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脚步不疾不徐,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苏小姐那闪烁不定的眼神在他背后如影随形,他却连头也不回,仿佛完全将她当作了空气。
几步之间,他重新踏入方才那间堂屋。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还残留着檀木特有的沉香味,与方才的紧张气氛形成鲜明对比,却更衬托出他此刻的从容。
他的视线迅速锁定了角落里那个雕工精美的黄花梨书格。方才匆匆一瞥,他已经看出那书格背后隐隐透着不寻常——角隼拼接处过于工整,与整体风格略显格格不入,更像是后期改造之物。
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书格之后,定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是另一处密室,或许……
思绪未落,身后已传来苏小姐尖锐的打断声:“站住,你不能乱动!这里现在还不属于你!”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苏雅琴心里发虚了,这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和焦躁,与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陈阳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只是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看来,这位苏小姐比他想象中还要在意这间老宅里的某些东西。
苏小姐眼睁睁看着陈阳的面容,心跳骤然加快。此刻,陈阳那闲庭信步般的姿态,在她眼中却成了某种无声的挑衅。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她紧紧包裹。
不行!
绝对不行!
这小子已经占了太多便宜,不能再让他有机会接触宅子里任何东西!
哪怕那些在她眼里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破烂!
万一……
万一这小子真的又走了狗屎运呢?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给我站住!”她再次尖叫,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颤抖,“你......你不许你再碰宅子里任何东西!”
陈阳脚步丝毫未停,青石板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踢踏”声,声音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个人的耳中:“苏小姐,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我与韩先生的买卖协议已经达成,老宅子的购买款我已经付清。”陈阳边走边说,语调从容不迫,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在结清、产权正式转移之前,我作为已支付巨额定金的买方,有权对我即将购入的资产进行最后的、全面的核查和清点。”
“这是基本的商业规则。”他的话音刚落,院子里的风似乎都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
说完,陈阳顿了顿,脚步也随之放慢,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还是说,你们听雨阁在泉城霸道惯了,就算别人已经买下了,你们也不让货主看?”
他的话锋突然一转,变得更加犀利,“或者说……”陈阳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却更具穿透力,仿佛能直接刺进人心,“……你们对自己的眼力,根本就没有自信。”
“难道说,堂堂听雨阁的专业眼光,竟然连一座老宅子都看不透?”陈阳冷笑一声,“你们害怕,除了你们已经搬走的那些所谓精品,还留下了什么你们有眼无珠,没能认出来的破烂,生怕我这个靠着保护伞、运气的捡漏王,在里面又发现了好物件,打你们的脸?”
“所以才这么急着要阻止我?”陈阳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接插进了苏小姐的心窝。
“苏小姐,你这么不想让我看里面的物件,是不是怕我发现了什么值钱的玩意,狠狠打了你的脸?或者.....”
陈阳缓缓转过头,眼神如同鹰隼一般锐利,“害怕什么所谓的听雨阁,被我狠狠打脸之后,在泉城古董圈的名声,一落千丈?”
他的话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苏小姐的心上,“苏小姐,你的演技还需要多加练习啊。”
“不过也对,毕竟做古董生意的,演技都不会太差,只是今天可能是太紧张了,所以才露出了马脚。”陈阳轻笑一声,“但是很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越是别人不让我做的事情,我越是要做。”说着,陈阳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越是别人想要隐瞒的秘密,我越是要挖出来。”
“所以,苏小姐,感谢你的提醒。”陈阳转过身,继续朝堂屋走去,“现在,我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宝贝,值得你们听雨阁如此紧张。”
他的声音渐行渐远,却依然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希望不会让我失望。”
这话可谓诛心!直接点破了苏小姐可能存在的两种心思:要么是做贼心虚,怕留下首尾;要么就是技不如人,怕被打脸!
苏小姐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陈阳的话句句在理,站在商业角度,支付了定金的买方确实有权进行核查。
她若强行阻止,不仅理亏,传出去对“听雨阁”的名声也是打击,显得他们气量狭小、阻挠正常交易。
更重要的是,陈阳最后那句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她的心里!她确实笃定宅子里没什么值钱东西了,但陈阳此刻异常镇定的态度,以及他直奔堂屋的举动,让她内心深处那丝不确定感疯狂滋长起来。
金丝眼镜男再次上前一步,眼神阴鸷地盯着陈阳的背影,手微微抬起,似乎只要苏小姐一个示意,他就会采取强硬手段。
现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钱会长和孙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冲突升级。
陈阳的皮鞋在斑驳的木门前轻轻一顿,身形顿住,堂屋门槛前,阳光洒在他身上,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没有急着迈过那道门槛,反而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面色铁青、胸口微微起伏的苏小姐,视线又滑向她身旁那金丝眼镜男——那人此刻正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眼神阴鸷得像条蛰伏的毒蛇,手指微微蜷缩,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陈阳的目光在他们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几分审视,几分玩味,最后转向站在一旁、额头渗出汗珠的韩大宝。
韩大宝那肥硕的身躯微微发颤,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儿看看苏小姐,一会儿又看看陈阳,活像一只被夹在两张饼中间的肥老鼠,左右都不是。
陈阳忽然轻笑了一声,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沉默。他双手插兜,姿态闲适,偏偏这份闲适在眼下这种气氛里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让人不安。
“韩先生,”陈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看来苏小姐和她的'朋友',对我查探我即将购买的资产这件事,意见很大啊。”
韩大宝喉结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看看苏小姐那几乎要结冰的脸色,又看看陈阳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感觉自己像个在两头赌注间摇摆的骰子,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陈阳没给他太多喘息的机会,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一丝压迫感:“韩先生,我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
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韩大宝面前晃了晃,“我可是付了一百二十万的支票。”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紧锁韩大宝那因紧张而微微发颤的下巴,“在这笔钱真正、安全地躺进你银行账户之前,这笔交易,理论上是没走完的。”
一边说着,陈阳一边慢条斯理地踱了两步,声音愈发低沉,“那么,在这段'空窗期'里,这处老宅,以及宅院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它们的完整性和安全性,可就微妙得很呐。”
陈阳忽然站定,目光如刀般刺向韩大宝,一字一顿道:“我在这里,正式、严肃地向你提出要求:从现在开始,直到我的钱安全入账、咱们完成过户手续的最后一秒,这处老宅,必须维持在我付款前一刻的完整状态!”
他抬起右手,食指在空中划了一道凌厉的弧线,“未经我的明确允许,任何人——包括你韩先生本人,以及任何第三方——不得以任何理由踏入宅院半步,更不得挪动、取走、破坏宅院内的任何物品!”
他声音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哪怕是一根草、一块砖、一只蚂蚁,少了都不行!”
陈阳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冷意:“如果在这期间,我发现这老宅里的任何物品有缺失、损坏,或者有未经我同意的外人进入的痕迹……”
他缓缓逼近一步,直视着韩大宝面,目光逼视着他那慌乱的双眼,“韩先生,我将视为你未能履行交易前提下的资产保管责任。”他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我有权立刻终止交易,并要求你全额退还我已支付的一百二十万定金!”
“不仅如此,我还会保留追究你相关责任的权利!”
“全额退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