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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1章 母亲遗赠的“监护权”

    秦昼准备的午餐很丰盛,但我一口都吃不下。

    他坐在我对面,自己也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安静地看着我。

    “姐姐还在想文件的事?”他问。

    “嗯。”我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芦笋,“我妈……什么时候给你的?”

    “八年前,十月。”秦昼回忆道,“林姨做完第三次化疗,精神还不错。她约我在医院花园里见面,给了我这个文件夹。”

    他顿了顿:“她说:‘小昼,晚意就交给你了。那孩子看着坚强,其实最让人操心。她要是犯傻要去危险的地方,你要拦着她。’”

    “她还说了什么?”

    秦昼沉默了几秒:“她说……‘如果晚意恨你,你就让她恨。总比她在外面丢了命强。’”

    叉子掉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妈……真的说过这种话?

    那个在我十五岁受伤后,抱着我说“我的晚意最勇敢”的妈妈?那个在我决定去纽约学电影时,卖掉一套小房子给我凑学费的妈妈?那个每次视频都说“注意安全,但别怕冒险”的妈妈?

    她会把我交给秦昼“监护”?

    “我不信。”我说,“我妈不会这么做。”

    秦昼起身,走向书房:“我拿原件给你看。”

    他很快回来,手里拿着那个深蓝色文件夹。这次他没直接给我文件,而是从里面抽出一封信。

    信纸是淡黄色的,边缘有些泛黄,上面是我妈娟秀的字迹。

    晚意,我的女儿: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妈妈已经不在了。对不起,妈妈先走了,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

    妈妈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你,最大的牵挂也是你。你太像年轻时的我了——勇敢,固执,为了理想可以不顾一切。但妈妈吃过亏,知道这种性格要付出什么代价。

    所以妈妈做了个自私的决定:把小昼指定为你的特殊监护人。

    别怪小昼,也别怪妈妈。妈妈知道你肯定不愿意,但请相信,这是妈妈想了很久才做的决定。

    小昼这孩子,从小就把你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他或许偏执,或许极端,但他的世界里只有你。把你交给他,妈妈放心。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被束缚了,觉得不自由了,想想妈妈的话:有时候,被爱束缚,比在自由里孤单要好。

    妈妈爱你,永远。

    ——妈妈

    信纸在我手里颤抖。

    是我妈的笔迹,我认得。还有她惯用的那个墨水颜色,偏蓝的黑。

    甚至信纸右下角有个小小的咖啡渍——我妈写信时总爱喝咖啡,经常不小心洒出来。

    都是真的。

    秦昼轻声说:“林姨写了两封。一封给你,一封给我。给我的那封……内容差不多,但多了句:‘如果晚意恨你,你就让她恨。这是妈妈的请求。’”

    我闭上眼睛,信纸被我捏得发皱。

    “为什么……”我声音发哽,“为什么现在才给我看?”

    “因为我想等合适的时候。”秦昼说,“姐姐刚回来时情绪激动,直接给你看,你可能会觉得是伪造的。而且……”

    他顿了顿:“而且我不想用林姨来压你。我想让姐姐自己选择……接受我。”

    “所以你先把我关起来,等我习惯了,再拿出这个?”我睁开眼睛看他,“秦昼,你这算什么‘让我自己选择’?”

    秦昼低下头:“我承认,我用了手段。但姐姐,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太怕你走了。”

    他伸手想碰信纸,我躲开。

    “这份监护权,”我问,“具体什么权限?”

    “在法官认定你‘处于危险状态’或‘可能自我伤害’时,我有权限制你的行动范围,安排你的生活环境,并……代为处理你的部分事务。”秦昼说得很官方,但我知道这简短的几句话背后是多大的权力。

    “谁认定我‘处于危险状态’?”

    “我。”秦昼承认,“根据林姨的授权,我是第一判断人。但如果有争议,可以申请第三方评估。”

    “所以你可以单方面宣布我‘危险’,然后把我关起来?”

    “理论上……是的。”秦昼看着我,“但姐姐,我不会滥用。这次是因为亚马逊项目确实危险,我才……”

    “那如果我想去逛街呢?想去见朋友呢?这也‘危险’吗?”

    秦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姐姐,我们可以协商。比如逛街,我可以陪你。见朋友……要看是什么朋友。苏晴这种冲动的,暂时不行。”

    “凭什么?!”

    “凭她今天带警察来,想把姐姐从我身边带走。”秦昼的声音冷下来,“姐姐,她不是我认可的朋友。”

    又是这句话。我“认可的朋友”。

    我站起来,把信纸拍在桌上:“秦昼,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有权选择我的朋友!”

    “但你没有权选择危险。”秦昼也站起来,“姐姐,林姨把你交给我,我就要负责。苏晴只会带你往危险的地方冲,就像当年她怂恿你去拍那个黑帮纪录片一样。”

    我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秦昼说,“姐姐在纽约的所有事,我都知道。你拍的每一个项目,去的每一个地方,合作的每一个人……我都查过。那个黑帮纪录片,苏晴是制片人,她明知危险还让你去,最后要不是运气好……”

    他没说完,但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次拍摄我们差点被黑帮发现,躲在集装箱里一整夜,苏晴和我都吓坏了。

    “那是意外。”我说,“而且苏晴是为了帮我完成作品。”

    “但她没有保护好你。”秦昼走到我面前,“姐姐,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让你涉险。就像我,就像林姨。”

    “所以你们就用‘爱’的名义关着我?”

    “是用‘爱’的名义保护你!”秦昼的情绪也上来了,“姐姐,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人心很复杂!你太单纯,太容易相信人!林姨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把你交给我!”

    他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很大:

    “姐姐,你就不能……就乖乖待在我为你打造的安全世界里吗?这里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为什么非要出去?!”

    “因为我是人!不是宠物!”我甩开他,“秦昼,就算有我妈的授权,你也没权力这样对我!我会找律师,我会申请撤销监护权!”

    秦昼的表情凝固了。

    然后他笑了,那个笑容很冷。

    “姐姐要和我打官司?”他问,“可以。但姐姐要知道,林姨的文件在法律上很完备。而且……”

    他从文件夹里又抽出一份文件。

    “这是林姨的心理医生出具的报告。”他把文件递给我,“证明林姨在签署文件时精神状况正常,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还有这三份公证处的公证文件,证明整个流程合法合规。”

    他顿了顿,继续说:

    “另外,我咨询过律师。要撤销这种监护权,需要证明监护人‘滥用职权’或‘损害被监护人利益’。但过去一周,姐姐吃得好住得好,情绪稳定——这些都有监控记录。相反,姐姐之前从事高危职业,多次涉险,这些都有证据。”

    他把文件一张张摊开在桌上,像在展示必胜的底牌。

    “所以姐姐,”他看着我,“这场官司,你赢不了。而且一旦进入司法程序,姐姐的‘心理健康状况’会成为焦点。法院可能会要求你做精神评估,到时候……”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到时候,我可能真的会被判定为“需要监护”。

    我看着他,这个我从小照顾的弟弟,这个用八年时间——甚至更久——精心布局的男人。

    他不是一时冲动把我关起来。

    他是织了一张天罗地网,等我回来,然后缓缓收网。

    而我妈,亲手递给了他网的线头。

    “秦昼,”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秦昼愣了一下,然后说:“没有计划。我只是……执行林姨的遗愿。”

    “撒谎。”我盯着他,“我妈的文件是八年前的。但这栋房子,这些机器人,这些睡衣……你准备了至少三年。你早就知道我会回来,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秦昼沉默了。

    良久,他承认:“是。我知道姐姐会回来。因为姐姐是月亮,我是夜空。夜空永远在等月亮。”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深情款款。

    而我只觉得冷。

    “我要回房间。”我说。

    秦昼点头:“好。姐姐休息。晚餐我让厨师做清淡些。”

    我转身上楼,走到一半,回头看他。

    他站在客厅中央,灯光从他头顶洒下,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他手里还拿着那些文件,像握着王权的权杖。

    “秦昼,”我说,“就算你有法律文件,就算我妈同意……我也不会认。”

    秦昼抬头看我,眼神平静:

    “没关系,姐姐。我可以等。等姐姐认的那一天。”

    “如果永远没有那一天呢?”

    “那我就永远等。”他微笑,“反正姐姐在这里,我有一辈子的时间。”

    我转身继续上楼。

    回到主卧,关上门,我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包里掉出那封信——我上楼时偷偷塞进口袋的。我展开已经发皱的信纸,再看那几行字: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被束缚了,觉得不自由了,想想妈妈的话:有时候,被爱束缚,比在自由里孤单要好。”

    我妈……真的这么想吗?

    还是说,她在生命的最后,被病痛和担忧蒙蔽了双眼,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或者……秦昼对她说了什么?影响了她的判断?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现在我被困在这里,不仅因为秦昼的偏执,还因为我妈的“遗愿”。

    双重枷锁。

    窗外的天色暗下来。

    楼下传来秦昼和机器人管家说话的声音,他在安排晚餐。

    生活继续,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

    而我,第一次开始怀疑:

    也许我真的……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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