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软亚洲联合集团总部内，沃特斯看着华夏尚鼎提交上来的已经严重超支的补贴预算报告，以及那份异常到极点的用户数据报告，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他原本指望用巨额补贴快速打垮QQ，抢占市场，却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正面迎战，反而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将他的补贴战术扭曲成了一场全民薅羊毛的闹剧。
大量的资金没有换来真正的用户粘性和市场，反而像是在填一个无底洞。
赢了战役，输了战争？
沃特斯脑海中闪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同样也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发现自己面对的这个对手打法完全不合常理，刁钻而狠辣，善于利用各种场外因素和人性弱点。
他和杨园青精心策划的校园先锋计划和补贴大战，正面遭遇了荣耀S1的强力狙击，侧面又被陌陌集团扶持华为的骚操作搅乱了节奏，现在后院更是起了火，补贴资金正在被无法控制的羊毛党疯狂消耗。
这场预计中的闪电战，竟然打成了一场混乱不堪、消耗巨大的烂仗。
不过现在，他们绝对不能停下脚步，只能想办法进一步优化这个补贴问题。
现在止步，那将会半途而废。
而此刻，在京州大学城的微机室里，李强和室友刚刚结束一场激烈的《魔兽世界》副本活动。
室友伸了个懒腰，瞥了一眼微机室门口荣耀S1的海报，随口说道：“强子，你说咱们是不是也考虑买一台荣耀S1？配合华为那个上网卡，以后在宿舍也能玩，就不用天天跑来抢位置了。”
李强摸了摸下巴，看着屏幕上自己角色华丽的装备，又想了想那诱人的陌陌生态积分，点了点头说道：“有点道理……不过还得看看联祥他们接下来会不会降价啊，反正吧，他们打得越狠，对咱们越有利，对吧？”
室友嘿嘿一笑，说道：“没错！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让他们打去吧，咱们有实惠就行！”
网吧里，依旧是键盘噼啪，人声鼎沸。
MSN的补贴广告还贴在墙上，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讨论的，却是如何用更划算的价格，买到一台能流畅玩游戏的笔记本电脑。
不管是联祥也好，荣耀也好。
只要物超所值就行。
京州市的秋意渐浓，但联祥集团总部会议室内的气氛却比这秋意更凉。
他们感觉自己都快凉透了。
市场营销总监将一份刚出炉的周度销售报告推到杨园青面前，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杨总，这是荣耀S1上市半个月的数据，虽然连夜把低语高配版跟到了3000，但是……”总监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惶恐，说道：“我们的销量……还在跌！”
报告上的数字依旧刺眼。
联祥低语系列在全国渠道的周销量环比暴跌超过41%，尽管双方价格已经几乎持平。
而下方的备注更加致命，从渠道反馈来看，消费者询价后，多数仍选择荣耀S1。
理由是三年保修和陌陌校内网积分。
校内网积分可以在校内网进行很多操作，而且积分无法通过充值获取，只能是在校内网制定的商户消费或是在校内网参与一些积分活动，比如校内送、帮希望学校的学生们进行在线解疑、向希望学校捐赠一些没用的衣服等等。
这就成了荣耀电脑的杀手锏。
杨园青盯着那行备注，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
价格战，他跟了，甚至不惜牺牲大部分利润。
但对手根本没在价格这条线上跟他纠缠到底，而是轻巧的跃升到了另一个维度。
“杨总，我们其实卖的少也有好处，卖的多亏的多啊……”产品经理的话说了一半，咽了回去。
杨园青猛地一拳砸在了桌上，茶杯震得一跳，咬牙说道：“现在来看，那该死的积分，才是他们真正的杀招。”
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会议室里一张张惶恐的脸，问道：“我们的优势呢？我们的品牌呢？联祥二十年的口碑，难道就比不上他一个刚冒头的荣耀电脑？”
“杨总……”渠道负责人艰难的开口，说道：“品牌的确是有优势，但，但现在的大学生和年轻用户，他们更认实在的东西，而且荣耀那边的地推太狠了。”
他调出几张照片，是线下人员从各地电脑城发回来的。
照片里，荣耀的推广人员不仅发传单，更是直接带着真机，就在联祥的柜台旁边进行现场演示。
“他们不光跑到电脑城，而且还重点扎在我们的专卖店附近。”
“现在他们有很多比我们优势的地方，我们保一年，他们保三年。而且送的积分用处很大，我打听了一下，他们的积分在陌陌网吧消费能打折，能换零食饮料，甚至能在校园里当成钱来使用，这等于电脑又便宜了好几百！”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从渠道负责人的话里，众人都听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那两百块的差价优势已经荡然无存了。
而且保修这种事，他们是万万不敢更改的。
荣耀S1电脑刚上市，不管是一年还是三年，那都是没有问题的，本来销量就不高。
可他们没法改，他们每年都售出几百万台电脑，要是一改质保时间，那瞬间就会乱套。
尾大不调。
现在他们算是清晰的感受到了。
而且，他们还在用传统的价格和思维竞争，对方却已经把服务、生态和渠道整合成了一个新的价值体系来和他们对抗。
就在这时，杨园青的助理匆匆闯入，神色凝重的说道：“杨总，荣耀电脑举行新闻发布会了。”
“新闻发布会？”杨园青等诸位高管脸色微微一变。
杨园青眉头一挑，助理立即将会议室里的液晶电脑开启。
他迅速将频道调到了汉东卫视，果然，在汉东卫视的栏目里，李响正在激情万丈的说道：“同时，我们与旗下的虚拟道具交易平台、陌陌游戏、陌陌工业软件中心联合推出了荣耀开学季活动！活动期间，购买荣耀S1笔记本，除原有积分外，额外赠送魔兽世界专属坐骑、洪荒战纪强化礼包、学习教育软件、陌陌系列P图软件等等十几款福利，让你的学习、娱乐和生活，全面进入荣耀时代……”
杨园青看着屏幕上李响自信的笑容，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对方虽然没有降价，但却用生态福利，直接把购买门槛砍到了脚脖子，把产品价值堆高到了天花板。
这还怎么打？
陌陌集团这一两年的工业软件卓有成效，自从得到IBM的授权以后，陌陌集团先后研发出了陌陌版本的P图软件、办公软件、工业应用软件多达二十多款，用在个人电脑上的也有六款。
“不妙了……”一个董事喃喃自语，脸色灰败。
联祥的危机，在这一刻，真正变成了滔天洪水。
价格防御彻底失效，品牌优势在实实在在的利益和便利面前不堪一击。
一旦荣耀电脑展开全面进攻，他们的股价必定会连续跳水。
杨园青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他本以为联合了华为和联通，可以有效的遏制住陌陌集团。
他怎么都没想到，陌陌集团就摁着他们一家揍。
似乎是看到了他们现在狼狈的样子，华为和联通对陌陌集团的态度变得微妙了许多。
甚至华为的高管还在博客里和陌陌集团的高管打情骂俏的互相@。
他本以为自己跟上了价格，凭借品牌价值就能稳住阵脚，却没想到对方的战场早已转移。
他输掉的不是一场价格战，而是一场关于未来商业模式的战争。
杨园青按了一会儿有些疼痛的太阳穴，缓缓看向了坐在他右侧的集团副总裁兼公共与政府事务部部长印卫华，说道：“印总，我们能不能借助政府关系给陌陌集团施压？说他们扰乱市场。”
印卫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试过了，还被刘贵武副会长给点名警告了。”
刘贵武……
杨园青内心的无力感更重了。
刘贵武现在是全国信息产业协会副会长兼华夏软件集团董事长，算是他们主管部门的领导。
“董事长有什么指示吗？”杨园青问道。
印卫华是董事长的亲信，他最懂董事长的意思。
印卫华缓缓说道：“董事长说他老了，不方便继续管事了，所以要求我们尽管召开董事会。”
“好。”杨园青明白了印卫华的意思。
召开董事会，就意味着老董事长要卸任了。
这半年多以来，老董事长一直在做他的工作，让他出面担任集团董事长。
现在到了这个关头，他就算不想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担任董事长，多少都让他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到了第二天，董事会如约召开，过程很简单，无非就是大家投票表决，然后杨园青上台去发表一番就任感言。
因为现在的处境，这本来应该轰轰烈烈大搞特搞的就任仪式，甚至连一个记者都没有喊过来。
就是集团官网发布了一则公告，就宣布了联祥集团董事长之位发生了更迭。
刚继任董事长，杨园青迫不及待的乘车赶往了微软亚洲联合集团总部楼下。
他们虽然都位于中关村，但却相隔了好几个园区。
下了车，杨园青整理了一下西装，努力想让自己的姿态显得不那么像是一位求救者。
刚走进大堂，沃特斯就热情的迎了出来。
“恭喜你，杨！这是众望所归。”沃特斯握着杨园青的手，语气诚挚的说道：“联祥需要一位像你这样有魄力的领导者，来带领它走出暂时的困境。”
杨园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谢谢沃特斯先生，但现在的情况您也清楚，荣耀的攻势完全跳出了传统的竞争模式，我们需要朋友的支持。”
沃特斯一边陪同杨园青走进电梯，一边笑道：“当然，微软始终是联祥最坚定的合作伙伴。对于陌陌集团的做法，我们也深感忧虑，这种不顾行业规则破坏生态平衡的行为，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话锋一转，露出爱莫能助的遗憾表情说道：“但是，杨，你也知道，我们微软目前也面临一些……嗯……一些很独特的挑战。”
“想让我们用直接的资金或资源介入，在现阶段恐怕不太合适，这可能会引发陌陌集团更强烈的反击。”
杨园青的心立即沉了下去，他听出了沃特斯的推诿之意。
沃特斯仿佛看穿了他的失望，他走出电梯，带着杨园青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说道：“不过，我有一个很不错的建议。”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问题的根源就在陌陌集团身上，或许你们需要一次坦诚的沟通。IBM的钱不群先生以及我们微软的陈永政先生，或许可以充当这个中间人。由他们出面，邀请陌陌集团坐下来谈一谈，呼吁一下良性竞争，共同维护市场秩序，你觉得呢？如果陌陌集团拒绝，那就等于他们彻底和我们与IBM撕破脸了，IBM可算是他们的后台啊。”
“谢谢您的建议，沃特斯先生。”杨园青考虑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干涩的说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这场洽谈虽然持续了很久，但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杨园青能够感受得到，沃特斯现在也有些焦头烂额。
离开微软大厦时，下了一场秋雨，温度更冷了。
杨园青坐在车里，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拨通了IBM华夏大区总裁钱不群的电话。
他们联祥和IBM亲如一家，钱不群听完他的请求，答应的非常痛快。
钱不群的爽快，让杨园青心里舒服了一些。
这才是真正的盟友啊。
陌陌集团毕竟也差点加入了IBM阵营，如果当时陌陌集团加入了，那他们联祥、华为以及陌陌就算是同一阵营了。
只可惜，IBM考虑到可能带来的危机，选择了冷处理，将陌陌集团晾在了门外。
两天后，京州陌陌科技产业园门口。
一辆黑色奥迪轿车和一辆银色奔驰轿车几乎同时到达了陌陌科技产业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