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给谁啊?脸上还带着笑。”林志强洗完澡回房间,看着正伏案写信的孟安荷笑着问道。
“给我姐写,把今天的周村游记给她分享一二。她之前不是问我小周他们家情况怎么样吗,之前只能说是道听途说,不敢乱说。
今天咱们可是去了周村,深入接触了一整天,吃了两顿饭,现在很有发言权了,必须把情况跟她好好说说。”孟安荷随口应道,头都没抬。
林志强看着她手边冒着热气的青花瓷盖碗,笑着道:“还得是老太太啊,这一只盖碗送到心尖上了。”
“这盖碗比我那柜子里的所有盖碗都漂亮,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它就是我的新宠了。”孟安荷放下笔,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茶,放下盖碗笑盈盈道:“老太太可真是一个妙人啊,她说:拿喜欢的东西送人,那才叫心意。”
林志强点头:“确实妙,你看老太太这五个儿子,四个杀牛匠,一个上过战场杀过敌,但坐下之后,身上没一点戾气,反而显得平和有礼。”
“是吧,我本来担心今天到了周村,老太太和她的儿媳妇们会围着我说瑶瑶的事。我一个当小姨的,哪能做得了这种主,实在不行只能跑路。
结果今天一天,就我跟老太太单独喝茶的时候她随口问了几句瑶瑶的家庭情况,全程保持着克制与礼貌。”孟安荷也笑了,“这一家子,教养是真的好,那两块一等功臣之家的牌匾,是能说明很多东西。”
放下盖碗,孟安荷继续写信。
林志强拿了一份报纸,先上了床,靠着床头安静看着。
二十分钟后,孟安荷把笔放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封,把信纸折好塞进去,把门反锁,跟着钻进了被窝,把林志强的衣服一掀就钻了进去。
“嘶——你这手冷的就跟冰块一样!”林志强一个激灵,按住了她乱来的手。
“那两个小家伙睡了嘛?”孟安荷含糊问道。
“睡了,白天玩疯了,刷了牙、洗了澡,一沾床就睡着,都用不着哄……慢点,磕到牙了。”
“那我不动了,你上来。”
木床轻晃,久久方才停歇。
孟安荷靠着林志强的臂弯,面色红润,轻声道:“最近没少吃跷脚牛肉吧?”
“隔天一碗,吃太多了燥的很,你又不在。”林志强靠着床头点了一根烟,轻吐烟圈,目光有点迷离,嘴角微微上扬。
“你还骄傲上了。”孟安荷伸手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只许抽一根啊。”
“好。”林志强点头,在家里,也就这会能好好抽一根烟是被孟安荷默许的。
“你说,瑶瑶和小周是不是已经谈上对象了?”林志强把烟掐了,躺回到被窝里搂着孟安荷,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的背。
“反正看他们的互动是挺亲密的,有种青春的暧昧气氛。”孟安荷笑道。
“可以啊,小周这小子,闷声干大事,都不知道他啥时候表白的。”林志强乐了。
“有没有表白还真不好说,谈恋爱这种事,不是就是含含糊糊,懵懵懂懂,一层窗户纸将破未破时的拉扯最有意思吗?”孟安荷从被窝里仰起脸,看着林志强:“你还记得咱们俩谈恋爱的时候,你啥时候表白我同意了吗?”
林志强想了想道:“认识你半年后,一次周末,我们去看歌剧表演,回学校的时候晚了,进不去校门,然后我们在学校外边的汽车旅馆住了一晚,我给你表白,你同意了。”
“但一开始是我先看上你的哦。”孟安荷笑了,“虽然我们没有正式确定关系,但我们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河边散步,一起去逛街购物,我觉得每天都很开心。”
林志强闻言愣了一下,嘴巴微张:“所以……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是假装成猎物的猎人?”
“怎么,你吃亏了?”孟安荷盯着他。
林志强笑着摇头:“倒也不是,那段时间我也挺开心的,乐在其中,每天都想着怎么能靠近你一点,趁着天黑或者过马路能牵一会你的手都能开心一晚上。”
“是吧,那会你一牵我手,我心脏跳的可快了,想让你多牵一会,又怕自己显得不够矜持。”孟安荷说道,“我们的关系比朋友更亲密,但又还没有超过恋人的那条线,所以互相都是情绪稳定且非常有趣的朋友。”
林志强若有所思:“那成为恋人后呢?”
“爱会有占有欲,稳定的情绪和强烈的爱很难共存。当我确定了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而且和我一样会选择回国,也愿意尊重我的事业发展,我觉得我们能够共同前行,并且走的很长远后,我在汽车旅馆答应了你的表白。”孟安荷看着他道:“其实,我知道那场歌剧结束后我们回不了学校,因为再有三个月,我们就要结束学业回国了。”
“啊?你知道啊的啊!”林志强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被做局了,但又好像没吃亏。
因为歌剧的票是他买的,只是没想到他才是猎物。
“那你觉得瑶瑶和小周这情况,跟咱们当年差不多?”
孟安荷想了想:“不好说,毕竟小周不光长得帅,还会做饭,换哪个小姑娘不迷糊啊。
可瑶瑶马上要回学校了,明年还要去香江上班,是先确定关系呢,还是保持着现在这样的状态,等嘉州工厂建好,外派回来再确定关系,我也挺好奇的。”
林志强琢磨了一下,恍然道:“我突然懂你说的爱会有占有欲是什么意思了。要是确定了关系,异地难免会胡思乱想内耗自己,反而没了稳定的情绪和有趣的灵魂。相隔半个月的信,是很难安慰到今天的心情。”
“老林,你要是早点懂这些道理就好了,娃都十岁了才琢磨明白呢。”孟安荷轻叹了一口气。
“没事,现在懂也不晚。”林志强笑着把她搂紧,“不过,我觉得小周还不错的,他是有事业心和上进心的人,很清楚自己究竟要什么。”
“嗯,这点我是认同的,小周的事业心和能力,可以让他抹平距离。我们长辈,终究会回归于生活和物质去看待他们的关系,从他和沫沫相处的日常不难看出,是能把生活经营好的人。”
……
“今天可太长脸了,瞧高翠花那样,鼻子都快气歪了。”赵铁英给周沫沫掖好被角,缩到了周淼的怀里,小声笑道。
“我也瞧见了,我们用绞肉机灌香肠,杀猪宴吃的那么丰盛,可把周坤坤羡慕坏了。”周淼微微笑道。
“瑶瑶这姑娘太好了,你都没注意到,本来她的手是扶着车坐垫的,听到大家起哄,反倒是把手揽着周砚的腰,那小子可得意了。”赵铁英说道。
周淼说道:“你说,我们要不要跟夏瑶的爸妈谈谈?今天三哥跟我说,下个月他们准备去一趟嘉州找宋老爷子谈明明和宋老师结婚的事,看看宋老师的妈、老汉是在嘉州会面,还是去蓉城跟他们会面。”
“莫要着急,今天妈把我单独喊道一边去说了,周砚和瑶瑶的事让我们不要插手。瑶瑶现在还是大学生,学业为重,周砚今年也才二十岁,结婚的事等过两年再说。”赵铁英道:“明明和宋老师不一样,明明今年二十六了,是该结婚的年龄了。”
“要得。”周淼点头。
“下个星期天我们去一趟百货公司,买两个好看点的袋子或者盒子。周砚不是要给瑶瑶妈老汉和外公外婆送腊肉香肠嘛,安荷要帮忙带回去,弄得稍微体面点。”
“有道理。”
“今天星期天,是不是该把公粮交一下了?”
“今天我觉得有点累。”
“没得事,我会心疼你,我在上面嘛,放松点,腿不要夹得那么紧……”
……
周砚依然起了个大早,四点四十分起床,比之前晚了十分钟。
新做的发酵柜很好用,温度稳定,面的发酵时间明显缩短十几分钟。
白天的十几分钟,发个呆就过去了。
但冬天早上能在床上多赖的十几分钟,那可就弥足珍贵了。
周砚果断把闹钟往后调了十分钟。
面和好,连着搪瓷盆一起进了保温柜,两边的灶膛里已经烧上了火,保温柜里是温热的,控温发酵,面上盖一块湿毛巾保湿即可,可以防止水蒸气进入搪瓷盆导致面的水分过高而失败。
上周六周砚已经用过一回,他简直是个天才!
孔立伟今天来的也挺早,剁着鲜肉馅,好奇问道:“周师,既然已经开始干包席,为啥子不写个公告呢?你写一份包席菜单,就先做三十块的,这和平时饭店来吃饭的客人又不冲突,包席的钱就是另外挣的。”
“你这个说法,也有道理。”周砚点点头。
宋阳虽经常和赵东、朱哲一起来店里吃饭,但之前还未带家人过来吃过饭,这包席的六十块要是周砚不接包席,他是挣不到的。
家中老人的寿宴,一般是要凑整才会办,错过再等五年十年。
阿伟接着说道:“明天不是厂里元旦放假嘛,要不今天发个公告说咱们接包席。按照我在乐明饭店的经验来说,大家庆祝过节,全家出来下馆子的概率很大。
纺织厂的工人工资高,人也多,明天还要来厂里看晚会,迎接1985年的到来,说不定还真有愿意包席庆祝的。”
周砚琢磨了一下,觉得阿伟这话说的还挺有道理的,确实可以抓住元旦假期这个节点,把周二娃饭店的包席打出名声来。
明天元旦他原本也打算给大家放假休息一天的,还得是优秀员工阿伟啊。
“阿伟,好样的,那咱们明天就不放假了。”周砚伸手拍了拍阿伟的手臂。
“没啥,这就叫经验。”阿伟的笑容中透着得意,但很快回过神来:“啊?周师,你明天本来打算放假啊?!”
周砚笑着道:“你说的有道理,等会我就去写个公告,明天只接预约和包席,早上就不做早餐了,歇半天。对了,要是预约的桌数多的话,你得来帮我切配。”
“这死嘴,真是多余!”阿伟不笑了,恨不得给自己的嘴巴来俩下。
正在做包子的李丽华和赵红闻言都笑了。
“老板,明天我还是早点来嘛,我来帮忙切菜。”李丽华说道。
“那我……”赵红开口。
赵铁英打断道:“你就睡个懒觉再来,你的刀工水平,现在后厨已经没得墩子了。”
“要得。”赵红乐呵呵的点头。
面臊子和浇头炒好,周砚抽空先去写了个公告。
毛笔写的大字,再把他今天要给宋阳他们上的包席菜单列了出来,标明价格——30元。
干烧岩鲤和雪花鸡淖必须提前预约,而且要点包席才能解锁。
三十块一桌的价格不便宜,但从菜品来看,价格又不算过分昂贵。
包席的价格是靠干烧岩鲤和雪花鸡淖这两道菜撑起来的,一条两斤重的岩鲤,价格是四块左右,成本也高。
公告牌摆在门口,早上来吃包子的客人都瞧见了,不少人驻足多看两眼。
“周二娃饭店也推出包席了啊!三十块钱一桌?价格怕是有点贵哦!”朱哲站在公告牌前看着。
“贵不贵要看菜噻,干烧岩鲤和雪花鸡淖这两道可是高端宴席菜。你去嘉州乐明饭店才能吃的到干烧岩鲤,雪花鸡淖在嘉州都不一定能吃得到正宗的。”赵东今天来的挺早,笑着说道。
“东哥,这干烧岩鲤真有这么好吃?”朱哲好奇问道。
围着公告瞧的工人们闻言,也是纷纷看向了赵东。
岩鲤岷江里有,不时有人能钓上来,价格虽然不便宜,但至少见过,但干烧岩鲤还真没吃过。
赵东见众人看来,清了清嗓子道:“我在蓉城餐厅吃过一回,外焦里嫩,鲜香味美,绝对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鱼,口感完全不是鲤鱼能比的。”
“就是不晓得周砚做的干烧岩鲤味道如何。”有人说了一声。
赵东笑了:“你们没看嘉州日报?周砚前段时间受邀给侨商、外商掌勺宴席做了三道菜,卤牛肉、雪花鸡淖和干烧岩鲤,大受好评。其中压轴菜就是干烧岩鲤,周砚做干烧岩鲤的水平,那绝对是嘉州第一流的。”
朱哲赞叹道:“这么说的话,这三十块钱的包席不一般哦!三道菜跟外商、侨商吃的一个水平,这要在嘉州,少说也得四五十往上走。”
周砚在店里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嘴角带着笑,没搭腔。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给他省了不少宣传的口舌。
而且这宣传点还真挺好,三道在外商招待宴上过的菜,就是这份包席菜单最好的背书。
“给你,那天的嘉州日报我买了十份,贴一份上去,比说一万句都管用。”赵嬢嬢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份嘉州日报,连同浆糊一起递给周砚。
“有道理。”周砚拿着报纸和浆糊出去,贴到了公告栏的上方。
“周老板,不包席,真就不能点干烧岩鲤啊?”赵东看着周砚问道。
“干烧岩鲤太费时费工了,不包席确实做不了。”周砚笑着点头。
“干烧岩鲤!雪花鸡淖啊!”黄莺和黄兵刚好来了,见那么多人围着瞧,也跟着上前来,“老舅,这可都是好菜!”
赵东看着黄莺:“莺莺,要不明天晚上让你爸来苏稽请咱们吃饭,吃完了一起去看晚会。”
黄莺闻言眼睛一亮:“要得!就说外婆想我妈了。”
舅甥二人,一秒达成共识。
一旁的黄兵听得一愣一愣的,想了想道:“那我明天也休息一天!”
“周砚,我们家定一桌。”赵东看着周砚说道。
“要得,给你记上。”周砚笑着点头,赵东还真是爽快。
三十块是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但对于黄莺他们家来说,三十块聚个餐毫无压力。
这公告刚贴出来,这就接了一单,效率还是相当高的。
订包席的少,但订餐的可不少。
明天元旦节,大家都放假,而且厂里还办晚会,迎新年。
周二娃饭店周日不营业,但明天接预约和包席,这可是稀罕事,一年不见得遇得到一回。
三十块的包席吃不起,订个几道菜也就五六块钱,一家人过来热热闹闹吃一顿,高高兴兴去看晚会,迎接1985,挺好!
有中午来吃的,也有晚上来吃的了。
周砚给赵嬢嬢拿了本子和笔,让她负责这事。
周二娃饭店的规矩,预约直接交全款,订了不来不退。
主打一个霸王条款。
没办法,周二娃饭店只用新鲜食材,要是客人订了餐不来,食材确实亏不起。
客人倒是没意见,周砚店里的菜,主打一个稳字。
先交钱的规矩虽然有点霸道,但用的都是当天的新鲜食材,也就接受了。
一个早上,预定了二十二桌出去,包席两桌,其他都是预约吃饭的。
“真不错,还得是过节,这早上光预约的钱就收到224.6元了。”早上营业结束,赵嬢嬢把本子递给周砚,上边写了预约的时间和点的菜,以及大致的用餐人数。
他妈说的没错,还得是过节,客单价一块五左右,比平时上班时工人们的客单价高了五毛。
中午和晚上估计还能再预约一些,说不定营业比起平时不会差太多。
“阿伟,干的好!”周砚和正端着茶缸喝水的阿伟说道。
“老板高兴就好。”阿伟略带无奈道。
“欸?小曾,你今天怎么来了?”赵嬢嬢惊讶的声音响起。
周砚回头,便瞧见曾安蓉背着一个大包站在门口。
“曾姐,来了啊?不是说交接工作要两周时间吗?怎……”周砚连忙走了出去,走进了瞧见曾安蓉右眉骨处有点红肿破皮,“这脸,怎么了?”
“哦呦!还真是,我都没注意到。”赵嬢嬢也是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没什么,遇到点事,被撞了一下。”曾安蓉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青神餐厅那边我昨天交接好了,手续办得挺顺利的,今天赶最早的班车过来,不过还是没赶上早餐来帮忙。”
“真没事?要不要去医院看下?”周砚关切问道。
曾安蓉摇头:“没事,家里擦过药了,这两天应该就能消肿,我把东西放了,马上下来干活。”
“干啥子活,这都破皮了,不处理好要留疤。”赵铁英上前帮她把背上的包卸了下来递给周砚,解了围裙,拉着她往外走:“走,我带你去厂办医院拿点药膏擦擦,女娃娃的脸上可不能留疤,要漂漂亮亮的。”
“曾姐这是被打了吗?”阿伟看着被赵嬢嬢拉走的曾安蓉,有些疑惑道。
“少说闲话,她要不愿意说,咱们就别问。”周砚把包往阿伟怀里一塞,“给曾姐跑个路,送她房间去。”
“行。”阿伟拎着包裹走了。
周砚眉头微皱,他其实也挺想八卦一下的,曾安蓉怎么就突然提前来了。
不过对于饭店来说,这是好事。
曾安蓉太能干了,从服务接待到后厨一条龙,她都能做明白。
周二娃饭店开了包席,周砚正愁人手不足的问题,她来的正是时候。
半个小时后,赵嬢嬢带着曾安蓉回来了。
她的额头上抹了药水,看着红亮红亮的,眼睛有点泛红,瞧着像是哭过,但一进店门,脸上便露出了微笑:“让大家担心了,我没什么事,就是破了点皮。”
周砚看着她道:“曾姐,那你要不休息一天吧?估计一早就出门赶车,先去睡会?”
曾安蓉摇头:“没事,老板,我这点伤不影响干活,以前学刀工的时候,切一刀比这还疼呢。你一会要做卤菜了吧?我来给你切菜。”
周砚看着她沉默了两秒,点头道:“行,那我算你今天就正式入职了。”
“欢迎小曾正式入职我们周二娃饭店。”赵嬢嬢带头鼓掌。
“欢迎!安蓉姐姐!”周沫沫拍着小手跟着喊道。
众人也是纷纷笑着鼓掌,欢迎曾安蓉的到来。
“太好了!曾姐,你来我就有救了!你都不知道咱们这饭店后厨墩子和打荷一肩挑有多累人!简直能累死一头牛!”阿伟的脸上露出了诚挚的笑容,不掺杂一丝虚假。
加更会很晚很晚,明天起来看吧,我得熬一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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