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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九章 此计天成(二合一)

    忽然有诗落耳,秦青洛起了首联颔联颈联,陈易哪怕再傻,也能立刻想到殷惟郢临别时让他记住的那句尾联。

    于是顺理成章地便脱口而出。

    这句尾联竟似真的有用,秦青洛听得似乎很是满意,女王爷掐着他下巴的力道微微松了些许。

    不过,比起寻到秦青洛的惊喜,更让陈易惊奇的事,这一回,大殷竟真没给他使绊。

    他都已做好平息事态后,来日寻殷惟郢泡菊花茶算账的准备了,这一回定不会那般轻易放过她。

    只是结果却出人意料,

    难不成,她改性了?

    陈易略加思索,暗自摇头。

    想必又是草蛇灰线,图谋甚远。

    若大殷真是改性了,那自己就肯定还在无明世界中,不过清净圣女早就死了,眼下也不可能是无明世界,再如何一朝被蛇咬,可以心有余悸,但不能十年怕井绳,何况是不是无明世界,寻东宫姑娘过来就知道。

    而眼下不必纠结那么多。

    一吻过后,她俯视着他,月光在她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影,更添几分迫人的威仪与莫测。

    “你可知这诗为何意?”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或许是因方才那个激烈的吻,又或许是因心绪激荡。

    陈易心念电转,殷惟郢只让他记住诗句,哪里讲解过其中深意?

    但此刻箭在弦上,又不能画蛇添足,他只能硬着头皮道:“不知道。”

    她并未有言,只是维持着俯视的姿态,目光在他脸上逡巡。

    陈易见她并未有丝毫异样,忽然从中意会到什么,福至心灵,他缓缓道:“我只知道…里面有我中意的字。”

    秦青洛仍旧凝望,仿佛要透过皮囊,看清他内里真心几何,夜风穿过廊庑,吹动她蟒袍上繁复的金线刺绣,粼粼微光与她眸中闪烁的复杂情绪交相呼应。

    一人倘若略通文墨,不必考察,听其言而观其行便能看出,陈易看上去偶有风流样,实则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粗人。

    那些书信,无疑都是他人代写的,不必细问,秦青洛也看得出来。

    良久,她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不再冰冷,反而带上了一丝慵懒的意味。

    “陈易啊陈易,”她松开掐住他下巴的手,指尖却顺势滑过,轻轻拂过他微肿的唇瓣,带着些许麻痒的触感,“你这张嘴,果真油嘴滑舌起来,不算太笨。”

    陈易心下稍安,知晓这一关算是暂时过了。

    他抬手握住她尚未完全撤离的手腕,指腹能感受到她脉搏稍快的跳动。

    “我不知道,我哪里哄了王爷,也不知道…哪里气了王爷。”他看着她,语气认真了几分,“否则今日大婚之夜,王爷何必拂袖离去呢?”

    秦青洛眸光微动,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高大的身影微微前倾,几乎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好一个不知哪里气了。”她重复着,蛇瞳微微眯起,“那闵宁呢?她又在你心中何处,她是哪座山?亦或…只是途经的一处水泽,映过影,便算了?”

    这问题尖锐依旧,但语气已不似先前那般充满戾气,更像是一种带着计较的追问。

    陈易知她心结未完全解开,沉吟片刻,缓声道:“月池是月池,你是你,此间分量,本就无人可替。”

    秦青洛的面色微微触动,尽管知道陈易的话从来不够可信,从来都要打个折扣,可仍旧心起波澜,她垂眸看着这人,看了又看。

    “…皋舞。”

    秦青洛蹙了蹙眉,而后道:“莫唤我字,免得肉麻。”

    话虽如此,可她周身那迫人的气势渐渐收敛,化作一种深沉的静默,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力道不轻不重。

    “我也不会唤你‘尊明’二字,你我不必那般肉麻。”

    陈易一时不知她是在嫌弃唤字肉麻,抑或是不想与闵宁一般互唤其字。

    女王爷并未思虑这么多,只是想到,若是以王爷唤下官,唤字太过亲宠,而若以王爷唤王妃,唤字又显得肉麻。

    陈易则是暗暗松了口气,方才那番无可替代的话,自然而然的是,秦青洛也替代不了闵月池。

    如今秦青洛倒是安抚好了,二人倒是可以把未尽的洞房花烛好好圆房。

    只是闵宁……

    陈易眸里稍有黯淡。

    她的话语犹萦绕耳畔,两个人他总要负一个,不是她,便是秦青洛,而她已有言在先,必然是要负她了,女子侠义起来,常常叫人难以理喻,若设身处地,只怕今夜他是必要劫亲,非得到自己想要的不可,这就是他陈易,然而步步相让,为此委屈自己,这就是她闵宁。

    若是软弱可欺的女子便罢了,大小殷迭在一起时,陈易何曾为难过,可是闵宁与秦青洛都这般性情刚强,所以偏偏他不能去主动享这齐人之福。

    虽是知己,她们宁可牺牲谁中的一个,也不愿向彼此低头。

    陈易不由微微叹气,互又觉得自己太过贪心,其实分明两个女子都已钟情于自己,都已确立关系,其实也不必再求那一丝二女同娶同嫁的十全十美。

    ………………

    “不是十全十美,我可是要给他来一回十一全十一美。”

    殷惟郢嘴角微勾,笑意盈盈,她绕过屏风,扫了眼面色略带迟疑的林琬悺。

    林家小娘抬起眼睛又倏地垂下眼,心绪凌乱不堪。

    月光透过薄纱,撒在小娘的脸上,那单薄白皙的喉咙微微抖着,经不起半点摧折,林琬悺咬咬唇,出声道:“你这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想到了我……”

    殷惟郢回眸扫了她一眼,眸光自有深意,缓缓道:

    “还能怎么想,你最合适,便想到了你,报答你殷姐姐的时候到了。”

    林琬悺眸光扑闪,发自内心的抗拒,殷惟郢此次来,竟然想让她做这般荒唐至极的事,世上哪个女子会愿答应。

    她…她竟要她……

    去大被同眠,去做陪房!

    若非她林琬悺尚算知书达理,更知晓这女冠的性情,否则断不能受此侮辱,必要以死相逼。

    “林贞兰,你觉得我很过分?”

    殷惟郢的声音依旧轻柔,仿佛在讨论今日的茶点,可那双秋水长眸里却无半分暖意,只有洞悉人心的冷冽。

    林琬悺被她这声唤得心头一颤,仿佛“贞兰”这两个字都成了讽刺。

    她攥紧了袖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细微的抖:“难道…难道不过分吗?殷仙姑,我敬你出身名门,道法高深,可你…你怎能提出如此…如此不知廉耻之事!”

    “不知廉耻?”

    殷惟郢微微偏头,唇角的笑意深了些,她缓步走近,白衣在月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

    “你不是总怨他不在乎你?”

    林琬悺立刻驳斥道:“我哪里有!”

    她说完之后,眸光倏地惊怒,又倏地黯淡,道:“我是守寡的寡妇……”

    “你连丧服都不穿,现在还自欺欺人做甚?”殷惟郢嗤之以鼻,可见林琬悺脸色复杂变换,便缓缓道:“琬悺妹妹,你告诉我,何为廉耻?是守着那些虚无缥缈的礼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渐行渐远,最终一无所有,落得又守活寡?还是……抓住一切可能,哪怕手段不算光彩,也要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她停在林琬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林琬悺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对上她的视线,这种姿态让她倍感压力。

    林家小娘呼吸急促。

    殷惟郢淡淡而笑,循循善诱道:“林琬悺,你都已献身给他,何不再进一步,难道你忍心就此前功尽弃?”

    “我…我做不到……”林琬悺摇着头,眼圈微微泛红,“那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我算什么?一个不清不楚闯进去的……寡妇?这让我日后如何自处?让旁人如何看我?”

    “旁人?”殷惟郢轻笑,带着几分不屑,“琬悺,你还在意旁人眼光?当你随我上龙虎山,当你经不住压力趴上他床榻时,你就该知道,你早就是他的外室。”

    林琬悺被她的话刺得浑身发冷,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殷惟郢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一点点割开她一直不愿面对的现实。

    殷惟郢俯下身,气息几乎拂在林琬悺耳畔,声音压得更低,

    “你以为闵宁为何能让他念念不忘?仅仅是仗着相识于微末的情分?不,是她够特别,特别到能让他打破常规,特别到能让他心生怜惜,又心有敬畏。你以为秦青洛为何能与他拜堂成亲?仅仅是因为权势?不,是她够强势,强势到能逼他正视,强势到能与他分庭抗礼。

    如今,这么恰巧,两个他没法把握的女人走到了快要势同水火的一步。”

    “……那、那又与我何干……”

    “何干?”殷惟郢笑了笑,旋即道:“今夜,就是一个机会,也不是让你去争宠,更不是让你去献媚,她们二女再遇,必然容易势同水火,陈易恰恰在中间不好做,所以才要你,有你做了陪房,才能顺水推舟、借坡下驴。

    她们把彼此看得非彼即此,于是一时忘了陈易的花心,要他偏偏选一个,你去了,他就可以全都要。”

    林琬悺愈是听,愈觉荒唐,银牙咬得更紧,却又说不出一个“不”字。

    殷惟郢看着林琬悺眼中剧烈的挣扎,知道火候已到,语气稍稍放缓,带上了一丝近乎怜悯的叹息:

    “琬悺妹妹,我知道这很难。但你想清楚,是守着这无用的清高,日后看着他身边新人换旧人,自己却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还是……搏一把,让他从此以后,想到今夜,想到秦青洛,甚至想到闵宁时,都不可避免地想到你?

    相信我,他一向对女子容易心软,又不忌礼法,来日寻机明媒正娶成婚的,说不准是你。”

    林琬悺的呼吸急促起来,殷惟郢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打在她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她想起陈易偶尔投来的似在意又不在意的目光,想起自己这么多日以来的彷徨与无依,想起对未来的恐惧与一丝不甘心的期盼,仿佛她在他身边,一直都可有可无……

    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泪,肩膀微微颤抖。

    殷惟郢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慰,她知道,这向来拎不清的林家小娘怎么都拒绝不了。

    良久,林琬悺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声音嘶哑道:“是、是你逼我的……”

    殷惟郢的唇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称心如意的笑容。

    “很简单,”她轻声细语,如同魔鬼的低喃,“跟着我,按我说的做便是,今夜之后,他陈易心中,必将永远有你林琬悺一席……独特之地。”

    ………………

    一介小小的林家小娘,又如何经得住仙家言语。

    林琬悺终究是去了。

    纤弱的身影踉跄着没入廊道更深沉的阴影里,像是被夜色吞噬的一缕幽魂。

    殷惟郢独立原地,并未立刻离去,她微微侧身,凭栏而立,目光追随着那抹消失的倩影,直至再也捕捉不到半分痕迹。

    夜风似乎更疾了些,吹得她宽大的云袖猎猎作响,宛如仙人欲乘风归去。

    远处,那婚房外廊下的灯火依旧暖融,更远处,是层迭起伏的树海,在风中发出连绵不绝的呜咽。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她周身笼罩在一层清辉之中,愈发显得她白衣胜雪,不染尘埃。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仿佛无意识地拂过栏杆上雕刻的精美纹路,那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绪稍稍沉淀。

    完美。

    她在心中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

    林琬悺这步棋,看似荒唐,却是她苦思冥想后,撬动整个局面的最关键一步。

    闵宁与秦青洛,一个侠义刚烈,一个霸道强势,皆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将她们强扭在一起,只会玉石俱焚,而陈易,看似贪心,实则在这等真正的抉择面前,往往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他缺的,就是一个能打破僵局的变数,一个能让那紧绷的弦不至于断裂的缓冲。

    在过去,她殷惟郢早就觉察到,每每遇到这种困局,都是殷听雪来帮忙调和的。

    可惜听雪不在……

    念及此处,殷惟郢蹙了蹙眉头,

    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平日里殷听雪之所以能调和得当,那是山中无老虎,狐狸当大王。

    如今自己在此,难道处理不好么

    而眼下,林琬悺,就是这个变数,这个缓冲。

    闵宁总是侠义当头,自不会忽视掉这林家小娘,她闵月池连自己都愿为出头,何况这小娘呢?而秦青洛对陈易本就无所期待,只是不愿跟闵宁争锋死磕罢了。

    最后,陈易也可籍此摆脱危局,他会怜惜林琬悺,进而……会更加依赖那个将危局化为齐人之福的始作俑者。

    是我,殷鸾皇。

    唇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殷惟郢抚掌而笑,

    “此计,天成。”

    风,卷起她几缕未曾束好的青丝,拂过她光洁的额角与微勾的唇角。

    她最后望了一眼婚房的方向,

    夜色,愈发深了,树海的涛声似乎也低沉下去,仿佛在这位运筹帷幄的女冠面前,连天地都选择了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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