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东海沁心宫正厅座上的敖听心,拍案而起:“什么!西海大太子敖摩昂不可能是杀害寸心的凶手。不过你既然说你们的首领赤子龙便是寸心和杨戬的孩子,那么就速速带我去西海龙宫见他一见。如此我才可以判断你所言是真是假。走吧!”敖听心对赤龙军传信的小士卒道。
敖摩昂将赤子龙打翻到地上之后,西海军营的众将士惊觉之余,大队赶来巡查。到了之后看到的景象简直令这大队人马惊呆了!几十具尸体,全都是西海的卫兵。
而失踪几多十年的赤龙军却惊现于此,之所以如此肯定,只因十分清楚这些他们手持的一柄柄长的、短的全是配套的精良武器,正是西海水军元帅敖摩昂当初组建这支军队时,给其配备的最亮瞎眼的标识。
但这些曾经多么熟悉的兵刃上却又尽染了滴答不止的鲜血,落至地面上时,竟都好似有意识地与从方死未干的尸体伤口处流淌到地面上的血液融汇,形成了一条条也许是这世上最小,却一样触目惊心的“血河”。
这……这……怎么回事?来者兵将很多,却无不瞠目结舌。
“来呀!把赤子龙为首的这一干赤龙军叛逆给我押入西海水牢。”敖摩昂命令他们道。
“得令!”西海的守卫立刻上前缴了这支“赤龙军”的械。
他们抱拳应命时,心里还生出了一丝不安的念头:刚才这只军队还与我西海卫兵刀来剑去、流血拼杀,现在才片刻过去,我等就要上前去缴捕,他们哪里会顺从?
别是他们要乘此机会以逸待戮,对敛起兵刃的我等突然猛攻,得逞他们心里要求的——鱼死网破!
其实到了真缴械时,他们真想不到骁勇彪悍的整队赤龙军将士,竟纷纷把自己手中的一整套武器全部奉上!倒叫他们吃惊不已。
这大队将士兵说心里话,都对赤龙军如此的表现,感动不已!因为终于不用把心提到嗓子眼儿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了,这大队的将士都很清楚赤龙军的战力比他们高出多少!
这可是一支敖摩昂花了最大的心血和努力打造出来的逆袭军!单挑整个西海水军都没问题。
要不是见了这支军队的副元帅赤子龙已被打倒在地、一动不动地躺在元帅敖摩昂的枪头之下,他们莫说敢收敛起自己的兵器去缴赤龙军的械,就是赤龙军全体站立不动,把兵器递向他们,他们没准儿都会以为这是要穿透他们脆弱的肉体呢!进而撒腿便逃……
“你、你,过来把赤子龙拖走!”敖摩昂使唤两士卒道。
两个小兵四目相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不敢不遵从敖摩昂的命令。只好畏首畏尾地走过来,又缓而轻地将赤子龙的身躯翻过……
正在这时赤子龙把脸转向敖摩昂,从这个角度看他那对斜瞥的眸子,真是再唯美不过!
敖摩昂瞧着这个不再听从自己的外甥斜瞥怒视的眼尾、平展的眼睑叠附着乌密发亮、微微上扬的长睫毛,原本在他心里已经很模糊的敖寸心的形象,立时如她瞬间穿越了浩浩时空,再现于自己面前那般的清楚。
寸心,我应当将你这个不再听我话的孤子,怎么办才好……敖摩昂暗想。
只听见赤子龙在与敖摩昂对视的瞬间,冷笑道:“敖摩昂,我劝你,最好把你的精力全部投到封锁消息上,严防死守。千万不能让我父亲知道,哈哈哈……为了你的名声,还有……安危!这是不是很值得呢?”他口音一响,架起他的臂膀走向水牢的两名士卒,便如他声控的一般,应声停住。
敖摩昂当然听得出赤子龙此话绝非什么善意提醒,反而是在威胁、嘲讽他:哼!就算你将我压进牢中,而后竭尽全力封锁消息也并无任何卵用,我父亲早晚会晓得我的存在。
到时我只要一口咬定凶手是你,就只有等着看他的手段够不够将你碎尸万段了!
“疯了!这个赤子龙真的是疯了!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把他给我押走。”
“是。”
“哈哈哈哈……!”
先前,我只认为赤子龙骁勇果断、机智过人,却未发现此子竟也如此善于心机!
唉,这不就是他作为杨戬之子,最好的凭证么?
…………
劈天神掌第九式——倚天裂地——沉香再次居高临下发出强横一掌,如晴空霹雳劈下!
万象乘龙直捣天宫——杨蛟的双脚震地、身躯上升,同发强大掌力,似大地惊雷凸起!
没错,是这俩货又干上了!原因是这样:丁香扇说杨蛟腥,杨蛟闻了闻自己的体味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说丁香太信口雌黄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明明只是把没成人形的扇子却说自己是安静的妹子还不罢休,还非要胡乱栽赃别人,真是打自己脸都不知道疼!
丁香哇呀呀嘿!气得在傲来瀑雪手中猛摇着命令沉香:沉香哥哥你给我揍他、揍他,揍他!揍死他啊!沉香说好吧,就是这么愉快地答应了。
然后沉香建议杨蛟一招定胜负,杨蛟说好啊,反正我还有事没空和你耗时间,于是这俩货各自准备一番就一上一下地又这么干到一块儿了。
杨蛟是真有事,他本是出来要去完成天帝使道济在两个月前过来通知他的一项任务——去狮驼岭把一个叫孔丽娟的孔雀仙子捉到他在花果山的这个摄水潭中好生看管,待天帝发落。
将出水潭之际,方才发觉潭面之上有动静,这才冲了上来。瞧见果然是沉香等二人正在戏打着他的三只神兽,这才看不过去果断出击。
而现今沉香、杨蛟二人对对方,都已不似一开始那般地怒火冲天,反而越发觉得对方很是奇特和神秘,还隐约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说到底,也没有造成不可明辨的大事大非,便没必要非得致对方于死地。
这番想法二人虽未明言,可在心里却已是有了十足的默契。所以当下二人出招虽然强横到将周遭的山石树木催折崩落,但其实两者都还是将法力只发挥了三成。
凭着在上一场交手中对对方实力的判断确定,自己打出这三成的法力是无论胜败都无可能损伤对方性命的。说不定日后还会有机会再见,如此好让自己再有机会与他接触,看清他到底是如何的神秘,又是因何会令自己感到莫名的熟悉?
便在这两股法力交击于空之时,一黑一白的两只老猴,带着身后一群小猴从水帘洞里面蹦跳出来,并朝此方向奔跑了过来。
赤尻马猴是一只黑猴,是猴群里的老猴王。他和白猴(通臂猿猴)管理着花果山。自从他们俩个吃了齐天大圣从王母娘娘那带回来的蟠桃后就长生不老了。
两只老猴边跑便喊道:“二位大仙请看在昔日花果山美猴王、齐天大圣的面子上赶快罢手,千万莫要继续斗气,毁坏了这座我们的栖身之所,花果山。求求两位上仙了!”
两只老猴说着已蹦到不远处的近前,小猴们叽叽喳喳地随之簇拥而来。沉香与杨蛟同时侧目看向来者,见其神情可怜,又复转目再看对方,示有意停下角力。
此时傲来瀑雪也劝道:“你二人收手可否?若再要持续对抗,且莫论你二人是否得两败俱伤之结果,然这包容着生灵无数的花果仙山,可势必要毁于一旦了。我见你二人皆非恶人,岂能无有这一丝丝的恻隐?”
“我并非不同意哈?”沉香对着杨蛟抛去一个十分俏皮的眼神道。
杨蛟看后对沉香冷哼一声,并开始收撤自己的法力。沉香立刻会意,并将自己的法力一次性收回、侧旋身体轻落于地面踏稳。又对杨蛟拱手道:“承让。”
黑猴道:“几位大仙想必是远道而来,眼下又这般耗费了不少体力吧?不如进我们这水帘洞中歇歇,我们略备薄宴可供几位尽情享用可好?”
白猴随附道:“是啊,是啊,几位大仙若肯平心静气地坐下来痛饮几杯,没准儿这气也便消了呢?少了敌对,多了朋友岂不是皆大欢喜嘛!”周围的小猴子也跟着欢叫起哄。
杨蛟自顾自地一吹口哨,竟能如苍鹰狂啸一般响亮!只见刚刚已被打得逃败的那对凤凰和那只麒麟,应声飞快而来。旁观者不用问也知眼看这人,便是他们的主人了。
只见这对毛色艳丽的凤凰还有麒麟,飞到杨蛟近前空域,一同友善轻啸一声便各自行动变化开来——那火凤变成了一柄凤翅镏金镗,而火凰则变成一副极为精质的金色盔甲,迅速穿附到了杨蛟的身上。
原本便高大威猛的青年汉子,此时当然更加威风凛凛、霸气飞扬了!
“哼!无聊透顶。”这是对两只老猴的回复。
“啊?额……”两只尴尬无比的老猴却无言以对。
杨蛟纵身骑上火麒麟,向下指着沉香道:“小子,今日杨大爷我有事先走一步。下次如若再见,定会好好儿教训教训你,给我小心了!驾!”说完驾驭这麒麟踏空奔去。
沉香一听,心里一惊:你竟然也姓杨!那会不会是我娘和舅舅的堂兄弟啊?
正当沉香心中生疑之际,突然又感应到远方一处,有两股强劲的灵力对冲!闭目察去,原来还是在昆仑山的天墉城中掌教大殿前的场地之上,正有一红一篮两个人影在漫天的黑红与清蓝色气浪不断地冲突中,疾飞缠旋、剑击不断……
最后只见那俊朗的白发道人以身化剑,与持剑的弟子的剑尖激烈相撞。气浪一阵涌散之后,二者各退数丈。只见那道人复回原身、负手泰然直立。然那对面的年轻人则单膝跪地握剑支撑,并且气喘吁吁。
这道人十分平静地看着右手掌心的伤口缓缓愈合如初,而后神色颇显满意道:“终于有幸,见识一番上古凶剑的神威。”
“喝呼……喝呼,弟子惶恐!”
“从一开始,你便有此打算,吸去为师身上积累多年的煞气。却又何苦……”
年轻人听后,勉强起身、喘息之余回道:“养育之恩,难以回报——这是弟子最后、也是唯一能帮师尊做的事情。”
“我已不再是你师尊。以往,你虽祈求变得强大,心下却依然迷惘未明。手中持剑,然则心中无剑;如今,你已寻到自己心之所向,即便是对着昔日师尊挥剑相向,因心念之强大,执剑之手亦是坚定无比。确是令我不胜欣慰!”
“师尊……”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于剑术之道,你已悟得;我再也没有什么可教的了。此一战,紫胤真人阻不了百里屠苏。自行下山去吧;沿海之灾,陵越已向掌教自请,带弟子前往各处城镇相协防患。”
“啊……师兄他也去了东海……”
道人转身欲离开,年轻人慌忙道:“师尊!”
道人再不答应,缓步、离去……
哦,原来这是一场出师的试剑。还好“唠叨”没安排他与我这样的试练,否则恐怕到现在我也出不了师吧……呵呵,好个百里屠苏!你比我强。沉香看着年轻人在后诚心叩首之后,拾剑匆离。
…………
暗无天日的水牢中,正有一名囚犯被泡在黑臭的水里,臭水淹埋了他细长的脖颈。自牢顶左右两端各垂下的两条铁链连着的两块大锁,正吊锁着他的两手腕。
原本俊朗整洁的赤子龙,如今成了个披发蓬头、垢面邋遢、浑身发臭的死囚模样。但他并不为此感到难以忍受,依旧还是在平静地流着滚烫的泪,思着、念着,他的母亲……每一颗沉入黑水的悲泪,都是一句给母亲的寄语。
母亲,在那些和您一起的时光里,我听您说过很多事情,当然听到最多的都关于我的父亲,也是孩儿最听不厌烦的。
您说,在我未出世前,这世间只有一个男子是您最爱的、最最热爱的!这个人便是我的父亲,杨戬。他对您而言的重要性已然超越了我的外公、您的父亲。
但您却又说,是您亲手毁了我原本可以拥有的一个完整的家庭——只因当初拥有时,并未懂得如何去对待自己爱的人,如何去体谅我父亲、如何成为他不可能舍弃的“包袱”。
更因你的患得患失带给自己的种种不安,促使你一次又一次止不住地去伤害父亲和他身边的所有人,也包括你自己。
因为你自己的蛮不讲理,浪费多少个本该与父亲温存的良宵、错过了多少个与他煮酒对饮、诗情画意的大好时光……千错万错都是你一人的过错……
您更加千叮万嘱不要我怪罪父亲……要我日后学会体谅他的苦衷,一生不让他为我担忧。
娘,我会听你的话,不怪我的父亲。可就算你在与父亲的过往中,犯下了全部的错,那谁又知道你二十五载之中,日日夜夜对着自己的儿子向自己的丈夫不断地忏悔?还是已经把你休了的!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若真如娘亲您说得那般伟大,胸怀三界!那他为何不打开他可察遍三界的天眼,看一看当年为了帮他顶罪的前妻,后来过得怎样落魄无奈?又是怎样始终不放弃对他深深的爱?
哪怕只看一眼,你便能看见当年那个对你死缠烂打而后不顾一切地嫁给你却是过分地用她的骄纵蛮横折磨了你一千年的小女人,与你和离之后,是怎样被困于西海的底层苟残挣扎至今?
又是怎样含辛茹苦地养育大了你们离异之前谁都不曾注意到、来得并不是时候的孩子?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有一个孩子么?
可你的孩子,赤子龙,我,是答应过母亲永远都不会怪你。但或许我永远也会对此感到疑惑!我非常疑惑你手眼通天能够掌控一切,甚至还为了你那个叫作刘沉香的外甥那么不顾性命地付出!
却为何我母亲直到现在都不能轮到让你想起来看一眼?我的母亲就这样被世人忘却、被你忘却!你的妹妹、外甥都可以随时与你欢宴,可当年的敖寸心,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