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嘶吼出来的！
“吼——！”
一声不似人类，充满了暴虐、混乱、疯狂的咆哮，猛地从瑶的口中爆发出来！
她那娇小的身躯，瞬间被无尽的黑气所笼罩！
黑气之中，一双猩红的，充满了恶意的眸子，骤然睁开，死死地盯住了许燃！
“原来……你就是……她一直在等的……变数……”
一个混乱而邪恶的意念，在许燃的脑海中炸响。
“很好……很好！吞了你……本座……就能彻底挣脱这个该死的囚笼！重临世间！”
轰！
黑气冲天而起，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魔爪，朝着许燃当头抓下！
那魔爪之上，缠绕着无数破碎宇宙的尸骸，沾染着亿万生灵的怨念，所过之处，连这片“无”之空间，都被撕裂开一道道漆黑的口子！
这一爪的力量，甚至超越了先前那上千守墓人联手的总和！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许燃，却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看着那被黑气吞噬的，曾经挚爱的身影，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
“我，来晚了。”
他轻声说道。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那片狂暴的黑气之中，传入了瑶最后那一丝即将泯灭的意识深处。
紧接着，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没有惊天的气势，也没有璀璨的神光。
他的动作，轻柔得，就像是在拂去画卷上的一粒尘埃。
“我说，此地，光明永驻，黑暗当灭。”
嗡——！
一束光。
一束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无法用任何目光去直视的，纯粹的，初始的光，从许燃的掌心，绽放开来。
光，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净化一切，重塑一切，定义一切的，至高无上的意志。
光，所过之处。
那足以撕裂宇宙的魔爪，如同冰雪般消融。
那足以污染大道的黑气，如同晨雾般散去。
那混乱、邪恶、暴虐的意志，在光芒的照耀下，发出了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而后，彻底湮灭，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未能留下。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光芒，笼罩了整个破碎的世界。
血色的天空，被染成了圣洁的纯白。
焦黑的大地，重新焕发了生机，一株株青草破土而出，一朵朵洁白的小花，迎风绽放。
干涸的江河，重新被清澈的流水所填满，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从“死亡”，走向了“新生”。
唯有那棵枯死的古树，和树下的女孩，没有变化。
光芒，温柔地包裹着她，驱散了她体内最后一丝不详，抚平了她灵魂深处无尽纪元的疲惫与痛苦。
瑶脸上的狰狞与疯狂，缓缓褪去。
她那空洞的眼眸，重新恢复了一丝神采。
她静静地看着许燃，看着他身后那个崭新的，充满了生机的世界，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恬静的笑容。
“真美啊……”
“我们的……家……”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点点光雨，缓缓飘散。
“对不起……不能……再陪你了……”
“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还有……不要……为我……报仇……”
“它……太强了……你……不是……它的对手……快走……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弱。
许燃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飘散的光点，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在他的面前，一点一点地，彻底消失。
最终，只剩下那件空荡荡的，却依旧洁白如新的连衣裙，轻轻地，飘落在了新生的草地上。
以及……
一颗晶莹剔透，仿佛蕴含着一个完整世界，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种子。
许燃缓缓地，弯下腰。
他拾起了那件连衣裙，又将那颗种子，轻轻地，握在了掌心。
他能感觉到，种子里，蕴含着瑶最后，也是最纯粹的生命本源。
这是她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许燃站起身，抬头，望向了这片被他重塑的新生世界的尽头。
在那里，空间的壁垒，依旧存在着一个细微的，正在缓缓愈合的“孔洞”。
刚刚那个邪恶的意志，便是从那里，侵入了这个世界。
而“它”的本体，就在那个孔洞的……另一端。
“不为你报仇？”
许燃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连衣裙，声音平静得可怕。
“可是，瑶。”
“你有没有想过。”
“我跨越了无尽的时空，走过了万千的轮回，从一个宇宙的废墟，走到另一个宇宙的尽头，忍受了无尽的孤独与寂寞，变得这么强……”
“为的，就是今天啊。”
话音落下。
他将那件连衣裙，小心翼翼地迭好，收入自己的内世界。
而后，他握紧了那颗种子，抬起脚，一步踏出。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世界的尽头，那个正在愈合的“孔洞”之前。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步，踏了进去！
轰隆！
整个新生世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那片被许燃净化和重塑的天地，连同那棵枯死的古树，在这一刻，仿佛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开始迅速地坍塌，收缩，最终，化作了一道流光，追随着许燃的脚步，一同没入了那个“孔洞”之中，消失不见。
古墟的核心，那片绝对的“空白”区域，重新恢复了它万古不变的死寂。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渡空舟上。
盘膝而坐的屠峰，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心有所感，豁然抬头，望向了那片吞噬一切的“缺口”。
就在刚才，他感觉到，那片连不朽者都能吞噬的恐怖区域，其内部的混沌与虚无，似乎……平息了。
那股让他心悸不已，仿佛随时都会将他吸进去的恐怖力量，减弱了九成九！
这是……
前辈要出来了吗？！
屠峰激动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缺口。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十个呼吸……
缺口处，依旧平静如初，没有任何身影走出。
屠峰的眉头，渐渐皱起。
不对劲。
第588章
非常不对劲。
前辈的气息，非但没有出现，反而……彻底消失了！
就好像，连同那片“空白”区域一起，从这片混沌中，被硬生生地抹去了一样！
一种巨大的不安，笼罩了屠峰的心头。
他咬了咬牙，催动了自己全部的神力，双目绽放出璀璨的神光，施展出他压箱底的瞳术“洞虚神眼”，试图看穿那片迷雾，窥探缺口后的真实。
然而，下一秒，他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两行血泪，从他的眼角，流淌而下！
他的洞虚神眼，在窥探那个方向的瞬间，便被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了他理解极限的恐怖气息，给瞬间刺瞎！
他的神魂，更是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险些当场崩溃！
“噗——！”
屠峰狂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萎靡了下去，脸上写满了骇然与惊恐。
他看到了……
就在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瞬间。
他看到了！
在那片“缺口”的更深处，在那片混沌的尽头，在那片无法被观测，无法被理解的，真正的“无”与“暗”之中。
他看到了……
一双眼睛。
一双比星河还要浩瀚，比深渊还要冰冷的，猩红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仅仅是隔着无尽的时空，投来了一道漠然的，不带丝毫感情的注视，就差点让他这位不朽者，当场道化！
那是什么？！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屠峰的心脏，疯狂地抽搐着，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极致的恐惧，淹没了他。
他终于明白，前辈去了哪里。
他没有回来。
他……去了那双眼睛所在的地方！
他去……战斗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屠峰的道心最深处升起，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这位纵横混沌海，见惯了纪元生灭的不朽者，都忍不住浑身颤抖。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尊存在？
仅仅是隔着无尽时空的惊鸿一瞥，便险些让他道心崩溃，神魂寂灭！
前辈……他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敌人吗？
屠峰的脸色，惨白如纸。
他忽然想起了许燃离去前，那平静到令人心悸的眼神。
那不是赴死的决绝，也不是复仇的疯狂。
那是一种……早已预见了结局，却依旧要走完这条路的，宿命般的淡然。
原来，前辈从一开始就知道，那片“空白”的背后，藏着何等恐怖的真相。
他跨越无尽时空而来，不是为了游历，不是为了寻道。
他是来……赴一场跨越了万古的战约！
“前辈……”
屠峰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
他这位不朽者，活了漫长的岁月，早已看淡了生死离别，可在此刻，他却为一位萍水相逢，甚至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前辈，感到了由衷的……悲壮。
他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在那等层次的战斗面前，不朽者，与蝼蚁无异。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这里。
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也不会出现的奇迹。
……
冰冷。
死寂。
虚无。
这是许燃踏入“孔洞”之后，唯一的感觉。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空间的方向，甚至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变得模糊而稀薄。
无数破碎的法则，像是生了锈的铁链，胡乱地纠缠在一起，漂浮在这片无垠的黑暗之中。
一些残破的，早已失去神性的古老宇宙残骸，如同被遗弃的墓碑，静静地悬浮着，诉说着它们曾经的辉煌与最终的悲凉。
这里，是万界的终点，是纪元的坟场。
是所有光与热，所有生命与秩序，最终的归宿。
许燃静静地站在这片坟场之中，他的白衣，是这片永恒黑暗中，唯一的一点色彩。
他没有释放出任何气息，就像是一块顽石，融入了这片死寂。
他握着那枚瑶留下的种子，掌心的温度，似乎是这片冰冷虚无中，唯一的暖意。
他在等待。
等待那个，毁了他一生，也成就了他一生的……东西。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亿万年。
这片连概念都稀薄的虚无之地，终于起了一丝变化。
在黑暗的最深处，在那片连许燃的神念都无法触及的终极之地。
两点猩红，缓缓亮起。
那不是光。
那是……“反光”。
是黑暗的凝聚，是虚无的实质化，是终结与毁灭这个概念的具象化体现！
它们亮起的瞬间，整个纪元坟场都仿佛“活”了过来。
那些破碎的法则铁链，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些古老的宇宙残骸，开始无声地崩解，化作最原始的粒子，被那两点猩红所吞噬。
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了所有言语描述的恐怖意志，缓缓苏醒。
“你……来了……”
宏大、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意念，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片虚无，冲刷着许燃的神魂。
这声音，并非通过任何介质传播。
它是直接在“道”的层面响起，在“理”的层面回荡。
它就是这片虚无的主宰。
它就是……终结！
许燃缓缓抬起头，望向那两轮比星河还要庞大的猩红“血月”。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
“我来了。”
他回答道。
“又一个……有趣的……变数……”
那恐怖的意志，似乎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如同无数宇宙在同时崩塌的“笑声”。
“上一个敢直面本座的，是什么时候了？让本座想想……哦，对了，是一个自称‘源’的家伙，他试图用‘一’来对抗本座的‘无’，很有趣的想法，可惜……他失败了。”
“再上一个，是一个浑身长满眼睛的怪物，它说它看穿了万物的‘终焉’，想要从本座这里，窃取‘终结’的权柄，结果，它自己成了‘终焉’的一部分。”
“还有那个……以身为种，化为万千宇宙的……他以为，只要‘存在’足够多，就能抵抗‘虚无’的侵蚀，真是……天真得可笑。”
那猩红的眼眸，漠然地注视着许燃，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藏品。
“每一个纪元的末尾，总会有你们这样的‘余烬’，不甘心熄灭，妄图燃烧出新的火焰。”
“但你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