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泰的目光随即锁定了李彻身侧的越云,战意升腾。
越云在李彻微微颔首后,稳步出列。
与熊泰那迫人的体魄相比,越云的身形颀长而挺拔,显得却是单薄许多。
他解下佩剑交给身旁亲卫,从兵器架上随手取了一杆军中常用的制式长枪。
随手掂了掂,便走到帐外空处,向熊泰一拱手:“请。”
两人站定,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罗月娘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目光紧张地在两人之间逡巡。
蜀将们则大多面露期待,熊泰的勇力是他们公认的蜀军巅峰,即便那越云武艺超群,想来也难以抗衡。
毕竟武将都清楚一力降十会的道理。
武艺再高,遇见天生神力的对手,也只能吃瘪。
熊泰低喝一声,从亲兵手中接过那支铁戟。
他不再废话,脚下猛然发力,手中长戟带着恶风,直取越云中路。
招式大开大合,气势骇人,力求一击建功。
面对熊泰泰山压顶般的攻势,越云眼神始终平淡。
他甚至没有后退,就在戟风临体的瞬间,脚下步法如流水般微微一错。
身形顿时化作一道虚幻的影子,险之又险地从长戟攻击的缝隙中滑开。
与此同时,他手中长枪也动了。
枪出如龙,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寒芒轨迹!
枪尖直刺,精准地点向熊泰因挥戟而暴露出的右手手腕。
熊泰没料到对方身法如此诡谲,反击更是刁钻迅疾。
但他毕竟战斗经验丰富,惊觉手腕寒意袭来,立刻怒吼一声,手中铁戟下意识回扫格挡。
然而,越云的枪太快了。
嗤的一声轻响,那是枪尖的寒芒点在铁戟小枝上的脆鸣。
熊泰只觉得右手腕传来一股尖锐的震荡之力,使他后续的发力为之一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迟滞间,越云的枪影已如附骨之疽般再次来袭。
这一次,枪尖化作数点寒星,笼罩熊泰的面门、咽喉、肩胛数处要害。
虚实难辨,速度比之前更快!
熊泰被迫将长戟舞动如轮,奋力护住周身,沉重的铁戟带起呼啸的风声,却始终慢了越云的枪尖一线。
铛!铛!铛!
连续几声急促的金铁交鸣,火星迸射。
越云仿佛游走在戟风边缘的幽灵,步法精妙绝伦,手中长枪时而是迅疾的直刺,时而是灵巧的拨扫,时而又如鞭梢般抽击戟杆。
一招一式,皆精准地打在熊泰发力转换的空隙。
这巨汉空有拔山之力,却陷入无形罗网一般,十成力气使不出七成,怒吼连连,步伐竟开始有些散乱。
攻击力再高,A不到人有什么用?
而越云,可是点满了攻速!
不过十来回合,越云抓住熊泰中门微开的破绽,长枪倏然由极动转为极静,随即如毒龙出洞,一个迅猛的直线突刺!
“叮!”
一声格外清晰的锐响过后,熊泰只觉得一股力道从戟上传来,右手瞬间酸麻,再也握持不住。
那柄沉重的铁戟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数步外的地上,深深陷入土中。
下一秒,全场死寂。
熊泰呆立当场,右手空悬,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他那赖以成名的神力,在越云快、准、狠的枪法面前,竟显得如此笨拙。
越云一招得手,立刻收枪后退,持枪肃立。
气息平稳过后,再次向熊泰抱拳:“承让。”
帐中落针可闻。
蜀将们脸上皆是茫然,他们中最勇悍的熊泰竟然败了,而且败得如此干净利落。
那越云的枪快得离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这就是顶尖武将的实力吗?
罗月娘也松开了紧握的拳,心中五味杂陈。
旧部受挫,她心中自然复杂,但总比赢了越云,让皇帝下不来台要好。
俞大亮脸色涨红,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彻将一切尽收眼底,这才缓缓开口:“熊都尉神力惊人,戟法刚猛,确是一员难得的猛将。”
“然而,沙场搏杀绝非仅凭气力,越云这一手枪法,乃于百万军中锤炼所得,是真正的杀人枪。”
目光扫过犹自震惊的蜀将们,李彻淡淡道:“个人勇武,庆军不乏其人,但庆军之强,更在于万千如越云这般将士所凝聚的体系。”
“我庆军将士,每一个练的都是杀人枪,不讲一板一眼的招式,只看谁能最快速度取敌姓名。”
见众蜀将若有所思,李彻开口道:“勇武比完了,该比一比射术了,尔等派谁来?”
却见俞大亮深吸一口气,果断向前一步。
“好!”李彻颔首道,“俞将军,你既已站出,想必精于此道?”
俞大亮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末将不敢称最,唯自幼习弓,略通骑射,请陛下遣人赐教。”
李彻见他臂长肩宽,手掌骨节粗大,虎口与指腹覆着厚茧,确是一副多年操弓的模样。
李彻笑了笑,忽然起身,将身上那件玄色披风解下,随手抛给身后的越云。
随后,竟是亲自步下主位,走到了俞大亮面前。
“陛下?”俞大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李彻看着他,语气平淡:“这一场,朕来与你比。”
帐内霎时一静,随即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声。
俞大亮更是愕然抬头,下意识道:“陛下您......”
“怎么?”李彻眉梢微挑,似笑非笑,“俞将军觉得朕久居深宫,已拉不开弓,骑不得马了?”
“末将不敢!”俞大亮连忙躬身。
他虽在蜀地,又岂会没听过这位年轻天子在关外打出来的赫赫战功?
马上皇帝之名早已传遍军中,灭国之功对李彻而言也不稀奇。
俞大亮只是难以相信,一位已御极天下的皇帝,还能保有几分骑射功夫。
毕竟,御前演武的花架子,与沙场搏命练就的骑射之技,乃是云泥之别。
他犹豫一瞬,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蜀军中比骑射,非是静立射靶,乃是两将各乘战马,于校场之上持弓对射。”
“虽然用的是去了镞尖、裹了厚布的练习箭,但马速飞快,箭矢无眼,难免磕碰损伤。”
“陛下万金之躯,关乎社稷,岂可轻涉险地?不若另遣一位将军......”
“不必。”李彻打断他,已径直走向帐侧摆放的兵器架,目光扫过上面几张弓。
“就按你们说的规矩比,既是军中比试,自然要按军中的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