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这玩意儿,只要有人在的地方,不管以何种形式出现,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也是这样就有了试探、博弈、交锋等,而当这些跟权力紧密相连,也就成了世人眼中的政治。
统治是有一定基础的,特别是地盘多了,人口多了,想要避免冲突与混乱,就必须建立规则与秩序,所以就有了国朝,有了朝廷,有了律法……而这自然而然就有了上下尊卑、等级纲常,没有这一切进行约束,冲突与混乱就不可避免。
但也因为有了统治,就使群体被天然分为统治与被统治两个阶级,前者注定是少数,后者注定是多数,少数人掌握资源与权力,多数人提供劳力与赋税,只有这样才能有效的运转起来。
只是在实际的运转下,总是有一些人想得到更多,他们或有意或无意的试探规则,以达成他们的一己私欲,如此问题与矛盾就在这些时候产生了。
“父亲!您还在犹豫什么啊!!”
东吁国都,国相府。
愤怒的咆哮声在厅堂内回荡,周钊幼子周鸿神色愤慨,抽出腰间宝剑,怒目圆睁的喝喊着,“那帮老家伙今日在朝之举,分明是在暗中有所联系,不然的话,他们各怀鬼胎下怎会如此默契!!”
“这要是就这样忍下了,那朝野间的人心就彻底散掉了,到那时父亲的威严,还有我周氏的……”
“老七!!闭嘴!!”
不等周鸿讲下去,一道呵斥声响起。
“大哥,难道我说错了吗!?”
被自家大哥呵斥,周鸿瞪眼反问道:“难道您没有看出来,那帮老家伙分明是想趁此机会……”
“够了。”
周钊冷峻的声音响起,周鸿到嘴边的话停了,尽管周鸿还有很多话要讲,但在看到自家父亲那眼神时,周鸿硬生生压住了。
周钊抬眸扫视厅内几人,最像自己的长子周禅,沉稳而锐利,是周氏一族继承者,次子周守善谋,七子周鸿骁勇却性急如火,二女婿段元有急智,四女婿宋贺才具韬略,这是他立足朝堂的根基,亦是周氏核心中的核心。
“如今他们这样做,就是想逼着我出手。”
沉默了片刻,周钊声音低沉道:“天门七关尽失的消息,即便是即日封锁与压制,也不可能一直瞒下去。”
“大虞这次是铆足一股劲儿,要集结麾下精锐倾覆我朝,这等消息一旦在朝彻底爆开,则必会引来大震动的。”
“别的不说,单单是散布地方的叛军,只怕在接下来的势头更猛,毕竟混乱将至下什么事都是会发生的。”
这番话在讲完后,此间的气氛有变,在场之人除却周鸿以外,余下的无不是露出凝重神色。
论谁都没有想到局势会朝此等恶劣的方向发展。
要说最后悔的,那绝对非周钊本人莫属。
当初他之所以派心腹大将钟源集结大军进犯大虞,本质上来讲就是为将国内无法调停的矛盾对外转移些,毕竟先前不是没有这样干过,只要给他半年时间,借着所谓进犯大虞的名号,叫钟源梳理与整饬麾下兵马,他在中枢或拉拢,或敲打,或清洗将大局掌控住,这样便能腾出手解决地方事宜了。
这个设想是好的,但让周钊万没有想到大虞反应会这般快,又反应的如此猛烈,以至于在他从没有料想到的局面发生了。
天门七关居然全都丢掉了。
丢掉几处关隘,只要核心三关不丢,这对于大吁来讲不算什么,无非是处境会异常艰难,死伤的人会很多,但却不至于威胁到大吁根本,但现在的问题是天门七关尽失,意味着大吁门户洞开,敌军可长驱直入,直指腹心之地。这不仅是军事上的溃败,更是对朝廷威信的致命打击。
一旦消息传开,人心必乱。
“岳丈说的没错。”
段元沉默许久,这才开口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可能的拖,拖到我朝遭遇大虞进犯的消息,通过海路传到慕容、大诏两国,只要这消息传到了,那两国必然不会坐视大虞杀进我朝腹地的。”
“届时慕容、大诏两国一旦出兵,势必会牵制住大虞的兵力与精力,甚至前线局势有变的话,大虞还会被迫抽调兵马……”
“难道就只能这样了?!”
段元话还没讲完,周鸿的质问声响起。
段元:“……”
自家这位小舅子,在统兵打仗方面确有天赋,且还天生神力,但在权谋机变上却显得太过稚嫩了。
想想也对,上天是公平的。
不可能什么都给你。
“你给我闭嘴!!”
周钊的呵斥声响起,“你要做的是收敛你那脾气,给我将禁军看顾好,眼下已到生死存亡的地步,不是让你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别看周鸿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对其父周钊有惧怕,面对周钊的呵斥,尽管周鸿心底很是恼怒,但他也不敢再说别的。
“现在的情况,除了一个拖,再没有别的了。”
周钊伸手捂着胸口,眉头紧锁道:“地方上的平叛已经顾不得了,要把兵力集中到那些要冲坚城去,甚至必要的话,可叫那些家族的子弟,提升职官前去地方平叛去,这虽说会让天门一线的消息,让他们得到更多的验证,但是能拖一日是一日。”
“等到拖不下去的时候,再选择跟他们摊牌。”
“大虞打下天门七关,不可能一直驻扎着不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只怕钟源所部到现在,被出动的大虞精锐吃的七七八八了。”
讲到这里时,周钊眼神有些发黑,但他强撑着不叫自己表现出来。
说实话天门七关尽失的消息传回时,周钊是暴怒的,几乎将能砸的全给砸了,大骂田焘、钟源误国误他。
可骂得再凶,人也回不来了,大局也回不来了。
如果说先前的周氏是架在火上烤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命悬一线了,随时都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周钊清楚唯有拖的足够久,才能搏那一线生机,哪怕是到最后,大吁会丧失很多土地,但只要最终叫大虞陷入多线受敌的困境,那一切都还是有机会的。
能拖一日是一日。
只有拖下去,即便有朝一日大吁难逃被倾覆的命运,但留给他足够的时间,还是能给周氏换来一线生机的。
聚在此的众人皆屏息凝神,他们如何不知自家父亲/岳丈到底是怎样想的,眼下这对于他们来讲,对于周氏来说,这或许就是唯一的活路了,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