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会面，在李明远看来都效果显著。
而在汉东、东鲁、广粤三省，陈永政派出的说客们也开始了行动。
他们拜访了各地与陌陌集团有合作意向的政府部门和大型企业，言辞恳切又暗藏锋芒。
“王局，陌陌系统的确不错，但毕竟是新兴，大规模应用会不会有风险？微软可是全球标准……”
“李总，听说你们考虑换系统？恕我直言，贵公司那么多历史数据都在Windows平台上，迁移成本和时间风险评估过了吗？我们可以给您提供更好的后续服务支持。”
“选择微软，就是选择与全球同行站在同一起跑线上，避免未来可能出现的兼容性麻烦。”
这些言论像是沙子，开始渗入三省政企市场的齿轮中，虽然暂时没有造成大规模的停滞，但确实让一些原本打算尝试陌陌系统的单位产生了新的疑虑，决策流程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放缓的迹象。
烽烟，已在四面八方点燃。
价格战、舆论战、公关战、心理战……
微软凭借其深厚的底蕴和老辣的手段，展现出了一个巨无霸企业全方位的压制力，他们的多线进攻，像一波接一波的巨浪，持续冲击着陌陌集团看似稳固的阵线。
联祥低语笔记本凭借2600元的超低价，在高校市场也勉强站稳了脚跟。
“大哥，联祥这价格战太狠了。”李响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疲惫，说道：“我们公司一直在亏钱。”
成毅沉默了几秒钟，说道：“这是联祥的垂死挣扎而已，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他们的资金本就匮乏，又花费了十几亿美金收购了IBM的电脑板块，没了微软的支持，他们撑不过半个月。”
挂掉电话，成毅揉了揉眉心。
在建立大学微机室时，他就想过这一天。
移动互联网时代早晚会终结他们的大学微机室，因为这是大势所趋，可实际发生了，还是让人感到有些憋闷。
特别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这就像是在他准备全力冲刺主战场时，后院却被对手放了一把火，虽然不致命，却牵制了宝贵的资源和注意力。
到了第二天，张玲玉风风火火的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师父，出问题了。”她一走进办公室就说道：“我们在东鲁省谈好的两个地市的政务项目，突然被叫停了，对方态度暧昧，只说需要再研究研究，还说我们的产业园不在他们市，让我们先去找省会城市谈。”
“还有广粤省那边。”
“一家原本已经确定要采购五百台荣耀政企版电脑的大型国企，采购流程被莫名搁置了，他们内部传出风声，说是接到了上面的提醒，建议稳妥起见，优先考虑经过市场长期检验的方案。”
成毅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看来，微软的游说团队开始发挥作用了。
这些手段虽然不高明，却极其有效。
它利用了政企体系内部固有的保守性和对风险的天然规避心理。
一点点疑虑，就足以让一个项目拖延数月甚至更久。
“是微软的人在做小动作。”张玲玉咬牙切齿的说道：“要不要我派人去拜访一下他们？”
“暂时不要。”成毅立即否决道：“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授人以柄。微软巴不得我们做出过激反应。一旦我们用了非常规手段，他们就能立刻给我们扣上不正当竞争甚至更严重的帽子，到时候，我们在道德和法理上都会陷入被动。”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代表东鲁和广粤的区域，手指在上面重重敲了敲，说道：“微软的目的很清楚，就是延缓我们的推进速度，为他们在全国房地产管理中心的运作争取时间，同时消耗我们的耐心和资源。”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张玲玉有些急躁。
成毅想了想，说道：“不是，他们玩他们的盘外招，我们打我们的正面战。”
成毅看向李薇薇，说道：“免费体验计划上线了吗？”
“今天下午三点准时通过所有渠道发布，重点宣传我们对微软Project、AutoCAD文件的完美兼容性，以及数据迁移的无忧承诺，我让市场团队把我们的成功案例做成了精美的PPT，精准投送到了目标房企决策者的邮箱里。”
下午三点整。
陌陌集团官方平台和各大合作媒体同时宣布了Moc-os政企版+ MOffice办公套件+房地产一体化工作台免费体验三个月的重磅消息。
【零成本体验国产尖端办公解决方案，无缝兼容您现有文件，专业团队上门服务，助力企业降本增效！】
消息一出，原本被联祥价格战和微软公关战吸引的目光，瞬间被拉回了一大半。
房地产行业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免费三个月？真的假的？”
“陌陌系统？就是那个在汉东省搞得很火的独角兽公司？”
“听说能完美打开CAD和Project文件？还能直接转换？”
“反正不要钱，试试呗？万一真的好用呢？”
一时间，陌陌集团公布的申请热线和官网申请入口流量激增。
许多中小型房企以及对成本敏感的企业，立马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与此同时，微软的阻击也随之而来。
几乎在陌陌发布消息的同时，网络上就开始出现一些专业人士的分析帖和提醒帖。
《警惕免费陷阱：论企业级软件服务的隐性成本》
《浅析某国产系统所谓完美兼容可能存在的风险》
《数据安全无小事：企业核心数据迁移需慎之又慎》
这些文章看似客观中立，实则处处暗指陌陌系统的免费策略不靠谱，兼容性必然存在隐患，数据迁移风险巨大。
甚至有一些小型的与微软关系密切的软件测评机构，发布了所谓的对比测评，刻意放大陌陌系统在极端测试环境下的一些微小瑕疵。
与此同时，李明远在全国房地产管理中心的运作也更加紧锣密鼓。
招标文件的草案中，开始出现一些诸如需提供全球超过一百家大型企业成功应用案例、需支持与某国际主流项目管理软件数据实时双向同步等明显带有倾向性的条款。
王副主任的态度愈发明确地倒向微软。
刘副主任则继续打着哈哈，态度模糊，但显然也没有为陌陌系统说话的迹象。
陌陌集团的免费体验计划，在轰轰烈烈启动的同时，也陷入了微软精心编织的质疑罗网和标准壁垒之中。
申请试用的企业数量虽然可观，但距离成毅预期的一半以上房企的目标，还有不小的差距。
而且，大型房企和国企大多仍处于观望状态，不敢轻易尝试。
免费体验计划上线一周，效果喜忧参半。
喜的是，申请试用的中小型房企数量突破了五千家，陌陌集团派往各省的技术响应部队忙得脚不沾地，口碑正在一点点积累。
于森带领的团队也几乎住在了机房，不断优化系统，打补丁，处理各种突发兼容性问题，他们的技术实力和服务态度确实赢得了一批早期试用者的好评。
忧的是，大型房企和国企仍然大多按兵不动，持谨慎观望态度。
网络上的质疑声浪在微软暗地推动下并未平息。
更重要的是，全国房地产管理中心那边传来的消息不容乐观。
招标文件的征求意见稿里，那些明显偏向微软的条款全被保留了下来。
“妈的！这还怎么玩？标准都是他们定的，我们还没上场就已经输了。”于森气得在技术部直拍桌子。
黄甘平的脸色也很难看，他追求了一生的技术，没想到都已经研发成功了，却被本应该欣喜若狂支持国产的群体给挡在了门外。
这种打击对于黄甘平来说，真的是太重了。
这一刻，黄甘平才明白了刘贵武当年为何会放弃Moc-os系统。
不是研发不出来，而是研发出来了也没人用。
现在免费体验每天产生的服务器和人力成本是个天文数字，如果最后招标失利，这笔钱就真的打水漂了，还有可能会成为业界的笑柄。
可现在，全国房地产管理中心的要求基本算是出来了。
光那一条需提供全球超过一百家大型企业成功应用案例，就等于大声告诉所有人，只有微软一家可以入围了。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只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领导敢站出来帮他们说句话。
可帮忙说话归帮忙说话，真正的决策人却不敢拿自己的乌纱帽开玩笑。
毕竟，谁能保证陌陌集团的系统真的不会出问题？
随大众用微软，出了问题也没责任。
可要是力排众议用了陌陌系统，万一陌陌系统出了问题，他们岂不是也要跟着受连累？
少说少错，少做少错。
这才是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门。
压力，笼罩在了陌陌集团每个高管的心头。
微软的这套组合拳，加上其在规则制定层面的深厚影响力，几乎内定了这次的采购。
成毅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闭目沉思了很久。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城市华灯初上，映照着他那张略显疲惫的侧脸。
对手毕竟是微软啊。
换做前世，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能有和微软交手的一天。
2004年，联祥集团在国内的总利润是1.5亿美金，而微软在华夏的总利润高达78亿美金。
哪怕只是微软华夏联合集团，总利润也高于联祥集团几十倍，这本就很难撼动。
成毅躺在躺椅上，脑海里掠过了很多前世的商战案例。
他必须要找到一个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渐渐的，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喜欢皮带的男人，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疯狂的念头。
为什么一定要在别人设定好的规则里玩？
他突然睁开眼，给李承宣打了一个电话，说道：“李哥，我有点事想过去和你聊聊，方便吗？”
“方便啊，你有事，我24小时都方便。”李承宣笑道。
成毅换了一身衣服，只带了林永兴，赶往了李承宣的私人会所。
进了门，成毅也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李哥，情况你也大概知道了，微软在管理中心那边几乎把我们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常规办法，我们赢面很小。”
李承宣给成毅倒上茶，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听方主任提了几句，现在王副主任那边态度很坚决，刘副主任这个骑墙派又跟着架秧子，招标条款的确对你们很不利啊，老弟，不是哥哥不帮你，只是这件事……”
“我明白，我来找你，不是让你帮我游说的。”成毅打断了他的话，压低声音问道：“李哥，你觉得，抛开招标条款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房企们最关心的是什么？最头疼的又是什么？或者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绕过管理中心，直接让房企们不得不选择我们？”
李承宣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房企最关心的，当然是成本、效率和资金了，最头疼的事倒是挺多，像是审批流程慢、银行贷款难、各部门数据不通畅、重复报批、设计图纸反复修改导致工程延误……这些都是老大难问题。”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等等！”
他猛的坐直了身体，眼神亮了起来，说道：“有一个部门，或许能帮你们打开局面，它的意见，甚至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管理中心的决策。”
“各大银行的住房信贷审批部？”成毅反问。
“没错！就是它！”李承宣一拍大腿，说道：“这个部门负责审核房地产开发贷款的发放，他们最看重项目的风险控制，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能让银行方面支持你们，那绝对可以改变很多可能。”
成毅问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争取到银行系统的支持，甚至让他们在审批贷款时，对使用我们系统的房企给予一定的便利或优先考虑，那么，房企为了更快更顺利的拿到贷款，就会自发的选择我们的系统？”
“肯定的！”李承宣很笃定的说道：“这就相当于把选择权从管理中心部分下放给了市场和资金方，管理中心那帮人再想设置障碍，也得考虑考虑银行系统的意见，毕竟，资金才是房企的命脉啊。”
李承宣继续说道：“你们可是银行眼里的活财神啊，抡起现金流这一块，试问国内的企业，又有几家能够和你们匹敌？换句话说，那些房企贷到手里的钱，很多都是你们的钱啊。”
“明白了，李哥，来，我敬你一杯！”成毅端起了茶水。
“客气了客气了。”李承宣赶忙端起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