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上杉澈的CPU一时间被干烧了。
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这大叔，明明不管怎么看都只有三四十岁的感觉，结果事实上的年纪要比德川元康还要大上百来岁？
而且他叫自己“小哥”，那待会儿要是多见源家的几辈人的话岂不是称呼要乱套了？
男人摸了把自己健康的胡茬，似笑非笑地走到了二人面前，朝着源静水问道：“小静水，就是这位上杉小哥来取蜘蛛的吧。”
源静水颔首：“是，此次带着东部地区种子战魁首上杉澈前来取得魁首奖励蜘蛛切，还请高祖父开路。”
男人应了声，又看向上杉澈，反复打量了一会儿嘿嘿笑了：“先前门口搞的动静倒是不小。”
“小伙子不错，身体还蛮结实的嘛。”
他拍拍上杉澈的肩膀，发出咚咚的沉闷响声。
上杉澈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恐怖的视线将他窥探的一清二楚”，反而只感觉这是一个长辈普普通通的打量。
而在上杉澈眼中，这位源静水的高祖父看上去也完全只是个中年男人，根本与“超凡”二字沾不上边。
众所周知，本质越强，“存在”越高大，超过了当前现世“海平面”越多的存在想要藏匿就越困难。
哪怕上杉澈现在能混入普通人之中，但等到他晋升成鬼神，生命本质得到改变之后还真不一定做得到。
但这个男人，却和上杉澈一样“平平无奇”。
难以想象他到底有多强大。
上杉澈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他早有预料，没有化身四尾狐再使用千面进入源家。
不然的话……不被看穿的概率几乎接近于零。
哒哒。
上杉澈能听见，是男人的脚尖踩了两下脚底的石板路。
于是那一片伫立在他身后的，同样带给上杉澈十足危险感的幽邃竹林，在眨眼间被清理出了一条足够数人通行的大道。
连带着竹林之中的一些“恐怖存在”也在这个瞬间化为飞灰。
消失的无影无踪。
男人朝他们努了努嘴，
“进去吧，这条路现在是【干净】的。”
“多谢高祖父。”
源静水微微躬身，接着领着上杉澈朝着昏暗的深处走去。
“另外。”
男人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虽然蜘蛛切的考验时间通常不是很长，但还是要记得在今晚十二点前出来。”
他的声音有些阴森恐怖，
“不然要是我睡着了，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静水谨记高祖父的教诲。”
上杉澈则没有回话，他只在感受到背后一片刺骨冰冷的感觉消失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自己的背后已经不知何时被冷汗布满了。
源家，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
通往存放蜘蛛切的临时道路很安静，安静到他身上能听到身旁源静水那压抑到微不可查的心脏跳动声。
上杉澈的思绪飘飞，忍不住根据刚刚的信息算起了源家的战力。
——光是源静水高祖父这一辈的兄弟姐妹都不知道有几个，而且这位“高祖父”指不定只是那一辈的“源静水”，而并非“源心水”。
中年男人和源静水间隔了四代，也就是说至少存在三四个和这位“高祖父”差不多水平的存在。
说不定更早的老古董也还活着，只是没有露面而已。
上杉澈忍不住咂嘴。
四极呼吸法……相较于阴阳师来说还是太超模了，以“高祖父”的水平想要斩鬼神，斩浪潮之前的大阴阳师岂不是一刀一个？
归根到底还是一句话。
剑圣真牛啤……
二十分钟后，源静水的脚步声消失，将上杉澈的思绪扯回了现实。
他抬头望去，并没有见到一柄与加贺清光类似，甚至超越的神兵利器。
看见的，只有一个造型奇特异常，如同真正的蜘蛛那样张牙舞爪，爬满了青苔的古老石柱。
石柱蜘蛛很大，甚至已经要大到超越了专门盛放着它的圆形石台上了。
上杉澈捏了捏鼻尖，从石柱蜘蛛上嗅到了鲜明，浓烈，而复杂至极的妖魔气息与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简直像是一整座古战场摆放在面前。
源静水说：“上杉君，这就是蜘蛛切。”
“这玩意放在这多久了，怎么浑身都是妖魔气息？”
上杉澈同栩栩如生的蜘蛛复眼对视，要不是这玩意是灰白色的他都害怕会突然扑过来咬他一口。
“应该有两百年左右了吧。”
源静水想了会儿回答道：“蜘蛛切的上代主人还要追溯到江户时代初期，近一两百年里，只有寥寥七八人有资格触摸它参加试炼。
而在这些参加试炼中的人里，也只有家姐通过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源静水说着，完全没发现她的表情里已经隐隐带上一抹自豪。
上杉澈奇怪了：“既然通过了试炼，那为什么她没有将蜘蛛切取走？”
源静水即刻答道，
“是蜘蛛切和家姐的理念不合，他们互相拒绝了对方。”
“这样么……”
上杉澈若有所思。
那看来，眼前的蜘蛛切的确有“灵”。
上杉澈刚往前迈了两步，便听见他的腰间和正前方同时传来了“嗡嗡”声。
是加贺清光与蜘蛛切。
同时，还伴随着灰白的粉末飘荡。
嗡嗡……
嗡嗡？
嗡。
咔嚓咔嚓……
刺啦！
土蜘蛛的灰白雕像蠢蠢欲动，几欲复苏，复眼之中似乎都涌现了一抹红光。
加贺清光自刀鞘中骤然弹出，刀刃上流淌着苍白与漆黑。
在用“刀语”粗略交谈了片刻，两刀立刻从原本的试探交流变成了针锋相对的模样。
“小加，别闹。”
上杉澈一把按下加贺清光，在心弦里认真说道：“说不定以后这就是你的同僚了。”
“不好，小加不喜欢他……”
说完后，加贺清光便装作什么都听不见，也不再回话。
好像闹别扭的小孩。
上杉澈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时也有些不解。
——这蜘蛛切可不是和“萤丸”，“村雨”一样的妖刀魔刀之流，怎么身上的怨气这么重，都快能拧出水来了。
源静水见状没有多言，只是从腰间取出了一块木牌丢在了石台上。
刹那间，足以让普通人触之身亡的怨气尽数被压制了回去，以石台为中心亮起了一个光圈。
源静水，
“上杉君，你走入光圈之内，触摸一下蜘蛛雕像就能开始试炼了。”
“好。”
上杉澈也不废话，直接照做，抬手摸了摸石雕蜘蛛灰白的长腿。
冰冷，粗糙……
熟悉的感觉传来。
上杉澈再睁眼时，是在一片空无一物的寂寥荒原之上。
他抬头，认出了这是常世的天空。
只不过和自己之前所见的有些略微的不同。
片刻后，一张染着血的碎裂布条从天而降，落到了上杉澈的眼前。
上面写着两行字。
【试炼】
【将所有妖物……斩尽杀绝】
其中“斩尽杀绝”四个字是用猩红的血写着的。
待上杉澈看完，这张布条便在凭空出现的火星中化作了一团飞灰。
随之而来的，是闯入上杉澈感知中的，一头又一头的妖魔的生命气息。
虽然弱小，但数量……
堪称满山遍野。
站在这片荒原相对的高点上，上杉澈低头环视一周，只见无数密密麻麻的标签提示涌动不息，宛若灰色的海啸席卷而来。
【赤鬼的怨魂】
【小河童的怨魂】
【姥姥火的怨魂】
……
提示太多，上杉澈根本看不过来。
“原来那些怨气是这么来的，感情这试炼是要定时给蜘蛛切找免费保洁来着……
不然蜘蛛切的‘灵’迟早都要被这些早死掉的玩意给侵蚀掉。”
上杉澈恍然，笑了笑：“不过这个，倒是老本行了。”
他瞥了眼面板，发现依旧能够使用妖魔化身。
“本来还有些难度的……”
上杉澈本想直接来一套经典的四尾狐千面+赤般若假面+百目附身的。
但仔细想想，他好像到现在还没有单独化身过百目鬼呢。
上杉澈凝视着那张躺着秀色可餐的百目鬼萝莉的精致卡牌，也不知道他化身百目鬼后长什么样子……
正好，详细用这些“活体素材”试验一下念动力。
一念至此，上杉澈轻轻闭目。
妖魔化身，百目鬼。
稀疏却吞噬了一切光芒的黑雾升起。
数秒后，一个穿着整洁无比的漆黑燕尾服，打着正式的黑领带，双手套着一双一尘不染的白手套的男人取代了上杉澈。
男人的身形瘦削，皮肤有着一种病态的苍白感，棱角分明的面庞则被一团深邃的黑雾笼罩。
只有一对如同红玛瑙一般的血瞳亮起。
“原来百目鬼化身这个样子么。”
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了一只镜子，对着浑身上下照了照，
“怎么人模狗样的……这不天生的社畜打扮么。”
没错，这个还在摆弄着脸上黑雾的神秘西服男正是上杉澈。
准确的来说，是百目鬼化身形态的上杉澈。
此时，靠的最近的河童已经张大了鸭嘴，怪笑着朝上杉澈咬来。
噗呲噗呲——
那河童正飞扑到一半，就在半空中被捏成了一团飚着鲜血的肉泥。
【你杀死了，小河童的怨魂，获得了0.1点魂灰。】
还在研究着脸上黑雾的上杉澈微愣。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1”以下的魂灰单位。
但这不是重点。
重要的是……
血瞳深处绽放出了十字光芒，把脸庞上的黑雾尽数驱散，露出了一张正勾勒着狰狞愉悦笑容的苍白脸颊。
沙哑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笑意，
“原来，在这里杀怪也能爆魂灰的吗！”
“吼吼吼！”
无边的妖魔浪潮发出让人肝胆俱裂的嘶吼。
“好好好！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小土丘的顶点，燕尾服于无风之中猎猎作响。
噗噗噗——！
随之而来的，是数之不清的妖魔被看不见的巨力自上而下硬生生碾压成了碎肉。
上杉澈走下了土坡，轻闭双目，细致感受着全视之眼的无死角视野与在其间随心所欲的念动力。
他在嘶吼与怨气的海潮中慢步，再于无声中将这些纷乱的杂音以强音尽数碾碎。
“念动力，原来是这样的东西么。”
不知过了多久，立于数十米高的尸山之上的上杉澈扯下白手套擦了擦额前渗出的汗珠。
他轻舒一口气，朝着剩余的，已经能一眼看到尽头妖魔还露出了一个暖心的笑。
“还得感谢诸位，无私地助我入门这门学问啊。”
上杉澈诚心道。
对于这些死了都这么客气的妖魔兄弟们，他无以为报。
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送它们个痛快吧。
咚。
灵力一滴又一滴地渗入黑红色的炉芯，与心脏同频跳动，令广袤的大地为之震动。
而后，天雷显现。
天穹之上，如铅的雷云密布。
在丝毫不需要顾忌后果的荒原上，无穷尽的雷光在念动力的牵引下精准地将每一头妖魔平等地化作灰烬。
直至上杉澈体内的灵力都快第三次耗尽，耳旁隶属于妖魔的嘶吼声消失的一干二净。
“呼……怪不得一两百年来只有源心水一个人能通关试炼，这种阵仗，鬼神之下有几个人能镇得住。”
上杉澈正想从尸山血海上走下来，脚步却微微一顿。
猩红的百目鬼之眼调转视线，望向地平线的彼端。
【土蜘蛛的怨魂投影】
巨大的标签提示横亘在天穹之上，证明着它的BOSS身份。
“土蜘蛛的【投影】……这便是蜘蛛切的最后一关么。”
上杉澈清晰地从那头高达数十米的巨型八足蜘蛛的身上感受到了属于鬼神的“气息”。
但它却意外的并非鬼神，而像是被什么特殊手段硬生生限制在了鬼神之下。
——是因为他还没有到成为鬼神，这又是一场试炼的缘故么。
“合理。”
不久前才被方相氏再次斩首上杉澈走下尸山血海，他深知这之中的那道“天渊”到底有多深多长。
“若是在获得百目鬼之前我可能还难赢你。”
地动山摇之中，上杉澈不闪不避地朝着如同飓风疾驰而来的土蜘蛛走去。
他缓缓地拔出加贺清光，燕尾服与白手套的化身在黑雾之中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足以令百鬼退散的赤色假面！
“嘶——”
土蜘蛛的怒吼中，远比丝线柔韧，比钢铁坚硬的蜘蛛丝如雨幕落下。
成百上千根刚毛像是导弹，从它巨大的身体上迸射而出。
隆，隆……
两颗心脏一同在上杉澈的体内泵动浩瀚的力量，临字诀的银光在手背绽放。
五色的罡气在一个眨眼间流淌混杂在了黑与白之间，再从土蜘蛛的正中与八脚掠过。
“可惜，现在太迟了……”
黑白的五色在半空绽放。
上杉澈回头，平静注视着这头高达数十米的怪物化作一块又一块硕大的碎尸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左肩处传来了鲜明的痛感。
上杉澈将长达数十米的巨大前肢拔出，随手丢在了地上。
地面微震。
只差一瞬，这只土蜘蛛的右前肢就能撕裂上杉澈的半边身子，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你杀死了，土蜘蛛的怨魂投影，获得了99点魂灰！】
“九十九点！？”
原本正盯着快要愈合完毕的伤口上杉澈顿时转移视线，忍不住惊呼一声：“是那个河童的九百九十倍！”
正说着，周边的一切便化作了虚无。
无论是土蜘蛛的遗骸，尸山血海，荒原，还是天空……
沉默静谧的黑暗中，上杉澈看见了产自于蜘蛛切无穷尽的杀戮，杀戮，和杀戮……
除却斩杀妖魔之外，还是斩杀妖魔。
直到把上杉澈看得都有些困乏了，这些杀戮的景象才渐渐消失不见。
他抬头“望”去。
明明没有光，却能看见眼前站着一个武士装束的小男孩。
男孩的左半张脸爬满着狰狞的蜘蛛纹路，眼白空洞；右半张脸则清秀恬静，眼神平静如水。
男孩的头顶跳出了个简短的暗红色，如同凝固了的血块色泽的提示——
【蜘蛛切】
“阁下，恭喜您通过试炼。”
男孩，亦或者是蜘蛛切的“灵”朝他开口道，
“接下来，在下需要用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来测试您与我的【相性】。”
“成，在下便委身于您，至死方休。”
“不成，在下便继续安睡于此，继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