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北越游击队营地。
夜,月明星稀。
有暗香传来。桌上,一个精致的陶罐里,一束水生植物迎风摇曳,绽放出几朵淡蓝色的小花。
那是一束勿忘我。
丽萱:“你不要到前沿阵地,在后方组织运送弹药。”
安然:“明天的战斗,第一轮冲击几乎无生还的可能,这样付出,值得吗?”
丽萱:“有时也迷茫,这么多年了,像一个扯线木偶,把自己的一切,牢牢拴在组织手上……我们这代人都是这样过的,战斗、奉献、牺牲就是生活的全部,不是吗?”
安然:“我们只是大时代里的过客,无论做什么,都微不足道,在历史上不会留下一点痕迹,萱,能不能……离开这里,让我们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丽萱看着桌上那束勿忘我。
陶罐是她大哥出海时,从华人渔民手中置换回来的。上次打鱼归来,还带回来一个香港女人,李桂芝,被编入了女兵一连。
“不要去,我们和李桂芝一起去香港!”安然拉住了丽萱的手。
上午11时,战斗一打响,霍利菲斯领着前来演出的查理和霍莉姐妹来到美军营地指挥所,这是戈兰高地中间位置的一排木屋,地势较高,隔壁是医务室、娱乐室和简易教堂,无论是唱歌跳舞、打球娱乐还是做弥撒告白忏悔,美国大兵都能在这里寻求到寄托。
北越没有空军,不会攻到这里来。当然,如果冲破防线,占领了高地,则另当别论。
“房里有武器,自己选。”霍利菲斯指着墙角的一堆枪械说完,急匆匆走了,他要赶到卡迪龙身边。
硝烟弥漫,炮声连天。在东、南、西三面,北越战士的勇猛进攻被一次次打退,阵地前方的土地被鲜血染红。战争,是残酷的,意识形态的不同,谈判桌上的伎俩,都需要战争双方的鲜血润色,戈兰高地,以杀戮战场名垂史册。
卡迪龙的判断是正确的。在北越密集炮火的攻击下,北面前沿阵地基本被夷为平地,如果坚守第一线狙击进攻的北越军队,对双方都是最坏的选择。
按照他的指示,连长刘易斯带领队伍完全撤出前沿防线,重新在后方几十米远的第二道战壕部署。同时,卡迪龙派来增援的24门榴弹炮安置妥当,调准焦距,对准前方,准备发射。来自旧金山的炮手霍华德从口袋里掏出家人合影,“啪”,吻了一下,手抚胸口,祈祷上帝保佑,以圣主圣名名义,愿生命长存,循环不息!
格林手持望远镜观察着前方阵地情况,汤姆嚼着口香糖,将一箱M60重机枪弹夹拖到脚旁,墨菲怀抱着卡宾自动步枪,戴着演出时的墨镜,靠在散兵掩体后仰头望着天空,嘴里哼哼着新创作的乡村音乐。
炮火渐渐平息了,北越军队像潮水一样从铁丝网开口处涌进来,迅速占领了被美军遗弃的阵地。丽萱带领队员第一批冲进了被炸的千疮百孔的敌方阵地。她指挥队员将一面鲜艳的旗帜竖立在一个被炸毁的地堡上面。旗帜迎风烈烈作响,就像纯洁勇敢的战士火热的心房。
“怎么会没有抵抗?这明显是个陷阱,必须立即撤出!”在观察战事进程的范冬青预感到中了美军的圈套。
来不及了,密集的炮火暴雨般倾泻下来。处于不利位置的北越战士们,完全暴露在美军火力射程之内,丽萱来不及躲避,被一串子弹打中,踉跄了几步,阳光下,短发在风中凌乱,重重摔在阵地上。
鲜血从丽萱的胸口“泊泊”喷出,她挣扎着扭头回望,天上白云悠悠,那里是家乡的方向,亲人和战友们,永别了!
医务室里,被俘虏的北越侦察兵阿花躺在病床上,腿上的子弹已被取出,伤口正在愈合,外边炮火遮天蔽日,她知道北越的总攻开始了。
在医务室门口站岗的南越士兵心不在焉的来回踱步,正心焦战局如何发展,阿花拿起一把水果刀,悄悄走到背后,残忍的在他脖子上一挥,顺手接过了士兵的自动步枪。
“啊?!”美军医师伊利亚看到阿花杀人,忍不住惊叫一声,被阿花回身一枪打倒。
阿花端枪朝着医务室内外的人影连续不断的点射,一个弹夹的16发子弹打完了,七、八个人被击中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哒哒哒”,一梭子子弹打中了阿花,她倒在地上,嘴角吐出一溜鲜血。查理从营地指挥室走出来,手里拎着的自动步枪还冒着青烟。
夕阳,映红了天空。范冬青挥舞着手枪带领着北越军队踩着累累的尸体,攻进了美军的第二道战壕,每前进一步,双方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霍华德死了,手里还攥着与家人的合影。汤姆打光了一整箱子弹,被一颗手雷炸晕。墨菲被子弹打中腿,被医护兵抬到了医护站,看到霍莉姐妹正在帮着伤员清理伤口,破涕为笑。
安然在尸体堆里找到了丽萱,和李桂芝一起把她抬到了北越救护医院。在救护帐篷外面的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百名伤员,医生根本顾不过来。
安然用毛巾按着丽萱的伤口,鲜血已将衣服浸透,丽萱似有话说,安然替她理了理短发,凑近嘴边,听她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
“我……想去……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