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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金蝉脱壳

    太子嘴角那抹冷笑刚挂上,陈无咎手里的纸条还在晃。

    风一吹,泛黄的边角啪地打在他干裂的嘴唇上。

    他没收回手,反而往前又递了半寸,像是要把这破纸塞进太子鼻孔里。

    “怎么?”他嗓音低哑,却带着股子懒洋洋的劲儿,“殿下怕了?怕我把这名单往天上一撒,让全城百姓都瞧瞧,您东宫账上记着多少条人命?”

    太子眼神一缩,手指在袖中微微颤了下。

    围观的人群嗡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又忍不住抻脖子往前看。

    赵沉舟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可脚底下没动——刚才被当众戳出旧伤的事儿还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当口,陈无咎忽然咧嘴一笑。

    不是嘲讽,也不是狠厉,反倒像街边赌赢了三文钱的混混,透着股莫名其妙的得意。

    “既然要查!”他猛地一声吼,震得墙灰簌簌往下掉,“那就查个彻底!”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纸条直接塞进嘴里,两腮一鼓,咔吧咔吧嚼了两下,喉头一滚——真给吞了!

    “我陈无咎带回军情!”他战斧往地上一杵,火星四溅,“死也不受辱!你们谁敢碰我,就是跟北疆三万将士过不去!”

    说完,他整个人往前一扑,直冲侍卫堆里撞去!

    赵沉舟本能抬刀格挡,其余人也急忙合围。

    可就在双方即将撞上的瞬间,陈无咎左脚猛地一蹬地面,身子像泥鳅似的往侧一滑,借着战斧砸地扬起的尘土遮眼,顺势一头扎进了墙角那堆塌了一半的柴草堆里!

    “拦住他!”太子怒吼。

    七八名侍卫扑上去,乱刀劈砍柴堆,尘土飞扬,枯枝乱飞。

    有人一脚踹开残垣,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人呢?!”

    “地上有血迹!往巷子里去了!”

    “追!封锁所有出口!”

    整条街顿时炸了锅。巡城司鸣锣示警,百姓尖叫奔逃,西门内外乱作一团。

    而此时,一道黑影正贴着屋檐边缘,像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往上爬。

    三丈高墙,两步一跃,指尖扣住瓦缝,翻身落脊。

    陈无咎蹲在屋顶,喘了口气,顺手从怀里摸出块油布包着的小镜子,对着太阳晃了一下——南边巷口,一个挑粪桶的老汉立刻拐进暗道,消失不见。

    这是他半个时辰前就埋下的局。

    真情报从来不在身上。

    早在北岭荒庙,他就把那份七百祭品名单和青铜令牌的拓片,用火漆封进石佛底座的暗格里,上面压了三块刻着蛇纹的砖。谁能想到,供香客磕头的破庙,才是真正的机密库?

    至于刚才吞下的纸条?那是他用烧火棍在废纸上随手写的“今日宜扫地”,连字都歪得像蚯蚓爬。

    可演得够真就行。

    他低头看了眼脚下乱成一锅粥的西门,嘴角抽了抽。

    太子还在咆哮下令,赵沉舟带着人往东巷狂追,灵鉴师柳七的尸体被人匆匆拖走,没人注意到,刚才那一堆柴草底下,其实早就被人挖了个通向隔壁药铺地窖的短洞。

    他轻轻拍了拍肩头,那里原本渗血的伤口,此刻已被一层薄薄黑雾裹住,隐隐发烫。

    杀之精粹在经脉里转了一圈,速度提到了极致。刚才那一撞一滑,看似拼命,实则每一步都在计算之内:踩点、借力、换位、脱身,行云流水。

    这才是杀手的活法。

    正面硬刚是莽夫干的事,他陈无咎玩的是脑子。

    他站起身,沿着屋脊快步前行,脚步轻得连瓦片都没发出响声。

    身后,太子还在喊:“贴榜通缉!悬赏千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陈无咎听得直乐。

    活要见人?

    你连影子都抓不着。

    他一路穿房越脊,绕过三处巡哨点,专挑晾衣绳多、烟囱密的窄巷走,最后在一个废弃茶棚顶上停下。

    前方就是城隍庙后巷,再过去两条街,便是老管家早年安排的接头点——一家卖卤味的铺子,掌柜的右耳缺了半块。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染血的玉佩,指尖用力一掐,玉面裂开一道细缝,渗出一丝猩红。

    这是暗卫信号。

    只要连叩三下,十里内潜伏的陈家死士就会立刻接应。

    但他没急着动手。

    反而蹲下身,从屋檐角落抠出一小块松动的瓦片,往下一扔。

    瓦片不偏不倚,砸在巷口巡逻队的铜铃上。

    “叮——!”

    铃声乍响。

    两名巡兵猛地抬头,望向屋顶。

    陈无咎已经不见了。

    他在另一条街的排水沟盖板下猫着腰,耳朵贴地听了一会儿动静,确认没人追踪,这才缓缓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

    远处传来打更声。

    梆——梆——梆。

    三更天。

    他活动了下肩膀,伤口还在疼,但不影响发力。

    正准备动身,忽然听见斜对面小酒馆里传出一阵喧哗。

    “听说了吗?西门那边闹翻了!有个疯子当众吞纸,说是带了什么祭品名单!”

    “哎哟,该不会是北疆回来的那个陈公子吧?”

    “嘘!小声点!人家现在可是通缉犯!太子亲自下的令!”

    陈无咎站在阴影里,听着这些话,非但没恼,反而笑了。

    通缉犯?

    挺好。

    越乱越好。

    他拍拍屁股,转身钻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夹道,七拐八绕,终于来到那家卤味铺子后门。

    门虚掩着。

    他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卤水味扑面而来。

    柜台后站着个独耳老汉,正低头切鸭脖。

    陈无咎没说话,只将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在柜台上轻轻敲了三下。

    嗒。嗒。嗒。

    老汉手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油纸包,推了过来。

    “东西在里头,”他声音沙哑,“三天内必须送出去。”

    陈无咎接过,沉甸甸的,正是他之前藏好的备用情报副本。

    他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老汉却突然开口:“北岭那边……还有人在等你。”

    陈无咎脚步一顿。

    “谁?”

    “瘸老头。”老汉低声道,“他说你知道他在哪儿。”

    陈无咎眼神一闪。

    瘸老头——当年父亲留下的密探,专门负责幽冥蛇殿的情报网。三年前失踪,没想到竟躲在北岭。

    他捏紧了油纸包,转身出门。

    夜色如墨,他身影很快融入小巷深处。

    而在城墙上,太子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脸色铁青。

    “搜!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一名幕僚小心翼翼道:“殿下,会不会……他是故意引我们注意,其实早就进城了?”

    太子猛地扭头:“不可能!城门一直关着,没有我的令,谁也进不来!”

    幕僚低头不敢再言。

    可就在此时,城外十里驿站的一间破屋里,一盏油灯忽明忽暗。

    地上躺着具尸体,穿着巡城司制服,脸上盖着块湿布。

    旁边桌上,放着一张字条,墨迹未干:

    “纸条已毁,人已入城。”

    灯焰跳了跳,映出墙角一道新鲜的鞋印——尺码不大,前端微翘,正是陈无咎惯穿的那种软底靴。

    油灯忽然熄灭。

    黑暗中,一只手指轻轻叩响了窗台。

    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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