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惨白,直勾勾地打在王简赤裸的上身上。
这绝对不是一个读书人该有的配置。
那层苍白病态的皮肤下,包裹着的不是软肉,而是一块块的肌肉。
肌肉线条呈现出一种极度致密的流线型。
每一束肌纤维都仿佛随时能崩断,爆发出徒手撕裂虎豹的怪力。
这具充满暴力美学的躯体,上面顶着的却是一颗满头枯雪的头颅。
这种极端的割裂感,把在场所有人的脑瓜子嗡得一声砸懵。
“这……这这成何体统!”
礼部侍郎李原名第一个回魂,指着王简的手指抖成了筛糠: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你身为朝廷御史,竟然……竟然赤膊上阵!简直是有辱斯文!斯文扫地啊!”
“斯文?”
王简晃了晃脖子,颈椎骨发出“咔咔”几声脆响。
“李大人,书读了一辈子,脑子读傻了?我问你,当年孔圣人周游列国,被困陈蔡,几天没吃饭,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原名下意识地背书:“自然是……自然是圣人德行高尚,感化了……”
“放屁。”
王简的声音带着尔等不争气的意思。
“战国乱世,礼崩乐坏。路上到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吃人不吐骨头的军阀。”
王简往前迈一步,胸大肌随着动作剧烈跳动:“你靠嘴去感化?怕是还没张嘴,就被做成肉羹分着吃了。”
“圣人能周游列国毫发无伤,靠的不是嘴皮子!是这一身能把牛头硬生生拧下来的力气!是能拉开三百斤硬弓的麒麟臂!”
“一派胡言!疯子!”
国子监祭酒宋讷声音带着信仰破碎之感:“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圣人从来不谈论暴力神鬼之事!”
“呵。”
王简笑了。
那个笑容竟然显出一种诡异的狰狞感。
“宋祭酒,你的书,确实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王简说着,慢慢转过身。
“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
随着他的转身。
只见王简深吸一口气,双臂向身体两侧猛然展开,背部肌肉群绷紧。
轰——!
原本平整的背部,此刻肌肉群疯狂隆起、挤压、变形。
斜方肌高高耸起如同险峰,背阔肌向两侧展开如同鬼翼,而在脊柱中央。
那些错综复杂的肌肉群在极致的挤压控制下,竟然诡异地呈现出一个清晰可辨、狰狞无比的汉字形状。
那是一个——
“德”字!
虽然抽象,虽然扭曲,但那个字形大家却是都可以认出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
王简背对着众人,声音低沉:
“圣人的意思是——老子不想跟你废话,并且施展出‘怪力’,把你打得神志不清!”
就连远处不知情的看门狗都夹紧了尾巴。
午门广场上,数千名读书人的下巴集体脱臼,脑海中几十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崩塌成了粉末。
这是什么阴间解释?
这是什么鬼背影?
那个由肌肉硬生生挤出来的“德”字,仿佛活过来,正对着他们露出狰狞的狞笑。
问他们:感动吗?不敢动。
“这……这就是……以德服人?”
一个年轻的监生两眼发直,喃喃自语。
他感觉自己二十年的书白读了,甚至觉得自己那细胳膊细腿简直是对圣人的侮辱。
王简缓缓转过身,背上的肌肉群重新平复。
他看向早就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的孔彦绳。
“孔公。”
王简走到孔彦绳面前,那高大的阴影直接将这位“衍圣公”整个吞没。
“您是家主,孔家传承千年,肯定有外人不知道的秘典。”
王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孔彦绳脸上,语气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
“您告诉大家,我说得对不对?这《论语》,本来就是这么解的,对吧?”
孔彦绳想说话,但他的余光不受控制地乱瞟。
左边,是几千万两白银堆成的金山,那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泼天富贵。
右边,是一千多颗人头垒成的京观,那些空洞的眼眶都在盯着他,那是拒绝合作的下场。
而最让他胆寒的,是远处那艘船头上站着的男人——青龙。
那个代表着皇太孙,甚至代表着洪武大帝意志的男人,正抱着刀,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
那眼神里没有催促,只有一种看死人的淡漠。
青龙的手指轻轻在刀鞘上敲击。
如果说“不”……
孔彦绳脑子里闪过北孔被抄家灭族的惨状。
北孔都没了,他一个南孔算个屁?
在这个疯子王简和那帮锦衣卫眼里,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杀的。
但如果说“是”呢?
孔彦绳的脑子突然转得飞快。
承认这套理论,确实荒唐。
但这不仅仅是保命啊!
看看这堆积如山的银子,那是给“合作伙伴”的诚意!
而且,如果圣人真的是这种“武力爆表”的设定……
那作为圣人后裔的孔家,岂不是从“文弱书生”摇身一变,成了天下最能打的家族?
只要定义权在自己手里,这“物理儒学”就是孔家新的护身符!
谁敢不服?
不服我就让王简这个疯子去跟他讲“道理”!
这是一笔交易。
一笔用祖宗名声换取现实利益和政治地位的超级交易!
风险?
在这个皇权如刀的年代,不站队才是最大的风险!
现在的“正统”不是几本破书,而是朱家手里的刀!
想通这一节,孔彦绳眼中的恐惧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赌徒梭哈后的亢奋和一种奇怪的“觉悟”。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