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神州董事长吴军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才短短半个月，他仿佛老了十几岁。
太可怕了。
这种攻势真的是让人无力反抗。
在吴军桌上，堆着一沓厚厚的报表和紧急报告，最上面一份，清晰的显示着近一周的销量断崖式下跌超过70%，库存积压创历史新高，现金流预警已经亮起了刺眼的红灯。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被猛地推开，销售总监几乎是用冲的闯了进来，声音发抖的说道：“董事长，华东大区的总代刚来电话，说他们那边有十几个代理商联合了起来，要求把我们所有的库存机子全部退回，否则就联名起诉了……”
吴军猛的抬起头，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代理商退货潮……
没有任何一家企业能顶住这种挤兑。
小企业想要快速发展，都需要走代理商模式，而像是联祥这样的大集团，走的是经销商模式，经销商需要以自身名义签订销售合同，独立承担民事法律责任，甚至可以自主定价，经营活动不受厂商限制，但同样的，经销商资格也是每年一审，只有销量达标了才会拿到下一年的经销商资格。
而代理商模式就简单多了，只是以厂商名义的签订合同，法律后果由厂商承担，代理商仅负有限代理责任，这种代理模式因为投资小见效快，再加上责任划分明确，可以让小品牌迅速招揽到不计其数的代理。
本来呢，代理商只是代理产品，不需要囤货。
但国内99%的代理商，最终都发展成了囤货商。
他们先交一笔钱拿一批货，然后去慢慢卖，卖完之后，卖不掉的再退返厂家。
这种畸形的代理商模式，也让很多品牌迅速积累到了原始资本。
但同样危险也很大。
要么厂商跑路，代理商血本无归。
要么代理商联合挤兑，厂商灰飞烟灭。
而眼下，这个代理商制度就成了压垮神州的最后一根稻草。
神州一直依靠的就是庞大的代理商网络，一旦这个网络反噬，要求集体退货并催讨货款，神州本就岌岌可危的资金链会瞬间崩断。
很快，采购部的经理也哭丧着脸跑了进来，说道：“吴总，上游的供货商也来催款了，说联祥那边给他们下了巨量订单，现金流要求极高，要求我们必须按期支付货款，否则就要停止供应关键部件。”
前有狼，后有虎。
吴军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双手死死抓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神州，这家他倾注了半生心血，曾经以价格屠夫姿态搅动PC市场，让无数普通家庭用上便宜电脑的品牌，难道真的要倒在这场由联祥发起的资本绞杀战之中了吗？
他能想到的所有自救方法，在联祥这种无差别的近乎疯狂的降价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拼价格？拼不过。
拼品牌？差得太远。
拼资金？更是天方夜谭。
能和联祥掰手腕的，恐怕就只有……
他混乱的脑海中很快闪过一个名字。
陌陌集团！
或许只有陌陌集团，才有能力和意愿来帮他们对抗联祥了。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光，照亮了吴军的内心。
这一刻，他相信光了。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站起身，掏出手机拨通了企鹅集团马华滕的电话。
他和马华滕都是深夏市总商会的副会长，大家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以联系陌陌集团的大人物。
京州市，陌陌科技产业园。
这里的氛围似乎并没有受到微软之战的影响，依旧忙碌而有序。
上午十点钟，成毅在他的办公室里接待了一脸憔悴的吴军。
马华滕亲自作的引荐，这个面子成毅还是要给的。
此时的吴军姿态放的很低，面对成毅时的样子显得很拘谨。
“吴总，久仰大名呀，神州电脑可是很多年轻人的第一台电脑啊。”成毅的态度很和善，亲自给吴军沏了杯茶，语气平和，仿佛在接待一位业界前辈。
吴军却哪有心情寒暄，他现在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了，迫不及待的将神州面临的绝境和盘托出。
联祥如何突然发难，价格如何血崩，代理商如何反水，供应链如何催债……
他说的又快又急，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双手因为激动而不停地比划着，仿佛要将满心的焦虑都尽快的倾诉给成毅。
他的确是慌神了。
这也不怪吴军，国内的任何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创始人，在面对联祥集团这头庞然大物时，都不可能表现的比吴军更好。
“成总，联祥这不是在竞争啊，他们这是要把我们这些企业往死里逼啊，他们就是想独占市场。”吴军双眼通红的说道：“我们，我们真的是撑不住了，成总，您和联祥也在较量，能不能看在都是民族企业的份上，拉我们一把？不然我们就真的完了。”
他几乎是在哀求了，一个曾经在商场叱咤风云的企业家，此刻将所有的尊严和希望都寄托在了眼前这个比他年轻太多的男人身上。
成毅安静的听着，眼神里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对于联祥突然将战火烧向全国PC市场，甚至不惜血本清理同行，他确实有些意外。
杨园青这一步，看似疯狂，实则目标极为明确。
他是想尽快拿回原先的市场份额，然后快速拉升股价，回笼资金，缓解自身的压力。
同样也是试图彻底肃清后方，整合国内PC市场，甚至可能借此向IBM和微软展示其在PC领域的掌控力。
这已经超出了大学市场之间的争夺，变成了一场关乎整个中国PC市场格局的洗牌战。
看着眼前近乎崩溃的吴军，成毅沉吟了片刻。
神州电脑，虽然品牌和技术算不上顶尖，但其庞大的线下渠道和在中低端市场特别是在三四线城市和乡镇市场的影响力，是陌陌集团目前所欠缺的。
救是救不了一点的，毕竟同行都是冤家。
当初陌陌集团推广陌陌系统的时候，神州电脑可是站在了微软系统那边，现在被联祥打了，就知道抱佛脚了？
佛脚是这么容易抱的吗？
不过，如果能将神州电脑纳入进陌陌体系，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荣耀电脑虽然发展速度很快，可产量一直是个很大的问题。
在加上还要同步供应亚洲市场，荣耀电脑的产量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吴总，您先别急。”成毅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抹沉稳之意，说道：“联祥这种做法，确实是破坏行业规则的野蛮行径，大家都是华夏企业，理应良性竞争，共同发展，而不是这样自相残杀，让外人看了笑话。”
“对啊，是这个道理。”吴军连忙应声。
成毅缓缓说道：“这件事，我不能坐视不理，我马上和全国信息产业协会联系，让联祥集团停止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你先回去稳定住局面，安抚好员工和供应商，给我一点时间，如果全国信息产业协会调停失败，我会给联祥集团一些教训的。”
“好。”听到成毅如此明确的承诺，吴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他的情绪，他猛地站起来，紧紧握住成毅的手，语无伦次的说道：“谢谢，谢谢成总，真是太感谢了。”
吴军一脸惭愧的说道：“哎，我本以为当年拒绝了您的系统，您会记恨我呢，现在想想，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成毅一脸和善的笑道：“我这人不记仇。”
“我感受到了。”吴军握着成毅的手，激动道：“以后成总但凡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吴军再次道谢，这才起身离去。
一旁的李薇薇听到成毅说不记仇，性感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呵呵……
这家伙比《食神》里的方丈都TM记仇的好吧？
成毅目送吴军离开，很快取出了手机，拨通了刘贵武的电话，笑道：“刘会长好。”
“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来燕京一趟，不说来看看我吧，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怕我蹭你饭？”刘贵武上来就是一顿输出。
“我不是怕影响不好嘛，您现在好歹也是副职大领导了。”成毅故意把副职两个字咬的很重，气的刘贵武那边都沉默了。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刘贵武没好气的说道。
成毅也不再废话，立即说道：“刘叔，联祥集团在全国PC圈子的价格战，你应该知道吧？”
“嗯。”刘贵武的语气低沉了不少，说道：“简直就是在胡闹！我们约谈他们两次了，他们都是在故意拖延，可能有他们不得不做的理由。”
“也就是说，这件事就这么放任下去？”成毅又问。
刘贵武说道：“这种正常的商业竞争，我们也只能劝解和约谈。”
“这难道不属于不正当低价竞争？”成毅忍不住问。
“只要他们的产品超过成本价，哪怕只有5%的利润，也不属于不正当低价竞争，反倒是你们和联祥在大学里弄的那些破事，那才属于不正当低价竞争，要不是你们两家体量足够大，又控制了范围，估计我们和物价部门早就约谈你们了。”
刘贵武说完顿了顿，劝道：“悠着点吧，挣点钱不容易，别那么霍霍了。”
成毅直接无视了刘贵武的后半段话，说道：“明白了，也就是说，联祥集团的倾销行为是正常的。”
“国与国才叫倾销，你小子懂不懂法啊？”刘贵武说道。
“我只是举个例子嘛，那么认真干什么。”成毅笑道：“好了，我先挂了，我改天亲自去燕京请您吃饭。”
“改天是哪天？”
“我定好了给您发短信，刘叔，我先挂了，我这边很忙。”
成毅很快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他脸上的和善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丝丝兴奋的冰冷。
他看了李薇薇一眼，说道：“让李响立刻来我办公室。”
“好。”
过了半个多小时，李响快步走进了办公室。
现在李响手下能人异士极多，光应届名牌大学生就招揽了一千多人，现在的他，几乎不需要在各个产业园驻留了，只需要在总部居中调控就可以。
这几年的发展，李响的成长极快。
当年那丝稚气早已消失，现在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番大佬的感觉了。
李响一走进来，就很明显的感受到了房间里的紧张气氛。
他连忙说道：“大哥，您找我？”
成毅问道：“我们海外市场的V1台式机，库存和产能现在是什么情况？”
李响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老板突然问这个，他仔细想了想，回答道：“算上海外仓储中心的货，目前库存大概有七十多万台，流水线全力生产的话，月产能可以达到十五万台。”
“立刻停止V1台式机所有的海外渠道供应和新订单承接。”成毅硕大。
李响闻言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海外市场是荣耀电脑重要的渠道之一，他们现在可是有四家产业园在生产电脑啊。
荣耀V1台式机更是其中的主力机型。
李响连忙问道：“大哥，这，这是为什么？那现有的订单怎么办？”
“现有的订单加班加点完成交付，之后全面暂停海外渠道。”成毅沉声说道：“把所有库存的荣耀V1台式机，以及未来一个月生产的所有V1整机，全部给我运回国内，后续生产的机箱全部换成你们新设计的那款全新的科幻感机箱。”
李响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很快问道：“大哥，您这是要用V1台式机杀进国内市场？”
成毅缓缓点头，说道：“没错，联祥仗着品牌和资金正在国内市场搅局，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个绝佳的入场机会，这次我们就搂草打兔子，把国内这些品牌一气都给办了，还是以正义之名。”
“从现在开始，荣耀正式进军国内台式机市场，用我们最强的成本控制能力和性价比，告诉杨园青这PC市场到底谁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