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抉择与陷阱
火焰的余烬还在苏府后院的空气中飘散,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焦臭。小坡的“死”,像一块沉重的铅,压在每一个苏府下人的心头。恐惧无声蔓延,昔日的安稳与祥和荡然无存。仆人们走路都低着头,眼神躲闪,仿佛随时会有不知名的灾祸降临到自己头上。
苏轼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门窗紧闭,连苏辙也被暂时挡在门外。他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消化慈济堂的震撼发现,以及小坡被灭口带来的冰冷警示。
桌上的油灯跳动着,映照着司马光手书的摹本、螭龙玉佩的图样、以及阿萍描述的“左眉有黑痣的老者”特征。这些碎片,逐渐拼凑出一个庞大而狰狞的轮廓——一个牵扯到已故河督、巨额河工款项、司马光秘密调查、以及连环命案的惊天黑幕。而王岩,那个右手残疾的可怜少年,和他的姑母阿萍,不过是这黑暗巨兽碾过时,无意中卷入、随即被无情吞噬的微尘。
自己呢?苏轼苦笑。或许连微尘都算不上,只是一颗被随手拿来利用、用完即弃的棋子。若非司马光留下的后手,若非太皇太后那点旧情,自己恐怕早已成了旧邸焦尸旁的又一副枯骨,还要背负着杀人放火的污名遗臭万年。
但如今,棋子看到了棋盘外的阴影。看到了那只操纵棋局、隐藏在重重帷幕之后的巨手。左眉黑痣的老者……这个特征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的混沌。符合条件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是足以让朝堂震动的名字。他不敢,也不愿去深想那个最可能的答案。那意味着,他要对抗的,可能不仅仅是程颐、蔡京之流,而是盘踞在大宋权力中枢最顶端、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
账册的原件,被他用油纸层层包裹,塞进了书房墙壁一处极隐秘的夹层。那是多年前为了藏匿一些不便示人的书信而设,除了他和已故的发妻王弗,无人知晓。誊抄本则放在手边,每一页的异常标记和那些缩写、日期,都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眼睛。
这东西,是催命符,也是护身甲,更是……足以掀翻半个朝廷的惊雷。
如何用?何时用?抛给谁?
直接上奏?证据链条尚不完整,阿萍的口供单薄,断指和玉佩的真伪未经权威认定,自己更是戴罪之身,贸然抛出,最大的可能不是扳倒对手,而是被反诬构陷大臣、扰乱朝纲,罪加一等。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又能护他几时?
交给程颐或蔡京?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或许与贪墨案无关,但绝对乐于借此打击政敌,甚至可能将脏水反泼回来,将自己彻底钉死。
或许……可以交给章惇?
这个念头让苏轼自己都愣了一下。章惇,新党中坚,与自己政见相左,更是曾参与打压旧党。但他送来密信示警,虽动机不明,至少表明他并非与程颐完全同路。而且,章惇有胆魄,有手腕,在朝中亦有根基。更重要的是,他若真想彻底扳倒旧党,这个足以将某些“清流”元老拉下马的贪墨大案,或许正是他需要的利器。风险在于,章惇可能胃口更大,想将新旧党争的对手一网打尽,自己也可能成为他棋盘上的弃子。
这是一步险棋,几乎是在悬崖边上走钢丝。
然而,还有别的选择吗?小坡已死,灭口的黑手就在身边,下一次,可能就是针对王朝云、苏辙,或者他自己的致命一击。被动防守,只有死路一条。
他需要盟友,哪怕这个盟友本身也带着毒刺。他需要将水搅得更浑,让幕后的黑手不得不现身,或者至少,让他无暇再对自己步步紧逼。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叩响,苏辙的声音传来,带着压抑的激动和一丝不安:“兄长,秦三哥有紧急消息!”
苏轼收起思绪,打开门。苏辙闪身进来,身后跟着风尘仆仆、脸色凝重的秦三。
“苏学士,二老爷。”秦三拱手,声音急促,“两件事。第一,阿萍嬷嬷已安全转移到玉泉观后山一处密室,清虚道长亲自安排,绝对隐秘。”
苏轼略松一口气:“有劳三哥,道长费心。”
“第二件事,”秦三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您让我查左眉有黑痣、年过五旬的朝中重臣,我通过道上的关系,从一位退休的老礼部书办那里,打听到一个……一个可能的人选。”
“谁?”苏轼和苏辙同时屏住呼吸。
秦三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更低,仿佛怕被空气听了去:“老书办说,约莫七八年前,他随当时的礼部尚书,去一位致仕的老太师府上送敕封文书。那位老太师……就是左眉之中,有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极为显眼。”
“致仕的老太师?”苏轼心中念头飞转,“姓甚名谁?”
“姓贾。”秦三吐出两个字。
贾?致仕、曾任太师、左眉有显著黑痣……符合这些条件的,当朝只有一人——贾易!元祐更化之初被罢黜,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尤其在旧党中影响深远,与司马光、文彦博等人关系微妙……难道是他?!
“贾易……”苏辙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是早就致仕还乡了吗?怎会……”
“老书办还说,”秦三继续道,“那位贾老太师虽然致仕,但府中时常有达官贵人往来,且与宫中一些内侍关系密切。另外,大概两年前,也就是司马光司马公去世前后,贾府似乎出过一点事情,有太医频繁出入,但具体为何,外人不得而知。”
司马光去世前后……贾府异动……宫中内侍……河工贪墨……所有线索,似乎隐隐约约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如果幕后黑手真是贾易,或者是以他为首的利益集团,那一切就说得通了!贾易虽已致仕,但影响力犹在,更有门生故旧在关键位置。河工款项这块肥肉,他们自然想分一杯羹。司马光秉公调查,触动了他们的利益,甚至可能掌握了关键证据,于是……司马光“病故”了。王岩无意中(或被迫)卷入,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于是“失踪”并成了焦尸。自己则因为与司马光的密切关系,以及不羁的个性,成了转移视线、打击异己的完美替罪羊。程颐、蔡京或许各有心思,但很可能也被这更大的黑手利用或牵制。
好大一盘棋!好深的谋划!
“还有,”秦三犹豫了一下,“我在查访时,似乎……似乎被人盯上了。对方很警觉,我没能摆脱,但也没被抓住。我怀疑,不止一方在关注这些陈年旧事。”
苏轼心中一凛。对方反应这么快?是程颐?蔡京?还是……贾易的人?
“三哥,你辛苦了。接下来一段时间,请务必藏匿行踪,暂时不要露面,一切等风头过去再说。”苏轼郑重道,“道长那边,也请多加小心。”
“小人省得。”秦三点头,“学士,此事水深,您千万保重。”说完,他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兄弟二人,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贾易……”苏辙声音干涩,“兄长,若真是他……我们……”
“证据。”苏轼打断他,目光如炬,“秦三的话,只是线索,不是证据。阿萍的指认,单薄无力。账册上的缩写和日期,需要对应的具体人和事来坐实。断指和玉佩,需要权威验证其来历。我们现在掌握的,还不足以扳倒一位致仕的太师,更不足以掀翻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庞大网络。”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不。”苏轼走到书案前,拿起那份誊抄的账册,“我们要给他们压力,让他们自己露出破绽。也要给我们自己,寻找更强力的盟友。”
“兄长是说……”
“章惇。”苏轼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只有他,有能力,也有动机,去查,去斗。也只有借他的力,我们或许才能撬动这块顽石。”
“可章惇狼子野心,与他合作,无异于引狼入室!”苏辙急道。
“我知道。”苏轼看着弟弟,眼中是看透世情的冷静,“但我们现在,有选择吗?府内有鬼,外有强敌,步步杀机。程颐想借刀杀人,蔡京想浑水摸鱼,贾易想只手遮天。我们孤立无援,唯一的生机,就是让他们互相牵制,互相撕咬。章惇,就是那把最锋利的刀。至于用了刀之后,会不会反伤自身……”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色,“那就看天意,也看我们的造化了。”
他铺开纸,提起笔:“我要给章惇写一封信。子由,你立刻去准备,我们要演一场戏,一场给所有人看的戏。”
*
一个时辰后,一封没有署名、但字迹劲瘦峭拔的密信,通过苏辙安排的绝对心腹,送到了章惇府上一位管事的私人宅邸。信的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两行字:
“司马公旧物已现,关乎河工旧案及贾府。欲知详情,今夜亥时三刻,城南废砖窑一见。过时不候,后果自负。”
同时,苏轼“病体稍愈”、暗中联络章惇的消息,不知怎的,如同长了翅膀般,悄然在汴京城某些特定的圈子里流传开来。虽然语焉不详,但“苏轼”、“章惇”、“秘密会面”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足以让许多人坐立不安。
程颐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他枯坐在太师椅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苏轼……章惇……”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名字,“他们怎么会搅到一起?司马光旧物?河工旧案?贾府?”他猛地睁开眼,“难道是……那件事?!贾易这个老狐狸,手脚到底还是没擦干净!”
他立刻唤来灰衣人:“加派人手,盯死城南废砖窑!还有,苏轼府外,章惇府外,都要盯紧!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另外,给宫里递个话,就说苏轼可能狗急跳墙,欲勾结新党余孽,构陷朝廷重臣,扰乱朝纲,请宫中早做防范!”
几乎同时,蔡京也得知了风声。他正在赏玩一枚新得的玉蝉,闻言,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有趣,真有趣。苏子瞻这是要破罐子破摔,还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章子厚……他会去吗?去了,又会说什么?”他放下玉蝉,对垂手侍立的斗笠人道,“让我们的人也去凑凑热闹,但不要靠得太近。重点是听,是看,搞清楚他们交易的到底是什么。另外,给贾府那边……透点风,就说,好像有人翻出了点陈年旧账,牵扯到老太师清誉。”
斗笠人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蔡京独自沉吟。贾易……如果真是他,那这潭水,可就深不见底了。苏轼这把刀,用得好的话,或许能砍出一条意想不到的路来。他轻轻抚摸着玉蝉冰凉的翅膀,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贾府,深宅之内。
一位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他左眉之中,那颗黄豆大小的黑痣,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听完心腹管家的低声禀报,老者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司马君实……死了都不安生。”他的声音苍老而缓慢,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苏轼?章惇?跳梁小丑罢了。那东西……真还在吗?”
“据下面回报,旧邸西厢废墟似有被翻动的痕迹,但未能确定是否取走了什么。”管家低声道。
“废物。”老者淡淡道,“程颐、蔡京,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让他们先斗着吧。苏轼想借章惇的力?呵,章惇那条毒蛇,是那么好借的吗?说不定,反咬一口,尸骨无存。”他顿了顿,“那个知道太多的小杂役,处理干净了?”
“是,按您的吩咐,做得像是意外失火。”
“嗯。”老者微微颔首,“那个跛脚婆子呢?”
“还在找。慈济堂那边扑了个空,似乎被人抢先一步转移了。”
老者终于睁开眼,那是一双深邃如古井、却偶尔闪过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手脚倒快。查,是谁做的。另外,告诉宫里我们的人,最近都收敛些,尤其是钱粮往来,账目做得再干净点。苏轼和章惇那边……必要时,可以给他们制造点‘意外’,让他们永远闭嘴。记住,要干净,不要留下把柄。”
“是。”
夜色渐浓,亥时将近。城南废弃的砖窑,在荒郊野岭中像一只蹲伏的巨兽,沉默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会面,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血腥风暴。
苏轼没有亲自去。他派去的是苏辙,以及两名绝对忠诚、身手矫健的苏家老仆。他们带着账册的誊抄本和玉佩图样的副本,任务不是交易,而是观察——观察谁会来,来了多少人,反应如何。这本身就是一个诱饵,一个试探各方反应的陷阱。
苏辙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他潜伏在砖窑附近一处土坡的灌木丛后,手心全是冷汗。兄长将此等重任交给他,他不能有丝毫闪失。
时间一点点流逝。亥时三刻到了。
废砖窑前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过窑洞,发出呜呜的怪响。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依旧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难道章惇没来?还是说,他识破了这是个陷阱?
就在苏辙开始怀疑计划是否失败时,异变突生!
砖窑另一侧的阴影里,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紧接着是兵器交击的闷响和压抑的呼喝声!打斗声迅速激烈起来,显然不止两三个人!
不是章惇!是另有两方甚至三方人马,在砖窑附近遭遇,爆发了冲突!
苏辙心脏狂跳,借着月光和远处隐约的火光,勉强看到几条黑影在快速移动、拼杀,招式狠辣,显然都是高手。其中一方似乎人数较少,渐渐不支。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跄着从战团中冲出,朝着苏辙藏身的方向狂奔而来!那人蒙着面,但身形和逃跑的姿势……
“秦三哥?!”苏辙几乎要惊呼出声!秦三怎么会在这里?!还卷入了厮杀?!
秦三似乎受了伤,脚步踉跄,身后两道黑影紧追不舍,手中兵刃寒光闪闪!
苏辙来不及多想,对身边两名老仆低喝:“救人!”
两名老仆都是苏家拳脚功夫最好的护院,闻言立刻如猎豹般蹿出,迎向追兵!苏辙也拔出短刀,冲向秦三!
突然的介入让追兵措手不及,双方瞬间战作一团。苏辙扶住摇摇欲坠的秦三,只见他肩头一片殷红,气息急促。
“三哥!你怎么……”
“快……快走!”秦三抓住苏辙的手臂,眼中满是惊骇,“中计了!这是个圈套!他们……他们不是章惇的人!是……是来灭口的!快告诉苏学士,贾……贾……”他话未说完,猛地将苏辙推向一旁!
噗嗤!
一支弩箭从黑暗深处射来,精准地没入了秦三的后心!秦三身体一僵,眼中光芒迅速黯淡,软软倒了下去。
“三哥!!!”苏辙目眦欲裂。
“二老爷!快走!”一名老仆拼死挡住又扑上来的杀手,厉声吼道。
苏辙知道不能再留,含泪看了一眼秦三的尸身,一咬牙,借着混乱和夜色,向预先规划的撤退路线亡命奔去。身后,厮杀声、惨叫声、弩箭破空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悲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回来的。当他浑身泥土、肩头带伤、失魂落魄地撞开苏府书房门时,苏轼正站在窗前,背影挺直,仿佛等了很久。
“兄长……秦三哥……他……”苏辙哽咽难言,将染血的账册抄本和玉佩图样放在桌上。
苏轼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看着苏辙肩头的伤,看着那染血的纸张,又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城南废砖窑那场血腥的伏击与背叛。
“我知道了。”他声音沙哑,却异常稳定,“他们没有交易,只有杀戮。章惇或许根本没去,或许去了,但冷眼旁观。程颐、蔡京、或者贾易的人……都想要我们死,也想要对方死。”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那份誊抄的账册,上面的血迹已经变成暗褐色,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子由,我们错了。”他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我们以为可以借力打力,可以浑水摸鱼。但在这张吃人的棋盘上,没有盟友,只有猎手和猎物。秦三用命告诉我们,退让和算计,换不来生路。”
“那……我们该怎么办?”苏辙茫然,秦三的死让他心神俱裂。
“怎么办?”苏轼将染血的账册缓缓举起,对着跳动的灯火,“既然讲道理没用,玩阴谋玩不过,那就不讲道理,不玩阴谋。”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到近乎疯狂的光芒。
“明天,我要去敲登闻鼓。”
登闻鼓!直诉天听!非有泼天冤屈、重大军情不敢轻动!击鼓者,无论官职,先受杖刑,再陈冤情!这是绝境中的最后一搏,也是将自己和所有秘密,彻底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再无转圜余地的自杀式进攻!
“兄长!不可!”苏辙骇然,“登闻鼓一响,再无退路!廷杖之下,你重伤未愈,如何承受?!况且此案牵扯太广,宫中……”
“正因为牵扯太广,水太深,才必须闹到御前!”苏轼一字一句,斩钉截铁,“让官家,让太皇太后,让满朝文武都听见,都看见!让那些藏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都晒晒太阳!我苏轼一条命,换一个真相大白,换司马公沉冤得雪,换王岩、小坡、秦三这些无辜枉死之人一个公道,值了!”
他走到苏辙面前,用力按住弟弟的肩膀,目光灼灼:“子由,若我回不来,你就是苏家的顶梁柱。账册原件的位置,你知道。阿萍在道长那里。还有朝云……她若醒来,替我……算了。”
他没有说下去,转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在褪去,东方天际,已露出一线惨白。
“天,快亮了。”他轻声说,仿佛在自言自语,“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有些鼓,总得有人去敲。”
苏辙看着兄长逆光而立、略显单薄却挺直如松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知道,兄长心意已决。这已不是求生,而是求死中得生,是文人风骨在绝境中迸发出的、最璀璨也最惨烈的光芒。
“我……陪你去。”苏辙哑声道。
苏轼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你留下。苏家,不能没有后路。”
晨光,终于刺破了厚重的云层,将第一缕微光洒向沉寂的汴京城。而一场注定要震动朝野、血染丹墀的风暴,即将随着那面尘封已久的登闻鼓被敲响,而轰然降临。
苏轼闭上眼,仿佛已听到了那沉闷而惊心动魄的鼓声,穿透宫墙,响彻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