错之有!”
阿那瓌错愕的回头,这是当年他南逃到洛阳时便追随他的亲卫,心中很是感动。
“哦?”
“草原之主?”
高羽的话语意味深长,阿那瓌似乎能感受到那双锐利的目光已经冷下来。
唰唰唰。
高羽身后无数道目光透露出浓浓的杀意。
这名亲卫也是豁出去了。
“您乃大魏丞相,无权干涉草原之事,且我家可汗与丞相的兄长乃是姻亲,丞相不帮姻亲却反帮外人,何其不公!”
高羽缓缓的摘下面具,并非是肃杀的神情反而还带着些许笑意。
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对方,进而大笑。
“我无权插手草原之事?”
他回过头去,“此人说我无权插手草原之事,说我办事不公。”
当高羽再次回头看向阿那瓌的时候,目光一下阴冷,脸色阴沉道,“蠕蠕王,你说……我无权插手草原之事吗?”
阿那瓌咬着牙,自己的亲卫都敢开口说话。
他这个草原之主,凭什么会怕高羽?
就在此时!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只见刘一突然驾马加速向前,举起了手中的弯刀,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渗人的冷芒。
噗嗤一声。
利刃划破喉咙。
替阿那瓌开口说话的亲卫双目瞪大,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响,最终只能倒在地上翻着白眼,不断的抽搐,直至失去生命。
刘一冷冷的看着众人,一言不发的将刀刃上的血珠甩干净,又将宝刀放回刀鞘之内。
阿那瓌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被斩杀的亲卫,眼神中怒意更甚。
身旁其他部族的首领更是被吓破了胆,纷纷跪倒在地。
更有甚者,眼看高羽要翻身下马,一路小跑着来到高羽的身旁,趴在地上。
高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踩在这人的背上,翻身下马。
草原就是这种弱肉强食,纯粹的丛林法则,畏威而不怀德。
对付这些人。
用拳头让他们服软,是最有效的手段,让他们永远面对自己都会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锵的一声。
高羽猛的将腰间宝刀拔出,一步步的向着阿那瓌走了过去。
阿那瓌眼神闪躲,双腿却不听使唤根本无法动弹,脖子处只觉一阵冰凉。
低头一看,刀刃上反射着光芒,让他一阵恍惚。
“当年我大魏孝明皇帝,加封尔为‘蠕蠕王’,派兵遣将助你从高车人的手中夺回王庭,受此王爵,你便是大魏之臣!是谁给你的胆量,事先不上报朝廷,私自动兵?”
“又是谁给你的胆量,在本相面前自称是草原之主?”
高羽手上微微一用力。
便听见噗通一声。
阿那瓌被逼的双膝跪地。
“蠕蠕王,回答我,本相能否插手草原之事?你是不是我大魏之臣!”
阿那瓌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不已。
亲卫凄惨的死状就在眼前,脖子上除了冰凉的寒意,甚至还带着微微的刺痛,他丝毫不怀疑高羽敢在这里将他斩杀。
人多有什么用?
一群已经扔掉兵刃,失去抵抗意志的士卒,那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喉结再次滚动,他咽了咽口水。
绝望的闭上眼睛。
事已至此,他此番已经是威严丧尽。
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艰难的开口道,“我乃大魏之臣,此次没有事先禀报朝廷,是我僭越,丞相可秉公处理……”
高羽大笑,将宝刀收回到刀鞘之中。
“好!”
高羽大声道,“本相念在你此前助朝廷平贼,乃是有功之臣,这次便不予追究!”
“令你现在便甩众返回王庭,日后不得进犯突厥部,若胆敢再犯。”
高羽声音冷了下来,双目死死的盯着他威胁道,“本相自当亲率铁骑,踏平王庭!”
说完。
高羽又凑到阿那瓌的耳边小声道,“蠕蠕王,我劝你莫要自误,还想着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再让我得知你敢将战马卖给国贼尔朱荣,我能助你登上可汗之位,亦能将这可汗之位送给他人。”
“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阿那瓌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高羽。
他跟尔朱氏的交易,都是特意在河西走廊偷偷进行,高羽远在中原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
柔然王庭中有高羽的内应?
不然高羽明明年初还在山东,怎么会突然北上?
一想到自己自以为隐秘周道的谋划,高羽全都知道,阿那瓌便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他是真没有想到,高羽的情报网竟然都已经深入到他柔然王庭之中!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笼罩着他。
他内心不由生出一股绝望。
自己在高羽面前真能蹦跶起来吗?
他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拜倒在地,“请丞相赎罪,本王日后再也不敢了,草原之事一切都交于丞相来定夺。”
“好!”
高羽满意的点点头,“那就速速退兵吧!”
就在此时。
轰隆隆!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动静。
众人望去,天边再次出现密密麻麻的骑兵。
是木兰带着大军赶来。
原本心有不忿的柔然人,彻底心凉了半截,连想要跟高羽鱼死网破的想法都不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