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格物博士”这个官方认证头衔,又有了徐福府上“上宾”的临时身份,罗田应天总算是在咸阳,初步站稳了脚跟。
徐福那边虽然憋屈,但也不敢明着违抗圣旨,只能捏着鼻子给罗田应天划拨了一处位于咸阳城西,靠近匠作区的、半废弃的大院子作为“格物院”的临时办公地点,美其名曰“清静,便于研究”。
罗田应天跟着徐贵去看地方的时候,差点没气得笑出声。
这院子倒是够大,以前不知道是哪个破落贵族的别苑,如今荒草长得比人都高,房子塌了一半,剩下的也是四面漏风,屋顶漏雨,耗子在里面都得含着眼泪搬家。
“格老子的,徐福这老小子,跟老子玩阴的?给老子分配个‘鬼屋’?”罗田应天叉着腰,看着满目疮痍,倒也没太生气。
反而觉得这地方够大,够偏僻,正好方便他搞些“出格”的试验,不用担心扰民或者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罗先生,您看这……”徐贵一脸为难,心里估计也在吐槽自家先生太小家子气。
“巴适!相当巴适!”罗田应天拍了拍徐贵的肩膀,把他拍得一踉跄。
“地方够大,施展得开!告诉徐先生,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回头格物院出了成果,一定给他记个头功!”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徐贵只能干笑。
送走了徐贵,罗田应天一个人在这“鬼屋”里转悠起来。
他越看越满意。
接下来的日子,罗田应天忙得脚打后脑勺。
他拿着秦始皇特批的、由少府(皇帝的私房钱袋子)拨付的有限启动资金,开始招兵买马。
招人的标准,那叫一个奇葩。
不看你会不会之乎者也,也不看你有没有炼气根基,就看你手巧不巧,脑子活不活,敢不敢想敢不敢干。
他专门去那些工匠、刑徒、甚至是市井混混里头扒拉人。
“你,对,就是你!会打铁不?会刨木头不?不会?没关系,有力气就行!包吃住,一天管三顿饱饭,干得好还有铜钱拿!”
“你瞅啥?说你呢!眼神挺贼啊,以前是干啥的?溜门撬锁?哦……那观察力肯定不错!来不来?咱们这儿正缺你这种‘注重细节’的人才!”
“老大爷,您这编筐的手艺可以啊!这经纬交错,暗合几何之美!有没有兴趣来搞点更精细的活儿?比如用铜丝编个网啥的?”
他就这样,用“包吃住+画大饼”的模式,愣是忽悠来了几十号歪瓜裂枣的“首批格物院研究员”。
这些人里头,有原本要被拉去修陵墓的工匠,有在街上偷鸡摸狗被逮住的混混,还有几个是看着罗田应天当街“表演仙术”后,主动来投奔的、没啥正经师承的野路子方士学徒。
人员初步到位,罗田应天就开始带着他们搞“大院卫生,重建家园”运动。
清除杂草,修补房屋,打造桌椅板凳……他亲自上阵,一边干一边传授他的“科学管理方法”和“标准化作业流程”。
“看到没得?这个桌子腿,要一般长!这叫标准化!以后咱们造东西,都得按规矩来!”
“工具用完要放回原位!这叫定置管理!哪个龟儿子乱丢,扣他晚饭肉沫!”
他那一口川普混杂着秦语和新名词的指挥,把一众手下,听得云里雾里,但又觉得莫名带劲。
这位新老大,不像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也没得方士神神叨叨的架子,动不动就挽起袖子跟他们一起干活,累了就坐在地上吹牛打屁,说些“海外奇谭”,什么铁鸟飞天,铁鱼入海,千里传音……
虽然觉得是吹牛皮,但架不住故事好听啊!
而且,他是真给饭吃!
那油水,还挺足!
于是,格物院的凝聚力,就在这锅碗瓢盆和口水横飞中,初步建立了起来。
院子收拾得有点模样了,罗田应天开始上马他的第一个“重点科研项目”——改进冶金术!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没有好材料,啥子聚灵大阵、飞天木鸟都是扯淡。
他凭借记忆,画出了简易的“高炉”草图,又指挥工匠们打造了简易的“鼓风机”(用皮囊和木杆做的),试图提高炉温。
他还尝试着把路上捡到的一种黑色石头(煤),混着木炭一起烧,虽然弄得乌烟瘴气,但效果似乎比单纯烧木炭要好点。
这个过程,自然是幺蛾子不断。
“博士!不好喽!炉子……炉子烧穿喽!”一个满脸煤灰的工匠连滚带爬地跑来报告。
罗田应天跑去一看,好家伙,简易高炉因为温度过高,局部熔化,铁水淌了一地,差点引发火灾。
“仙人板板!这耐火材料不过关啊!”他挠着头,又开始琢磨着去哪里搞点更耐烧的粘土。
还有一次,他试图用“电解法”来提炼更纯净的金属(理论上可行,但他严重低估了实际操作难度),结果差点把自己和几个好奇凑过来的学徒给电成爆炸头。
“妈哟,这个玩意儿有点凶!”罗田应天顶着一头蓬松的卷发,心有余悸,“看来灵气这玩意儿,也不是万能的催化剂,该遵守的物理定律还是得遵守……”
虽然事故频发,进展缓慢,但在罗田应天“理论结合实际,不怕失败,就怕不动脑子”的指导思想下,格物院还真捣鼓出了一些东西。
比如,通过反复锻打和新的淬火工艺,他们打造出的铁器,硬度和平整度确实比市面上的普通铁器要好上一截。
罗田应天将其命名为“初级百炼钢”,虽然离他心目中的高标准还差得远,但已经让院里的工匠们惊为天人了。
“罗博士真乃神人也!”一个老铁匠捧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柴刀(测试品),激动得老泪纵横。
“老汉我打了一辈子铁,从没见过这么……这么得劲的铁!”
罗田应天嘿嘿一笑,深藏功与名:“基操,勿六!以后好东西还多得很!”
除了搞材料,他也没放下对《基础吐纳篇》和那几块兽皮的研究。
他把自己捣鼓出的“动极生静”修炼法,简化改良后,偷偷传授给了几个看起来比较机灵、且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核心手下,美其名曰“格物院内部广播体操——强身健体,提升工作效率必备!”
你还别说,这帮家伙练了之后,虽然没一个能感受到啥子灵气,但一个个确实精神头更足了,干起活来更有劲了。
罗田应天自己的修为,在消耗了大量食物(他饭量越来越大)和偶尔能找到的微弱灵气资源后,也终于彻底稳固在了养气境初期,朝着中期缓慢迈进。
他发现,在领导团队、解决实际问题的过程中,那种专注和“格物”的状态,本身也是一种对心性的修炼,让他对自身能量的控制更加精细了。
当然,格物院的风生水起,不可能不引起外界的注意。
徐福那边,时不时就派徐贵过来“关心”一下,名为协助,实为打探。
罗田应天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展示他们打造的“优质”农具和厨刀,声称这是在为未来的“大工程”,积累基础工业经验。
徐贵看着那些确实精良的铁器,将信将疑,回去报告给徐福。
徐福听了,冷哼一声:“哗众取宠!打造些奇技淫巧之物,也敢妄谈长生大道?陛下只是一时被他迷惑罢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那点不安却越来越浓。
这罗天,做事的路数,他完全看不懂!
更让罗田应天头疼的,是来自官方的掣肘。
少府拨付的钱粮,总是拖拖拉拉,克扣斤两。
来视察的官员,个个鼻孔朝天,对格物院的“不伦不类”指手画脚,话里话外暗示要“孝敬”。
有一次,一个负责采买的院工,在外面被几个地痞打了,抢走了刚买的物资。
罗田应天查到背后可能是一个掌管相关物资调拨的小吏在指使,气得他当场就要提着他那把“初级百炼钢”打造的、丑了吧唧的长剑去找人算账。
最后还是被几个稍微理智点的老工匠拦住了。
“博士,使不得啊!官字两个口,咱们惹不起!”
“惹不起?”罗田应天眼珠子一瞪,“格老子的,老子是陛下亲封的格物博士!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呃,虽然没品级。但也不能让这些蛀虫骑在脖子上拉屎!”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第二天,他带着两个手下,抬着一个箱子,直接堵在了那个小吏办公的衙门口。
他也不闹,也不进去,就在门口把箱子打开,里面是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一套格物院出品的、闪闪发光的全新厨刀、农具,还有一面用最新工艺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铜镜。
然后,他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始现场演示!
用厨刀轻松剁开粗大的骨头,用农具轻易刨开坚硬的土地,用铜镜照得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惊呼“好清楚”!
他还扯着嗓子吆喝:“走过路过都来看啊!格物院最新产品,皇家技术,质量三包!用了都说好!哪位大人有兴趣,可以内部价采购啊!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这一通操作,直接把那小吏和衙门里的其他官员给整不会了。
这罗天,不按常理出牌啊!
哪有堂堂朝廷博士,在衙门口摆地摊的?
事情很快传到了秦始皇耳朵里。
嬴政听了宦官的汇报,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有趣。
“摆摊售物?这罗天,行事果然异于常人。他造的那些器物,果真如此精良?”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嬴政大手一挥:“传旨,格物院所需一应物料,按需拨付,不得克扣延误。再有人刁难,严惩不贷!”
有了秦始皇这把尚方宝剑,格物院的物资供应顿时顺畅了不少。
罗田应天得意地哼起了小调:“嘿嘿,跟老子玩阴的?老子直接以阳谋破之!这就叫舆论监督,直达天听!”
经过这番折腾,格物院总算是在咸阳彻底立住了,虽然依旧被很多传统方士和官员视为异类,但至少明面上没人敢轻易来找麻烦了。
罗田应天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他捣鼓出的这点东西,还不足以真正打动秦始皇,更不足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徐福东渡后的权力洗牌。
他必须尽快拿出更震撼、更有说服力的“成果”!
他的目光,投向了院子里那堆他让人收集来的硝石、硫磺和木炭……
“妈的,看来不搞点‘大炮仗’,是镇不住场子了!”他摸着下巴,眼神闪烁着危险而又兴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