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苏武出京去了,整个东京城都好似松了一口气。
只待过得一日去,天子的退位诏书,已然在东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乃至天下诸路州府,也都快马去发。
东京城里那些街头巷尾贴着诏书的地方,自又是人满为患。
“真退位了?”
“咱这也算是见证了一点什么吧?怎么说?反正心中觉得怪怪的……咱大宋朝,真的没了?这看起来也好似无甚奇怪之处……”
“前言不搭后语的,大宋朝,没了……”
“那咱现在是什么朝?”
“我哪里知道是什么朝?”
“赵官家不是天子了,那天子是谁呢?”
“燕王吧,不是燕王还能有谁?”
“哦,那是,那当是燕王!是燕王也不错,燕王总比这个赵官家好……”
“那是自然,你没看到满城的军汉都走了吗?听说女真又入寇了,燕王亲自带着麾下精锐之兵,又往燕云去打仗去了,你说,就这般天子,岂能不比那遇到事情都抛下咱们逃跑的人强?”
“那是那是,若昔日燕王是天子,河北京畿,岂能遭受如此大难?”
到处都是议论之声,多也是贩夫走卒之辈……
却也有读书人站在一旁,盯着那退位诏书在看,一时间,着实五味杂陈。
说的便是陈东,他一边听着众人议论,一边看着诏书,脑海里思绪万千……
此番,他也随着一起去了荆湖,要说人间疾苦,他其实很了解,毕竟他本身就是寒门出身,读书不易,进学考试更是不易……
能到今日,入太学,那更是不知多少努力才得来……
这回去,他关注点不在人间疾苦上,或者说主要不在这一点,而是关注那天下人心……
天子号称数十万大军屯在汉阳,不过太子一战,全军就溃,何也?
一路去一路也问,人心,还是人心……
这天下,竟是没有军汉愿意为天子效死,这是完全出乎陈东意料的事情……
既然发生了这些事,岂能不究其缘由?为何天下军汉不愿为天子效死?
有了一个“研究”的题目,他自不断去探究这个问题,沿路去沿路回,他问得不知多少人……
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不论什么答案,却从未听过有一个人对赵官家有什么忠义之心……
此时更站在这东京街头,若说荆湖或者京西的百姓是离皇帝太远……这些东京百姓,那就在天子脚下。
天子,皇城,朝廷,不论有什么事,这东京的百姓,都愿意议论几句……
他们也如此不喜赵官家……
陈东一时间,有些迷茫……
就迷茫在这退位诏书之前,呆呆愣愣站着,思绪万千难收……
太学还在照常运转,太学生们,自也还要往太学里去听教习们开讲……
只是太学里的课堂,已然也乱成一锅粥,辩论来去无数……
许也是因为那位燕王走了,那些凶恶的军汉都走了,不论是学正直讲教习,还是学生们,好似都少了几分担忧,畅所欲言在说……
其实,言论风向,有些一边倒,不论怎么说,众人总是觉得燕王如此逼着天子退位,着实有些不妥,不为臣子所为……
但众人大多也并不把燕王真正拿来猛烈抨击……
不免还是有少数人,自是与苏武不共戴天,骂起苏武来,那是口沫横飞……
太学里,自也是热闹非常,到处团团伙伙,到处高谈阔论……
陈东回来了,只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即便有三五好友时不时过来看看他,随口问几语,他却好似心不在焉,唯有几句敷衍……
东京城里,有人在哭……
不少人在哭……不免就是所谓世受皇恩,今日亡国,岂能不哭?
比如李邦彦之辈,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李邦彦的儿子李禄,在一旁不断劝说,却没有丝毫作用。
只听得李邦彦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脯,一边哭喊:“太祖太宗陛下啊,你若在天有灵,怎能眼睁睁看着大宋朝如此而亡?你们显显灵吧,如此好家国,已然复了汉唐雄风,四海升平,万国来朝,却被武夫所篡,天底下哪里有这种事……”
李禄在一旁,着实无奈,接了一语:“父亲,大势已去也……”
“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李邦彦依旧在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打得是嘭嘭作响。
忽然,他脚步一起:“我要入宫去见官家,我去见官家……我要扶大厦之将倾,拨乱反正,我要……”
说着,只管往外走……
李禄连忙来拉:“父亲,这般来日,若是被那些军汉知晓,怕是……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我能怕那些军汉?”李邦彦如此一语,却是话语说完,脚步微微一止,面色里却有几分心虚,真不怕吗?
便是李邦彦又道:“再怎么说,咱们这大宋朝,咱们这华夏子孙,中原之地,那也是讲道理的地方!那苏武,蛮夷乎?我行的是忠义之事,走到哪里,我都有理!”
苏武自不是蛮夷,所以李邦彦脚步再往外去。
李禄无奈,只管赶紧套车,把父亲送到左掖门去。
赵佶,自还住在宫内,一来是交接之事还有许多,乃至人家还有祖宗之庙。二来就是搬迁之事,一时也没定在何处……
路上,李禄也问:“父亲,只怕就算到了宫门之外,也进不去啊……”
“怎么进不去?不过就是数百军汉,若是不让进,我……我只管往皇城司去,往开封府去,往城外京畿大营去,那数百燕王之军汉,能挡得住几个人?”
李邦彦姿态十足,不免也是深思熟虑。
那燕王,自真不是蛮夷。
不免也想,昔日里,宋太祖陈桥兵变之事,随后是要安抚天下的……
怎么安抚天下,那自是与士大夫们有商有量,如此,宋太祖才能安安稳稳坐在皇城,三省六部二府三司,才算归心。
来日,那苏武不免也要这么做。
此时此刻,最是要提高价码了,要让苏武知道,这士大夫里,谁重要……
谁最难搞……
不免,价码就给得高。
不然,他苏武难道真的凭借军汉来治国?那些军汉大字不识,公文会写吗?度支算得清楚吗?赋税收得明白吗?
想来想去,如今之事,不过也是昔日之事,昔日宋太祖怎么进的皇城,如今,苏武自也该怎么进皇城。
只管车架到了左掖门,李禄还满脸担忧,却是李邦彦,大喇喇往那军汉守的门口去走。
便也是整个东京城,也就皇城这里留了苏武的几百军汉,已然不值一提……
只看李邦彦往前走去,一语来:“老夫乃是尚书右仆射李邦彦,要见官家……速速引路……”
军汉就问:“哪个官家?哪里还有官家?”
李邦彦一时也愣,却是一语:“我乃宰相,我要进宫去,要见人……”
万万没想到,那军汉头领竟然点了头:“去吧,但不能带走任何东西,出来可是要搜身的!”
李邦彦更是呆愣当场,竟然问得一语:“当真?”
显然,这也出乎了预料,李邦彦来,本是想着做个姿态,没想着真能进去。
只看李邦彦不动,那军汉还问:“你是进啊?还不进?若是不进,早早离去,皇城重地,不可逗留!”
“进,进进,我进!”李邦彦连忙迈步往里去,走得几步,还回头去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那些军汉,还真不把他当回事,只道:“快些,黄昏可要出来,若是不出来,拿下天牢关着……”
李邦彦脚步连连快走……
走得好一会儿,忽然回过味道来,怎么还没个人引领的?
以往入宫,那都是有人带着走……
今日倒好,一个人走在宫道之中,倒是有些不习惯,好在,他认识路……
先去龙亭那边,若是没有,只管往延福宫去,官家定就在了。
只管往前快走,这皇城,虽然偶尔还有一两个人,但其实已然空空荡荡,偌大的地方,空荡起来,还有些渗人……
龙亭没有,延福宫自就寻到。
“陛下!”李邦彦在门口躬身大喊一语。
惊得里面坐着发愣的赵佶陡然站起:“谁啊?”
“是老臣啊……”李邦彦躬身飞快往里进,门口也有军汉,自也不拦……
只待到得赵佶面前,李邦彦双膝及地,一个头也磕在地上去:“陛下,老臣无能啊!”
赵佶只管听这一眼,泪水又落,先扶人,再说话:“竟是李卿,竟是李卿啊……原道,这世间最忠义,竟是李卿。想来李卿能进宫来见,定也不知受那些军汉多少刁难,更也不知与那些乱臣……他们有多少斗争……”
“倒也……军汉倒也有些无礼……”李邦彦答着。
“李卿受苦,李卿受苦!”赵佶着实感动,万万没想到,幽紧在深宫之中,还真有人会来看他。
“陛下受苦!”李邦彦也答着。
“来来来……”赵佶牵着李邦彦的手,往后面房间去,也低声有语:“此处说话,不免被那些军汉听了去,里间去说,那些军汉不会跟进来……”
两人入了里屋,其实是皇后寝宫,以往可从未有第二个男人进来过……
两人落座,一时泪如雨下……
也有赵佶之语:“李卿可还有……可还有法子?”
李邦彦自也知道天子在问什么,一时也懵……
“救朕,救朕啊……”赵佶连连有语,忽然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岂能不抓住?
李邦彦一时皱眉也想……这事,还有可能吗?
许也不一定完全没可能……
毕竟,那苏武走了,去与女真决死去了……
若是……
若是啊……
此时此刻,联系诸多臣子,再与京畿诸部的军将见一见?
许诺的自然就是救国救驾之功,一步登天之功,想来,多少还是有人会心动的……
当然,也不能急切,且看那苏武与女真到底决个什么死……
若是,苏武损失惨重,军心大丧……乃至苏武就是一败涂地……
这事显然,还值得一做,反正是隐秘行事,旁人不知……
若是当真如所想哪般,来日,他李家,岂不成了大宋第一的功勋?
与苏武去商议,还要纠缠不休,讨价还价,若是事情真如此时所想的哪般发展……
那……好处当真几辈子孙都受用不尽……
许也封个王呢?
李邦彦思索良久,一语去:“陛下放心,臣真在到处联络,京畿大军十几二十万,定有忠义,只待臣联络妥当,自是一举捋顺了乾坤……”
赵佶大喜:“好好好,朕等你的好消息,朕就知道,天下人心,定不在反贼,朕乃正朔,朕乃正朔也!邪不压正,邪不压正啊!”
“那老臣就不多言了,陛下近日定要安心,只待老臣一一定妥诸事!”李邦彦心中已然知晓,此时此刻,他就是天子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若真一切发展顺利……
得干,赶紧出宫去干!
说着,李邦彦就要走。
天子相送,涕泪俱下,连连有语:“多来看朕,多来多来,一定多来……”
“陛下放心,得空就来……”李邦彦点着头……
出宫去,李邦彦自就当真开始奔走了,要有一群朝臣……
更要有几部忠义军汉……
要有的放矢,自就要研究一下,朝臣之名单,京畿诸部之军将名单,都要一一看过,先接触谁,后接触谁……
一时间,李邦彦也是兴致大起……
第一个想到的自就是白时中,自头前太上皇复辟之事后,白时中已然慢慢淡出了朝堂……
此时此刻,岂不正是白时中再起之时?
只管先去寻……
李邦彦到处忙碌来去,一忙好几日过去了……
忽然,枢密院副使刘延庆派人来请,不仅仅是请他,更是请得诸多衙门之人。
何事?
颍州军哗变,消息刚刚入京……
诸多相公皆至,倒也无人当真着急,李邦彦更是一点都不急,甚至隐隐间,还有些高兴……
为何?
因为如今,天子已然退位,明面上,是燕王在国。
那颍州军哗变,自就不是天子之事,而是燕王之事,自是燕王焦头烂额……
当然,众人也不是不能出力,但有一个前提,就得燕王亲自来说,亲自来请,请大家出力!
李邦彦也问:“颍州军为何哗变啊?”
刘延庆一语去:“还能为何?缺粮缺饷,军汉们活不下去了,岂能不哗变?”
“头前,不是我等一人出了几万贯钱吗?钱呢?”此时此刻,李邦彦自是已朝堂第一人自居了,自然要出言出头……
“那点钱,加在一起不过三四百万贯,还是人家荣国公一人出了几十万贯去……这点钱,与天下各路州府而言,不过杯水车薪,好在燕王安排了钱粮从京东来补,不然,这天下只怕要大乱了,只是万万没想到,颍州军连这几日都等不及了……”
这真是刘延庆心中所想,他说的,都是他真实了解的事情。
对于苏武要做的其他事,他自是一概不知。
却道李邦彦说了一句什么?
他说:“京东是真有钱啊……竟是能补天下度支……那这倒也不需要什么三司户部了……”
刘延庆心中觉得奇怪,今天李邦彦是怎么了?失心疯了?
刘延庆一语去:“还是先想一想怎么解决此事吧……”
“京东有钱有粮,那还不好说吗?”李邦彦又道。
一旁荣国公钱忱,那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语去:“李相公,你少说几句吧……”
李邦彦两手一摊:“正好,我自不言,如此大事,自有燕王解决就是……”
刘延庆也是无奈,这些相公,他着实是搞不懂,只能不理会,左右去看:“诸位,可否再凑一些钱粮,如此,我以枢密院的名义派使节去,便也好说项,安抚下来就是……不然当真打得一团糟,燕王在北,一时又难以回头来,不免……到时候肆虐州府又多起来,从贼也多,难以收场……苦的都是百姓啊……”
“京东的钱粮不就来了吗?”李邦彦又接话了。
“如此大笔的钱粮,这不还要一些时日吗?此时颍州兵不过刚刚哗变,影响不大,当机立断之时,自是要诸位先出力……”
刘延庆是认认真真在解决事情。
李邦彦左右看了看,不言,意思就是没钱。
也是一个道理,哪里有国家缺钱,就找当官的要?
那要真是如此行事,岂不成了惯例?
那还当什么官?
钱忱也左右去看,自是无一人抬头,他欲言又止,上一次他也大出血了,这一次,也不是一个钱两个钱的事……
这……一时也有犹豫……
“唉……”刘延庆无奈叹气,他叹的不是哗变,叹的是军汉们当真成了贼寇,劫掠一起,不知多少百姓遭受灭顶之灾。
李邦彦忽然一语来:“刘枢相是常胜之将,领兵去打就是……”
领兵去打?
领哪里的兵?京畿的兵?如今这京畿之兵,刘延庆真怕领到半路上就散了……
西北之兵?那来得及吗?
这倒是其次,出兵,也是要钱粮的……
军汉在家里,拖欠几天粮饷,他们还能想办法撑一撑,不到真正要饿死的时候,没有谁会提着脑袋造反……
撑一撑,京东钱粮也就来了。
但出征不一样,开拔要发钱,上阵要发钱,你更得把路上的粮食先行备好,不然半路上饿起来,岂不又是十数万贼?
没有粮,怎么开拔?
“唉……”刘延庆一圈看去,心中凉得透透……
不论怎么说,不论谁是皇帝……这天下还是天下,这万民还是万民,这社稷还是社稷……
天下为公乎?天下为私乎?
无奈,刘延庆一语:“那就散了吧,等上几天再说……”
这朝廷,没什么用了……从女真来的那一日开始,乱成了一锅粥,皇帝更易,又更乱,燕王一起,乱上加乱……
这朝廷,废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稳定下来……
李邦彦第一个起身来:“如今,天下退位,燕王为尊,如此家国大事,自有燕王定夺,散了吧……”
颍州远不远?
其实远,六百里。
颍州近不近?也近,六百里,真行军快赶,步行而来,也不过十日之事。
当然,众人也想,打仗嘛,沿路皆有大军,城池无数,那定不是眼前之事……
连刘延庆也这么想……
不免,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也去信京东,看看京东能不能派一支部曲来,不要太多,五七千就足矣……
京东之兵,自不是刘延庆这个枢密院副使可以轻易调动的,所以只能去信问……
去要把这件事赶紧报给燕王知晓……
只道此时苏武在何处?
正在京东,正在京东点兵,诸军,能点的全点了,北上去……
反正,刘延庆的书信来的时候,自是徒劳,京东一时也无兵可用……
但苏武也不能真不管这事,只待京中的消息追上苏武的时候,苏武自然就会带着一部快骑疾驰南下,救援东京……
这一点,那是不会假的……
枢密院的会议散了去,李邦彦当真心情大好……
第一时间就往皇城去,第二次去了,倒也还有些担忧,担忧军汉又不准他进了……
没想到,军汉们还不拦他,只管让他去……
再见到赵佶,赵佶当真精气神好了几分,只待赵佶又看到了李邦彦,更是欣喜非常,奔到延福宫院子中来迎……
便是不等行礼,就一把拉住李邦彦的手,入宫殿内,更往里屋去进……
“陛下,好事好事,大好事啊……”李邦彦当真欣喜。
“喜出何来?快说快说!”天子闻言也激动不已。
“颍州军哗变作乱!”李邦彦一语。
“这有何喜……”赵佶有些失望。
“陛下未想其中详细啊,此时颍州军哗变,岂不是让那苏武焦头烂额?他自一边要分兵来平叛,一边还要应对女真去决死,他苏武邀买人心,拢共也不过那几万军,如此岂不分化了他的兵力?让他少了许多胜算?”
李邦彦一语说完,只看赵佶连忙眉眼一开:“是极是极,此大好事……”
“此一好也!”李邦彦还要卖关子,让自己在赵佶面前更显得高明。
“那还有二好?”赵佶喜出望外,捏着李邦彦的手连连使劲。
“自还有二好,老臣想着……能不能联系上颍州军的军将,那军将好似名叫梅展,昔日还在大同与苏武战过一场,就是随着王黼去的那一番,就是头前……”
李邦彦还真研究了一下。
“那再好不过,那他与苏武定有仇怨!他说不得,就是因为苏武篡国,所以哗变!”天子自动脑补,逻辑很通。
“然也,所以,老臣联系上他,只管让他打到京城来,说不定,还真就成了救国之力!”
李邦彦岂能无谋?
赵佶闻言更是惊喜非常:“谁说天下无忠义?有此第一人,自是有一就有二,到时候,只怕勤王之军,遍野都是!”
“陛下勿急,静观其变,且看那刘延庆有没有得手段,反正现下,朝廷是无钱无粮,什么大军都动弹不得……局势向好,局势向好啊……刚才陛下之语也有道理,许那梅展,就是忠义无双之辈,正是救亡图存之举!”
李邦彦是越想越好。
赵佶激动非常:“李卿快快出宫去探,探军情,只看那梅展每日都到了何处,最好真的一路狂飙突进,速速打到京中来!”
李邦彦也点头:“好,老臣这就再去探!有好消息,立马就来告知陛下!”
第二日,倒也不必如何探,枢密院又来请。
刘延庆是焦头烂额在与众多相公们来说:“诸位,诸位啊,颍州叛军,已然进陈州了,连破项城,南顿,已然就要围困陈州城了……州县人马,哪里堪用啊,当真毫无抵抗,沿路真是势如破竹,若还不管,只怕真又要肆虐京畿了,到时候,只怕东京城也危……诸位,诸位,难道真要让叛军打进东京城来?”
钱忱闻言,皱眉不止,心中真急了起来,终于起身一语来:“头前已然交割过一回了,此时我在京中,真无有多余之钱粮,最多最多,还能凑个六七万贯的钱粮之物,一并与你就是了……”
钱忱之言,自也真不假,上一次,他就是量力而行,结的是与苏武的善缘,那是真没有留手。
现钱现粮,那是真没多少了,所以刘延庆第一次找他的时候,他是欲言又止……
这一次,看起来是越发紧急了,一破陈州城池,那就真入京畿了,东京岂能还远?
都给了吧,不留了……
也是人家产业实多,京城与江浙,今年的用完,明年的还有……
刘延庆闻言大喜,当真作拜:“拜谢国公大义为国!”
钱忱只管摆摆手去:“速速去解决此事吧……”
这点钱粮,显然不够,差得远。
安抚叛军,人家已然连破城池,胃口必然大了,这胃口已然不是钱的事了,再去招安,只怕大笔钱粮除外,还要官职之类……
这都是以往大宋朝的惯例……
京畿之军开拔平贼,这点钱粮,那更不够……
刘延庆只能再出言:“诸位,诸位……荣国公已然再出巨资,诸位……是不是也当……”
左右扫去,无有一人抬头对视……
刘延庆凉透了的心,更是到了冰点……
他也更不知道,李邦彦低头之下,忍不住都差点要笑了,心中只夸,颍州梅展,悍勇得紧,打得好,赶紧打到东京来……
也想着,这回真要派人往陈州方向去了,赶紧把梅展见到……
派谁呢?
想来想去,取舍无数,都不稳妥,唯有儿子李禄……
这事吧,还是要有后手的,派别人去,着实不行。也怕来日,那苏武还真就南北皆战,大胜梅展还大胜女真而回,登顶大宝,那这些事,自都要隐秘非常……
只管等会议散了去,赶紧就办……
办好之后,还得入京去见天子,天子这回,只怕要喜得手舞足蹈了……
天下忠义,唯他李邦彦一人尔!
梅展,快来快来!
最好沿路裹挟……不对,沿路招募忠勇,真有个忠勇百万入汴京,护社稷,护天子!
(兄弟们,七千三,已是疲惫不堪……精气神真的不比少年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