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深吸一口气,这一呼一吸之间,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脸上所有的情绪波动——愤怒、屈辱、犹豫、不甘——如同潮水退去,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平静。这种平静不是麻木,不是妥协,而是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坚定,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陈阳轻轻拍了拍气得发抖的钱会长的手臂,那手臂在他的轻抚下微微一颤,然后逐渐平静下来。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传递出的不仅仅是安慰,更是一种承诺——他陈阳既然决定了,就会承担所有的后果,不会让身边的朋友因为自己的决定而受到伤害。
钱会长从他的触碰中感受到了这份坚定,也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这份担当。
接着,陈阳递给钱会长一个“放心”的眼神。这个眼神很复杂,里面有感激,有歉意,有承诺,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他仿佛在用眼神告诉钱会长:相信我,这一次的冒险,绝不会是有去无回的送死行为。我心中有数,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然后,他向前迈出了一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在他身上。
苏小姐的目光里,最初的轻蔑开始转变为警觉,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韩大宝的眼神更加闪烁,贪婪和忐忑在其中交织;孙强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无法相信陈阳真的要迎头而上;钱会长虽然被安抚了,但眼中仍然有担忧。
陈阳没有看苏小姐,这个选择是刻意的。看她,就是承认她在这个交易中的地位,就是给她继续干扰的机会。不看她,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你苏小姐在我陈阳眼中,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而已。真正的交易,是在我和韩大宝之间进行的。
相反,他直接面向眼神闪烁、带着贪婪和忐忑的韩大宝。
“韩先生,苏小姐故事讲得不错,可惜,我陈阳做生意,向来只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信什么虚无缥缈的宝藏,也不怕什么子虚乌有的鬼怪。”
这句话,表面上是在回应苏小姐的那些嘲讽,实际上是在重新建立自己的立场和原则。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不是被你们的故事吓住的,我是经过理性思考后做出的决定。
陈阳的声音平稳,清晰地回荡在院子里。这种平稳不是刻意的镇定,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信。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这些话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雕琢的宝石,在空气中闪闪发光。
随后,陈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韩先生既然想多赚,我可以满足你。”说着,陈阳笑呵呵打了个响指。
“这宅子,连同里面所有'带不走、挪不动'的东西,”他刻意重复了苏小姐之前的用词,带着一丝反讽,“我出——一百二十万。”
这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格外慢,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力敲在所有人的心上。他要让这个数字,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一百二十万!”
这个数字如同平地惊雷,在小小的院落里炸响!
钱会长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急剧收缩,猛地瞪大了眼睛,那双历经商场风雨的老眼中满含着震惊与不敢置信。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陈阳身上,想要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看到的却只有那如钢铁般坚定的侧脸轮廓。
钱会长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压瞬间飙升,太阳穴处青筋暴起。
他张了张嘴,想要开口阻止这个疯狂的决定,“小陈,你冷静一点...”
话刚到嘴边,却在看到陈阳那毫不动摇的坚定神情时,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那种坚决让钱会长意识到,此刻的陈阳已经下定了决心,任何劝阻都是徒劳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满脸写满了焦急和深深的担忧,额头上的汗珠开始密密麻麻地渗出。
钱会长的大脑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
一百二十万!这个数字在他脑海中如炸弹般反复轰鸣。
回想着刚才在宅子里看到的那些物件——那些明清家具、字画古玩,就算全都是真品精品,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能值八十万就已经是天价了。
扣除各种成本、税费,再算上时间成本和人工成本,利润空间已经被压缩到了极限,甚至可能出现亏损!
更可怕的是,谁知道苏小姐他们还在这宅子里设下了什么陷阱?谁知道那些看似古董的东西里有多少是赝品?这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赌局啊!
钱会长越想越心惊,陈老板这分明是被苏小姐激怒了,彻底失去了理智!这哪里还是在做生意,这简直就是在玩命啊!
孙强在听到“一百二十万”这四个字的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的双腿如同失去了骨头支撑般开始颤抖,膝盖一软,差点直接瘫坐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他慌忙扶住旁边的石桌,才勉强保持住站立的姿态,但整个人已经面如土色。
一百二十万!这个数字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如同雷鸣般震撼着他的神经。
自己从事中间人这个行业已经有十几年了,经手过的大宗古玩交易也有数百起,见过上百万的明代瓷器,见过八十万的清代字画,但像今天这样,单笔价格高达一百二十万的交易,他还真是第一次亲眼见证!
而且这还是在什么情况下?这分明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啊!苏小姐那些话分明就是在激将,就是想让陈老板上套!可陈老板偏偏就这么冲动地钻了进去?
孙强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冷汗如瀑布般从后背流下。他想要开口劝阻,但想到苏小姐是听雨阁的人,又不敢贸然出声。
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陈老板还是年轻呀!这是要把自己所有的身家都压在这一把上了吗?
孙强越想越害怕,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这笔交易真的成了,而宅子里又没有什么惊天秘密的话,那陈老板可能真的要倾家荡产了!
韩大宝的大脑在这一刻完全停止了运转。
他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仿佛被巨大的幸福砸得昏了头。
一百二十万!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他最乐观的预期!原本他以为能卖到八十万就已经是烧高香了,就算苏小姐和陈阳竞价,最多也就是涨到一百万左右。可没想到,陈阳一开口就是一百二十万!这简直就是天降横财啊!
韩大宝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美好的画面,他几乎要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嘴唇都开始颤抖着准备说出“成交”两个字。
然而,就在韩大宝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财富砸得晕头转向,脑海中满是金钱的光芒之际,站在一旁的苏小姐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者焦急,反而缓缓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让人心寒的笑意。
那笑容中透着一种计谋得逞的满足,冰冷而残酷,如同夜晚的毒蛇在吐着信子。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诡异的光芒,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陈阳的这个天价报价不仅没有让她感到意外,反而让她感到无比的愉悦。
最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面对陈阳这个超出所有人预期的报价,苏小姐并没有如众人预料般立刻抬价竞争,反而轻蔑地轻启红唇,发出了一声嗤笑。那笑声轻微而尖锐,在寂静的院落中格外刺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讥讽和不屑,仿佛在嘲笑着什么极其愚蠢的行为。
“呵呵……”苏小姐轻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声中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屑如刀子般锋利。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让每个字都显得格外刺耳。然后,她换上了一副“善意”提醒的表情,声音温和却暗藏杀机,对韩大宝缓缓说道:“韩先生啊,您这么精明的人,可千万要想清楚了。”
苏小姐语气听起来关切备至,但眼底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这空口白牙的大话,谁不会喊价啊?一百二十万?呵,说得可真是轻巧呢!”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院子里的众人脸上扫过,享受着这种掌控全场的感觉。
“可千万别被某些来自小地方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给骗了。”苏小姐的声音渐渐变得尖锐起来,每个字都像是涂了毒的针。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如毒蛇般斜睨着陈阳,那种轻蔑和嘲讽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话里的刺更是赤裸裸地刺向他:
“有些人啊,为了争一时的意气,什么天大的话都敢说出口。”苏小姐的语调变得阴阳怪气,每个字都带着讥讽,“年轻气盛,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在我们这些老行家面前装大尾巴狼。”
说着,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让这些话在空气中发酵,然后继续说道:“到时候啊,韩先生您把房子过户了,他却拿不出钱来,或者只能拿出个零头,说什么'资金周转不开'、'银行手续还在办'之类的鬼话,那您岂不是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的声音越来越阴冷,仿佛在诅咒一般:“我们听雨阁,虽然出的价格不如他喊得那么天花乱坠,但至少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说到做到,童叟无欺。”
“我们在这一行混了这么多年,信誉就是我们的命根子,绝不会做那种坑蒙拐骗的勾当。”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全都是为你好的虚假关怀:“韩先生,您是明白人,应该知道什么叫做稳妥,什么叫做可靠。”
“与其相信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外地人的空头支票,不如选择我们这种有实力、有信誉的老字号。”
说到最后,苏小姐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带着最后通牒般的威胁意味:“韩先生,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今天的话我只说一遍。”
随即,她眼神一变,变得凌厉如鹰,“今天您要是被花言巧语给迷了心窍,信了他的空头支票,把这宅子许给了他,到时候他拿不出钱来,您再回头来找我们'听雨阁'求合作……”
“哼,那时候,这破宅子,我们可就看不上眼了,再也不会要了!”
“到那时候,您就等着砸在手里,当个烂摊子慢慢收拾吧。”
“韩先生,您可是聪明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您自己好好掂量着办吧。别到时候后悔莫及,怨不得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