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4雨中邂逅&恍悟愁·不眠夜
来到甜品店时,外面已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带点伤感忧愁的情调却又让人欣慰——至少不是让人无处可去的倾盆大雨。不远处的小桔满脸幽怨地望着被雨淋到、稍稍有点狼狈的刚刚走进店里的她,朝着她大声喊道:“瑶瑶!太慢啦!我等了你一个小时啦!我的冰淇淋凉了都叫服务生热了好几遍了!”许多人向她们投来好奇的目光,瑶瑶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小桔旁边,然后坐下,整个过程她的目光一直直视着前方,处于僵硬状态。她多想装作不认识她……
她刚在小桔身边落座,小桔就满脸不快地问她:“瑶瑶啊你今天怎么那么久啊,值日也不用这么久吧,真是的。”瑶瑶垂下头,心想,要不是那个天文课的葳老师认错人,再加上她一路魂不守舍地走过来,想也不会那么久。都怪那么葳老师!心里虽是这么想,嘴上还是敷衍道:“没什么啦,老师找了一下。”
小桔打量着身旁的瑶瑶,一向多话的她竟没再说些什么。自从瑶瑶从昏迷中苏醒后,她就变得忧郁而悲伤,无人时便自顾自地发呆,似乎在冥想什么。她虽偶尔察觉,却什么也不敢问。包括此时她嘴唇上不正常的红肿和脸颊上不正常的潮红,都暗示着刚才发生过什么事情。她不知道瑶瑶为什么不愿向她倾诉,但是她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
小桔拍拍瑶瑶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好啦,来了就点吃的吧。你再不点我的冰淇淋又要凉了。”现在的她能做的,只是陪在她身边吧。不过——“瑶瑶啊,你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告诉我啦,就算我不能解决,也能分担一下是吧?”
瑶瑶微微一笑,开心说道:“谢啦,我没事的,不用担心。”她还是不想告诉她,告诉她,只会多一个人烦心吧。所有的事,让她一个人弄清楚,让她一个人解决,就好。
从甜品店出来,外面已下起倾盆大雨。在甜品店门口和小桔分手后,瑶瑶撑着伞悠闲地向家的方向走。一个人置于一把伞中,望着伞沿垂下来的雨滴,一串串如同珠帘般,把她一个人的小空间与世界的大空间完全隔离开来,让她拥有自己的一个小世界,一片小天地。望向身边来去匆匆的路人。这些行迹匆忙的人,只为不让自己名牌的包、名牌的衣服或新做好的发型弄湿,而没有一个人,能走在大街上,如她一般悠闲散漫地赏赏雨景,听听雨声。
她望向远处。天与地本不能连在一起,但此时,串成帘的雨水却将天地连在一起,合为一体。就犹如一对不能相见的男女只能偶尔在雨天相遇一般,那么让人感到幸运。这不禁让她想到秦观鹊桥仙中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在她看来,偶然的一场雨,是值得赞颂的,是一次相遇,一次命定。
她一蹦一跳地走在大街上,东张西望。然后,她看见了他。
大雨天里,他靠在商店橱窗边,头歪向一边。白日里整齐的栗紫发,如今被雨水淋湿,贴在了额头上。好看的脸庞不断被雨水打湿,不复白日讲课时的神采飞扬。整个人就像个落魄的王子,晕倒在了路边。
她踏着雨水跑过去,差点没滑到。蹲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脸颊,喊道:“喂,你醒醒啊,醒醒啊。”看他没有反应,她就索性放下雨伞,摇着他的双肩大叫道:“喂,老师,你醒醒啊,你怎么昏这儿了呢?你醒醒啊……”恁她怎么摇着他大声喊叫,却也没办法把他叫醒。他死气沉沉地躺在那儿,没有一点儿反应。
“倒霉的!”她低声诅咒一声,把扔在地上的雨伞收了起来塞进包里的夹层,费尽力气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将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然后在大雨中拖着他,往家的方向走去。他身上的酒气很重。许是刚刚受到的打击太大,借酒消愁去了吧。她还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他和她毫无关系,但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秒起,她就觉得,她静如死水般无波澜的心开始有了波动。在他强吻了她时,她也曾一度沉沦。而就在刚刚,当她看到他没有生气地倒在了路旁时,她心中的焦急已不能用言语说明。那是一种怎样的焦虑,竟能让她没有一丝顾虑地向他跑去,然后甩开雨伞,大声呼喊着他。那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急,竟能让她不顾一切地拖着他在大雨中前行,不顾一切地将他带回她的家中。
雨声渐渐小了些,他的喃喃自语传入她的耳朵。“瑶瑶……不要……离,开……”此时此刻的她,经受着雨水顺着脖颈流入衣服的冰凉触感,心中却热火一般。
难道他的女友,也叫做“瑶瑶”吗?
恍悟愁·不眠夜
深夜,一个下着蒙蒙细雨,没有星星的夜晚中,他缓缓地醒了过来。他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只是朦胧地想着刚刚经历的事情。
他目送着她离开后,浑浑噩噩地到了酒吧,想要借酒消愁。想着他如何如何心急如焚地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着她如何如何狠心绝情地想摆脱他,只觉得人生一片昏暗,心情愈加沉郁。然后当他酩酊大醉地从酒吧里出来,他靠在了商店的橱窗旁,没了意识。恍惚之中有谁很焦急地叫喊着他,把他抬了起来……
想到这,他猛然睁开眼睛。房间里有昏黄温馨的灯光,窗外黑漆漆一片,窗玻璃上有点点晶莹的水珠和道道雨水的痕迹。他躺在一张床上,身上换了件衣服。他使了使劲坐了起来,取下头上敷着的毛巾,靠在床头,眨了眨眼睛望向周围。他身处于一个典雅的房间,暖色系的家具让他感到微微心暖。他的头摆来摆去地以各种角度看着这个房间,觉得十分有趣。然后,他看见了她。
原先他没有看见她,是因为以他的角度看来他的被子挡住了她小小的脸。他凑近了脸看着她。小小的脸,依然那么白皙雪嫩的皮肤,依然那么长的如蝶翼般的睫毛,依然那么高挺小巧的鼻子,依然那么嫣红粉润的嘴唇,依然是他思念的模样。只是,沉睡时的她,依然皱着眉,十分焦虑的样子。是因为担心他吗?想到这,他的嘴角便在不知不觉中扬了弧度,心中一阵暖流——哪怕你表面上装作不认识我,但你心里,不是还是为了我的昏迷而心急如焚吗?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她脸颊的轮廓滑下,从前光滑如绸缎般的质感如今变得有些干燥粗糙了,眼睛下也出现了黑眼圈。他心疼地抚着她的发丝,心里想,一定是每天熬夜学习的缘故吧。
他的脸贴近她,一阵沁脾的馨香钻入鼻尖,那么清甜诱人,使他不知不觉中靠得她更近。许是这样近的距离让她觉察到了,她“嗯嗯”了几声,然后继续沉沉睡去。
他稍稍扬起了脸,轻柔的吻烙在她的额间,逐渐愈吻愈深,往事一一浮现。
沉睡中的她渐渐有了知觉,慢慢地醒来。柔软的触感覆在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肌肤上,让人迷恋。她突然意识到,那是醒来的他,在吻她。她心跳不已,乱了气息,却不想睁眼,不想打断这个吻。这个吻,让她体会到了久违的幸福的感觉。但是细致如他,却发现了她气息的紊乱。骤然毅然地离开她光洁的额头,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你醒了。”
她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嗯嗯”了几声,让人怜惜。不过很快,她感觉到空气中气氛的不对劲后,她睁大了眼睛,突然大叫起来:“诶呀!明明你是病人,为什么是你看着我睡醒的?你什么意思!”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无奈道:“我先醒了呗。”她扬起了眉毛,嘟囔个不停:“明明是病人精神还那么好,真是白费了那么多力气,早知道放你在街上好了,看你这样子也不会死。”
他轻笑几声,道:“那你为什么不把我扔在街上?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心思照顾我?”这下子她被问懵了,吞吞吐吐道:“你是老师我不照顾你我怎么上课啊……”
他有些不悦地看着她。她明明已经那么露骨地照顾他了,看来也是为了照顾发了烧的他彻夜未眠,为什么她就是不愿卸下她的伪装呢?他不悦道:“瑶瑶,不要再装了好吗?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才这样。你可以因为我这么久才来找你而生气,但那是因为基地事情太多,我要料理周全才能全身而退;你也可以因为我和怜美而不满,但在你离开之后我就知道是她害了你,所以我已经处置了她;你也可以因为接受不了我成了你的老师而埋怨我……无论怎样都好。但求你不要这个样子好吗?明明嘴上说不认识,心里却那么关系,你真的让我好难理解。”他的眸中含着痛楚,含着不解,含着思念与期待,唯独,永远不会有恨。哪怕嘴上说恨,他也永远不会在心中恨她。只因,她是他的挚爱。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眼神飘忽不定。这类似于告白的话语让她无法接受。脑袋也开始隐隐作痛。有些不真实的场景一闪而过,和她刚刚醒来时一样。她无奈地说:“老师,可能你真的认错人啦。我真的不认识你!或许只是因为我和你心中想的那个人太相像罢了。但世间万物,相像的东西太多太多,你总不可能认错还不肯纠正吧?”
他刚刚变得火热的心又瞬间冷却下来。淡淡道:“认错?难道世间还有另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也叫做叶冰瑶的人吗?不认识,只是你的托词罢了。”
她的心微微一震,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还是,她以前真的和他有过什么关系,只不过忘记了?她用低低的声音说:“我,半年前我从昏迷中醒来后,经常觉得我忘记了什么。但是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忘记任何事情,我记得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同学,我的一切一切。我不知道我到底忘了什么……”她捂着脸痛苦地靠坐在床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如果和他有什么关系,那一定是在她昏迷的时候,她的灵魂到了什么地方,和他相遇,和他相恋……
他垂下头。他终于找到了这所谓的原因,她并不是假装失忆,她是真的失忆了。或许是时空错乱的原因。但是失忆又怎样呢?他爱她,她也对他念念不忘。哪怕是失忆,他也要让她重新记起来,他们的点点滴滴。就算再追她一次,他也在所不惜。
他掀开被子走下床,俯下身子握住她的手,轻轻说:“哪怕你不再记得我了,我也一定会让你记起来。”她垂眸,依然低声道:“谢谢,还有,对不起。”
他扬高声调,故作轻松地说:“啊,我以后就住你这里了。这个房间归我。”“什么?”她一下子从地板上跳起来,大叫道,“我才不要!虽然……虽然我爸妈不跟我一起住,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子啊。你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她抓狂地大叫。
“自说自话?对啊我就是自说自话怎么了?反正你家里没人,我也不想住教师宿舍了,索性就住你这儿呗。”他一副痞子流氓的样子,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她把头扭到一边,无奈说:“住就住呗。不过,不许让别人知道!我才不想让别人说我是不检点的女孩呢。哼!”说完,她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间,留下最后一句话:“你刚退烧不要起来乱动!我去睡觉了,不要来打扰我!”
他硬是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然后轻笑着把房门轻轻带上。
以前她刚刚认识他时,碍于他的专横霸道而对他敬而远之,表面乖巧,想来内心一定把他骂了千次万次。可现在的她,因着他对她的放纵而展现出小女孩骄纵可爱的一面,不禁让人怦然心动。不过,还是很担心啊,她失去记忆的痛苦,她捂脸时的脆弱,还有——刚才她脸上不正常的潮红。
他一直纠结于她冷漠对他的原因,以为找到原因就能和她回到从前。可是,真正得知真相时,又免不了发愁。
望着天花板,心中一片愁绪。
而另一个房间的她,也辗转反侧,想着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依旧,依旧那么熟悉。他一定是她失忆时见到的人,那么他一定可以找回她的记忆。
此夜,又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