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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引狼入室

    石桂香到赵树芬家说亲,撮合她和苟三利。

    怎么能把苟三利夸得像朵花一样,很是伤脑筋。

    石桂香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把这话说得更体面些,

    “苟三利这人算是个有内秀的。

    能写会画,写个对联,画个门神,他都拿得起来。

    跟那些只会土里刨食的不一样。

    你跟他,也算般配。”

    有内秀?

    这倒是。

    过年前,确实有不少人求着他帮忙写春联。

    “可是……人都说他……”

    赵树芬支吾着,想说“懒”和“不靠谱”。

    “咳,”

    石桂香清了下嗓子,轻轻一摆手,打断她,

    “当然了,人嘛,谁能没点毛病?

    成了家,有了女人管着,自然就收心了。

    我家长富就说,三利就是缺个知冷知热的人把他往正道上领。

    树芬姐,你一看就是持家的好手,准行!”

    说完,也不等赵树芬回复,她看了看手腕上明晃晃的手表,起身告辞,

    “事儿呢,就是这么个事儿。长富和我都是为你好。

    你好好琢磨琢磨,过两天给我信儿,我回了。”

    说着,扭扭哒哒往外走。

    赵树芬赶紧跟着送出去。

    送到院门口,看着石桂香头也不回地走远,赵树芬还觉得像在做梦。

    村长媳妇亲自上门,给她说媒,对象是村长的堂弟。

    有靠山、有儿子、还有“有内秀”的男人……

    这张香喷喷的大饼,着实让赵树芬迷醉了。

    至于苟三利到底是个啥样人,在这张大饼面前,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看着那两包炉果,

    她心里头那股因为石桂香亲自到来而生出的虚荣与惶恐,

    慢慢被一种跃跃欲试的期待取代了。

    说媒的石桂香前脚刚走,第二天,苟三利就拎着半斤槽子糕敲了门。

    苟三利今天特意捯饬过,

    穿了件半旧的蓝布中山装,扣子扣得板板正正。

    头发也用凉水抿过,看着比平日那邋遢样精神不少。

    他脸上挂着笑,眼神在赵树芬身上溜了一圈,又飞快扫过屋里整洁的陈设。

    “树芬……妹子,桂香嫂子都跟你说了吧?

    我……我来看看你。”

    苟三利把槽子糕放在桌上,搓了搓手。

    赵树芬一见他,心先跳快了几分,脸上热络地笑,

    “来了,快坐快坐。

    大丫头,快去给你苟叔倒碗热水;

    老丫头,去给灶坑添把火,别让你苟叔冷着。”

    苟三利顺势在炕桌边坐下,腰板不自觉地挺了挺。

    这进门就有人张罗伺候的感觉,让他通体舒泰。

    这时,白丽雅还是上一世那个懦弱孝顺的怂包,默默递上热水碗。

    苟三利接过来,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往外爬,冻红了的手脚都有了暖意。

    他端详着赵树芬,这人虽然不再年轻,但脸盘饱满端正,

    常年劳作,身板结实健壮,见人爱笑,脾气温和。

    他心里的天平倾斜了。

    刘彩芹是有情有趣的红颜知己,可到底年纪大了,又干巴瘦小。

    眼前这个,看着就能劳作,关键是……她手里有钱,

    家里还有两个又听话、又能换钱的闺女。

    “家里……就你们娘仨,不容易啊。”

    苟三利抿了口热水,率先打开话头。

    赵树芬像是找到了知音,立刻倾诉起来,

    “可不是嘛。顶门过日子,苦着呢。

    哪像你,有靠山,有本事,能写会画,挣钱的道道多……”

    她说着,眼神里流露出真实的羡慕和一丝崇拜。

    在她有限的认知里,能写对联、画门神的,那就是了不得的“文化人”。

    他又和村长沾亲带故,有背景、有靠山。

    至于他的负面传言,都被她自动归结为“没遇到好女人管着”。

    苟三利很享受这种目光,他故作谦虚,

    “瞎忙,瞎忙。

    主要是看不得乡亲们为难,能帮就帮一把。”

    他顿了顿,话锋似有若无地往自己优势上引,

    “我堂哥长富你也知道,是村长。往后有啥难处,吱声就行。”

    这话更是说到了赵树芬心坎里。

    她太需要一个“靠山”了,立刻接道,

    “那可真是……以后少不得麻烦三利哥和苟村长了。”

    这次以后,苟三利常来做客,顿顿饭相谈甚欢。

    饭是赵树芬带着两个女儿张罗的,虽不丰盛,但热乎干净。

    碗里的饭刚见底,赵树芬就抢着给他添上,菜也往他面前推。

    他看着默默收拾碗筷、擦桌扫地的白家姐妹,心里更加满意。

    这俩丫头,话不多,眼里有活,伺候人手脚麻利。

    以后进了门,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就来了?

    赵树芬也很满意,看着苟三利吃饱喝足后惬意的样子,她很欣慰。

    家里终于有男人当家了,往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结婚就有继子壮门庭,要是将来再生个亲儿子……那日子,美着呢!

    两人相处很顺利。

    苟三利隔三岔五向苟长富报告进展。

    “哥,她给我看她的钱了,足足五百五十元。”

    “哥,她给我买烟了。”

    “哥,我们说定婚期了,就在三月末,你给选个好日子。”

    ……

    在苟长富的安排下,将将三个月,他们就办了喜事。

    这距离白丽雅亲爸白志坚牺牲,只有八个月。

    一切都在朝着预想的方向前进。

    眼瞅着五百块就要到手,郝建国竟然来喝喜酒。

    苟长富十分不解,

    一个极具潜力的县级领导,来掺和这事儿,是能提干,还是能挣钱?

    白志坚都烂在土里了,竟然帮他的崽子争取好处,真是吃饱了撑的。

    最关键的是,郝建国争取来的钱,白丽雅可以再交上去。

    这丫头是个远近闻名的孝女,乖顺的面瓜,什么事都听父母的。

    千算万算,万万没料到,

    这个白家大丫头突然变了一个人,婚礼上又哭又闹,

    生生瓜分走了大半部分抚恤金,还把每月津贴把在自己手里,攥得牢牢的。

    算计继父,硬刚亲母,还跑到公社告状,生生拆散了苟三利和赵树芬的婚姻。

    成了连自己也得掂量掂量、不大敢惹的茬子。

    时节已经是五月中旬。

    田里的苞米苗、大豆苗刚蹿起来,支棱着嫩绿的叶子。

    家家户户的粮缸,在吃了一冬一春的糊糊、菜团子后,早就露了底。

    去年有灾,苞米、高粱都减了产。

    交完公粮和储备粮,分到各家各户的本来就不多,

    能吃到这会儿,已是算计了又算计。

    碗里的粥是一天比一天稀。

    每年这个时节,村里都组织发放返销粮,帮助社员们度过这个青黄不接的关口。

    生产队门前的空场上,像赶集似的聚满了人。

    男女老少,都拎着口袋、挎着筐、推着小车,排着队眼巴巴地等着。

    白丽雅也做好了准备。

    今天,会有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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