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族,古界。
随着‘嘭’的一声响起,原本终年不曾撼动的族老会圆桌,竟是瞬间落下了一个偌大的巴掌印。
“当真是岂有此理!”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径直站起了身,满面怒容,厉喝道:“杀我天骄,夺我名额,那萧魂联盟,当古界是自家后花园不成?!”
“古辛族老所言甚是。”
通玄长老站起身,跟着迎合道:“依老夫看,那萧魂联盟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欲揭,倘若我族再坐视不理,只怕等天墓结束,那些原本属于魂族的罪名,都将扣到我古族的头上了!”
此话一出,圆桌之上的众人俱是面色阴沉,俨然也已是怒到了极点。
这段时日以来,他古族的名望,可谓是受到了毁灭般的打击。
因为成人礼的缘故,原本那些隐隐偏向古族的势力,都是迅雷不及掩耳的转换了态度,再度归于了中立。
而那些本就对古族有所提防的势力,虽说并未沦落到一边倒,却也同样是警惕忌惮到了极点,更有甚者,甚至举族搬离了东域!
此等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哼,尔等还有脸说?”
就在通玄二人大肆鼓吹之际,一道阴阳怪气的苍老嗓音,却是在此刻突兀间响起。
定睛望去,一位身着灿金华袍的老者,已是悠悠站起了身。
“你”
望着那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衣袍,通玄的面色赫然一变,隐隐有些难看,阴沉道:“不知阁下有何高见?”
“哼,高见谈不上,但尔等白袍一派惹出的祸患,我等金袖却是没必要听候尔等差遣。”
金袍男子捋了捋身上的胡须,淡淡道:“为了吸引其他势力共尊我族,按照族老会的惯例,执掌寺堂祭祀的古羊族老,每年都会抽调出大量族中资源,用以邀请各方豪强参与我族盛会.”
“可据他老人家说,如今仅仅只是一月的时间,我族近五十年的付出,便都毁于了一旦!”
言罢,那金袍男子望向通玄,满脸的皮笑肉不笑:“通玄,你说这等罪责,该由谁去向他老人家承担?”
“什么?!”
听得‘古羊’二字,场上一众人影皆是瞳孔微震,就连少数几位闭目凝神的老者,都不禁微微睁开了眼,面色凝重。
“真没想到,竟然就连负责祭祀祖庙的古羊族老都被惊动了!”
“他老人家作为‘金袖’的代表之一,与‘白袍’向来意见不合,这一次,那通玄以及身后的一脉,怕是要吃大亏了啊。”
“无妨,白袍仰仗会长大人的喜爱,向来极为嚣张,能借机打压下他们的气焰,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众人的低声议论传来,令得通玄的身躯骤然变得僵硬,连同浑浊的老眼都夹带上了一丝恐惧。
“该死的,那老怪物不是在祖庙深居简出么,为什么还会选在这种时候来刁难我等白袍?!”
通玄心中暴怒,面上却是不敢有半点多言,尽可能压抑着怒火道:“那成人礼上的事,乃是会长大人亲自首肯,而且征求了族长意见的死命令!尔等金袖,是在质疑他老人家的决定不成?”
“呵呵.会长大人如何吩咐,那是他老人家的事,你通玄如何执行,又是你这下属的事。”
金袍男子冷笑一声,慢斯条理道:“通玄,人不行,莫要怪路不平。”
“你与古山两个废物,当真是拉低了我族老会的下限。”
“你说什么?”
闻言,不但通玄面色涨红,就连那静坐圆桌侧席的古山,此刻都忍不住拍案而起,眼神中满是狰狞。
当初灵族之人自爆时的场景,几乎成了他的梦魇,久久挥之不散,此刻被对方提及,无疑是在向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
“怎么,你还有异议?”
金袍男子笑了笑,眼神玩味:“一个被魂族那不足半个甲子的小鬼戏耍的老家伙,说实话,本圣当真不知道你究竟有何颜面,继续坐在这族老席位之上。”
“哼,可笑至极!”
古山脖颈都变得通红,双目之中血丝蔓延:“面对那灵族之人的自爆,换做你等金袖,莫非就能阻止了么?!”
“阻止?我等为何要阻止?”
金袍男子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失笑道:“那魂族主动承认毁灭灵族的事实,岂不是正中了我族的下怀?”
“胡言乱语,这等蹩脚的理由,其他族群岂会轻易相信?!”
“无需其他族群相信以我古族如今的实力,想要应战魂族,早已是绰绰有余。”
金袍男子眼中闪烁出一丝自信之色,缓缓道:“在这等情况下,我族想要证实自己八族之首的地位,需要的,仅仅只是一战罢了!”
听得此话,全体族老会成员俱是齐齐起身,眼神死死的盯着对方。
“古盛,你可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古族历来以德服人,怎能率先向他人开战?”
场上众人,终究还是以白袍人数居多,自然是不可能同意轻易开战这等疯狂的想法。
“尔等何必如此心急?这并非是本圣一人的意思,而是古羊族老的意思!”
古盛面色冷然,高调宣誓:“待那天墓结束,我族便可拥兵齐上,擒下那魂族少主与萧炎,将之搜魂夺魄,彻查灵族一事。”
“而到了那时,倘若魂族胆敢进犯古界边境,我族不仅可以趁势坐稳八族之首的称谓,那毁灭灵族的虚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这”
听得古盛此话,场上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眼中尽是惊骇。
在族老会中,金袖一派,向来都极其好战斗勇,但碍于白袍一派的掣肘,迟迟都未曾将这野心实现。
而如今灵族被灭的消息,却无疑是大大鼓舞了这些好战之人
“哼,说的倒是轻巧,那魂族此行派遣的随行族老魂灭生,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古山有些色厉内荏,却仍是梗着脖子道:“尔等可别忘了,那魂殿殿主屠圣如麻,五星斗圣以下,怕是没人是他的对手!”
“呵呵,四星斗圣再强,终究也只是四星斗圣而已。”
古盛似是毫不担心,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阴翳:“既然未到五星,那在我等金袖面前,便由不得他说了算.”
“你!”
闻言,古山与通玄的面色顿时剧变。
“行了,尔等失败者,便莫要在本圣面前丢人现眼了。”
古盛摆了摆手,嘴角却是裂开了一抹森然的笑容:“族老会所有,备战吧。”
“这一次,除非他萧魂联盟能将整个天墓带离古族,否则,插翅难逃!!”
“要带着整个天墓离开古族,你这贼人,终究还是一如既往的疯狂。”
轻抿了口热酒,萧玄不禁有些无奈的感叹道。
“想成事,自然要行常人不敢行,想常人不敢想。”
儒生歇倚树下,凝望着天际纷飞的落雪,轻声道:“到了你我这个境界,应当比谁都更清楚才是。”
“哼,不得不说,你那丫头,确实与你有几分相像,就连我族那臭小子,都被她传染了不少,就连那药族的两个老头,灭起来都毫无心理负担。”
萧玄冷哼了一声,俨然对此颇为不满。
“他与那药族二人,虽无仇恨,却有‘道争’,能做到毫不留情的下手,你只怕是比谁都要更加欣慰吧?”
似是一眼看穿了对方的心理,儒生嘴角微掀,淡笑着道。
“无耻老贼,这么多年了,老子果然还是对你这读心一样的能力不爽得很!”
萧玄骂骂咧咧的道,顿时没了继续聊天的心思。
“行了,那两个小家伙之后还有大事要忙,我这当老祖宗的,可还得给他们先安排好住处才是,老子这耗时千年才布置好的房间,可没有那些精力旺盛的小情侣能住的地方”
他站起身,借着地上的雪水照了照那老态龙钟的面庞,颇有些不是滋味的咂了咂嘴,就要朝殿宇内走去。
然而,就在他走出去没两步之时,一旁的儒生却仿佛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忽然轻‘咦’了一声。
“嗯?”
萧玄应声回头,定睛一看,顿时怔在了原地:“那是.”
只见,茫茫天地之间,两道身着黑袍的身影,正踏雪而来,步伐跌跌撞撞的朝殿宇的方向前行着。
“猴子的血脉波动?”
萧玄眉头紧锁,低声喃喃道:“不,不只是猴子,那小女娃的身上,还有秀衣的气息。”
“莫非,她便是那丫头跟小子口中提到的薰儿?!”
听得此话,儒生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观望着眼前的一幕,仿佛丝毫不担心自身被对方觉察。
一步,两步
“噗通”一声,原本跟随在后的古青阳,终于没有了任何力气,彻底栽倒在了那天墓能量铺就的雪地之中。
“少主。”
古青阳虚弱无比的唤着。
以他的实力,能够陪同薰儿闯入第三层核心,便已是耗尽了全部的底蕴,因此,这饱含了天墓威压的大雪,便也就成为了他无法逾越的鸿沟。
“古青阳,你做得很好。”
薰儿没有回头,而是淡淡道:“就陪我到这里吧。”
闻言,古青阳眉头一松,像是彻底卸下了所有重担,将头埋入了雪地,露出了一抹释然的虔诚之色。
“遵命.君上。”
听得‘君上’二字,薰儿娇躯微顿,却仍是没有半点停顿,一步一步的踏雪而行。
终于,远处那遥不可及的殿宇,不断在眼中放大,隐约间,似是有两道人影盘坐树下,雾起霜冻,煮酒论道。
“你终究还是寻到了这里。”
似是意识到了少女的到来,白衣儒生放下酒盅,轻笑一声。
“呼”
薰儿瞳孔隐约有些涣散,却仍是坚持着举起冻至通红的手,僵硬的抱住了拳:“晚辈古薰儿,见过族长大人,见过萧玄前辈。”
听得此话,儒生眼眸微眯,半晌后,罕见的露出了一丝赞许:“能猜到本座的动向,单凭这一点,已是胜过了古元许多。”
“晚辈不比姐姐聪慧,也不比萧炎哥哥坚定.只是在赌。”
薰儿挂着霜雪的睫毛微微颤抖,垂眸道。
“赌,同样也是底蕴的一种。”
儒生微微一笑,瞥了眼身旁的青衫老者,缓缓道:“有胆魄去赌,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便已是胜过旁人不知几何了。”
萧玄面色微沉,却是默然不语。
“呵呵,闲话便说到这里吧”
儒生温和一笑,双目深邃如潮:“不知小友此行前来寻找本座,究竟是抱有何等打算?”
‘小友’二字一出,一旁的萧玄顿时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以他跟魂天帝的关系,自然不可能不清楚,对方的这一句小友,究竟蕴含着多大的分量。
可以说,放眼整个斗气大陆千年,能够被其这般称呼的,绝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这丫头”
萧玄眼神微凝,心中却是同样生起了一丝好奇。
果不其然,在听得此话后,薰儿身躯顿时颤了颤,俨然像是做足了某种准备。
紧接着,那原本风雪不可摧折的腰肢,竟是在此刻,毫不犹豫的弯了下来,继而半跪在了地上!
“你——”
萧玄瞳孔骤缩,不可置信道:“丫头,你这是做甚?”
纵然以他的阅历,也全然想不到,身为古族千金的对方,竟然会选择向魂族族长行如此大礼!
薰儿没有回复。
下一刻,她缓缓抬起了头。
那张布满霜雪与伤痕的娇嫩面颊,此刻却写满了坚定与狠绝,目光如冰,一字一句的道:
“帮我屠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