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道上的风雪忽然减弱,两人的披风都停止了摆动。
只剩下卷着细碎冰粒的风打在甲叶上,噼啪作响。
下一刻,李执衡主动出击。
刀光直取喉下。
李执衡的断云刀鸣沉重。
韩权原本还想耍耍,可是当他看到断云上无比锋利的刀气时,顿时认真起来。
哪怕是他,想要战胜李执衡,也必须全神贯注。
真是一把好刀啊!
“当!”
金铁声炸开,雪面被震得起了一圈细纹。
李执衡手臂发麻,虎口当场裂开,昨日还未痊愈的血痂也随之裂开。
血顺着刀柄往下淌。
可他没松手,腕子一拧,这是绝好的机会。
借势回切一刀。
赤金真气贴着刀锋杀出,断云边缘泛起一层热浪。
这一刀落在韩权肩侧。
刀锋吃进肉里!
却只进了寸许。
韩权石肤一缩,银灰真气沿着肩膀铺开,伤口边缘瞬间硬化。
破防了?
韩权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甚至可以说这一刀就是为了测试李执衡手中这把断云,到底是什么程度。
“呵呵呵呵……”
“我在沙场五年的苦修,岂是你一把武器就能填平的。”
“只有这种程度,可取不下我的人头!”
韩权气势大涨。
言罢,一刀!
李执衡挡。
再挡。
雪道狭窄,根本避不开韩权狂风暴雨般的进攻,退一步就少一步。
刀路紧贴着他的空门走,落点全是最省力的位置。
真正拼死决斗的时候。
经验的优势就会立刻体现出来。
腕、肘弯、肋下、腰侧。
每一次碰撞都不求斩断,只求把断云的势震碎,把他的气打散。
从而消耗李执衡的真气。
九品的真气量远远不如八品。
李执衡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断云能伤到他。
每次擦过,韩权石肤上都会留下一道口子,可是他的功法可以帮助他立刻止血,实际上对韩权造不成多少影响。
韩权越来越进入状态,而且破阵刀法的路数当真不算复杂。
他能够一点点拆解刀法的骨架,把李执衡逼回去。
李执衡的刀势起初还完整。
可断云太沉,赤金真气附着,雪面被热意烫出一条条细沟,飘雪落上去就化成水雾。
不出十五个回合,真气开始变得稀薄。
没有断云,李执衡根本撑不过十五个回合,有了断云消耗增大,也很难撑过三十回合。
是他大意了。
在功法不克制的情况下,竟然妄想能够越级而战。
九品的丹田像一口浅井,赤金真气喷出来时声势足,喷久了就见底。
而且韩权对于真气的把控,也更甚一筹。
韩权越来越从容,他不急着立刻取得这场搏斗的胜利。
胜券在握。
第三十招后,李执衡的刀鸣开始衰弱。
断云的震颤不再利落,刀身每一次回弹都慢了半分。
李执衡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肩背起伏明显,心跳在耳边砰砰作响。
韩权忽然一脚踢马侧腹。
马身一错,韩权趁势贴近,刀尖点在断云外沿。
“叮!”
一点劲力钻进刀身,断云剧震,李执衡手臂一麻,刀口险些脱手。
他强行回拧手腕,刀锋压下去,可韩权已经借着这半拍空隙,刀背横拍在他胸甲上。
“砰!”
闷响透甲而入。
李执衡胸口一闷,喉间腥甜翻涌。
他牙关咬紧,把那口血压住,眼角血红得发烫。
断云与韩权的刀再撞一次。
这一次,李执衡彻底丧失了抵抗力。
雪道边缘薄雪盖着,他脚下失衡,整个人向侧面偏出去,马匹惊嘶,前蹄乱蹬。
韩权抓住这一下错位,刀锋猛地一压,刀背一转直接朝着李执衡的手臂劈去。
李执衡的手臂像被铁锤砸过。
已经几乎握不住断云。
马背上的他被一股劲力掀飞,砸进雪里,雪沫炸开,脸侧全是冰渣。
韩权策马逼近。
“结束了。”
马蹄踏雪,声音沉闷,李执衡想要起身,翻身要起,膝盖刚顶住地,腰腹就绞痛不止。
韩权的刀尖已经到了。
刀尖一挑,不刺人,先挑他胸口。
李执衡能做的只有后退。
“咔——!”
他的胸甲如同纸糊的一般,裂开了一条缝隙,贴身的木盒被挑碎,碎片飞散,里面的东西滚进雪里,瞬间被白雪吞掉大半。
那是圣上的金阙丹!
李执衡的动作停了半瞬。
操!
手指插进雪里,冰冷刺骨,他一把抠住,指节用力到发白,掌心被碎木扎出血口也不管。
韩权看见了,冷笑没出声,直接抬刀。
他要一刀终结。
刀锋带起雪浪,风声里夹着破空的尖啸。
李执衡半跪在雪里,已经退无可退。
本能地抬起断云格挡。
瞬间被弹飞。
绝望,痛苦?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原来临死之前是这种感觉么?
李执衡伸手去够断云。
够不到。
他改抓地上的雪,指尖抠进冰里,硬撑着把身体往前拖。
韩权的刀尖垂下来,先点在李执衡肩头外侧,轻轻一拨,把他翻过来的半边身子又按回雪里。
李执衡的脸贴着雪,鼻孔里全是冰渣和血味。
他把指甲抠进雪下的硬冰里,身体像条被扔上岸的鱼,往前一点点拱。
狗爬。
真就是狗爬。
李执衡不回头。
他只盯着那截露出雪面的刀背。
一寸。
半寸。
再半寸。
刀风下来的一刻!!
……
雪道旁的枯树上,落着一只乌鸦。
乌鸦一直没叫。
黑羽缩成一团,眼珠黑得发亮,像两颗浸了墨的珠子。
乌鸦的瞳孔里,倒映着雪地上的两个人。
忽然它的瞳孔中出现了一抹血红的倒影。
那是一截手臂——
从肩头断开,带着的甲叶和血肉,在半空中甩出一道弧线。
下一瞬,那截断臂砸进雪里,雪面塌陷,红色慢慢晕开。
乌鸦的眼睛一动不动。
看着那一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