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加一就这么倒退着出了四合院,整得段棋一下没反应过来。
以前有见过也好,没见过也罢,他长得又不可怕,何至于鞠这么一下?
建桥桥这会儿要是没有被曾一传抢先一步给按在了位置上,还能及时拉住丁加一的衣袖,用一句“加一哥哥”打头的话,问问丁加一这是怎么了。
可她这会儿离得稍微有点距离,哪怕她已经第一时间站起来了,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丁加一就这么退了出去。
好在呢,这会儿沈卫带着翁良青刚好要往院子里面走。
建桥桥和丁加一是早出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但他俩是腿着过来的。
丁加一退出院门转身的那一步,就正正好好和要进门的沈卫撞到了一起。
翁良青对此有些不满:“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丁加一就又对着沈卫和翁良青连着说了两声抱歉。
他和沈卫道歉,是因为不小心把人给撞到了,沈卫连忙说没事。
翁良青就不一样了,丁加一的抱歉不仅没有发挥任何作用,还让他对丁加一的不爽又上升了一个层级。
丁加一却像是毫无察觉似的,自顾自准备离开。
院子里面的人这个时候也都出来了。
曾一传问段棋:“段棋宝儿,这是咋了?”
段棋:“不知道啊,我刚那话也就还好吧……”
曾一传意味深长地往后仰了一点点,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我的宝儿,你那话我听着都有点像是搭讪啊,你看你把人吓的。”
段棋赶紧搂住曾一传的腰:“谁有这样的怀疑,你都不能有啊!就真的是有点眼熟啊。我的宝贝,你会不会也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曾一传看段棋说得认真,就疑惑了一下:“啊?没有吧……段棋宝贝,你是知道我的,我要是见过小师妹身边有这么一号异性生物,又怎么可能一天到晚张罗着给她介绍呢?”
段棋附和:“说的也是啊,一传宝贝,你容我再好好想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我肯定能想起来的。”
建桥桥追出来,也是想要搞明白到底怎么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翁良青强压怒气地呵斥:“你现在要是敢走,就别想再进这个师门。”
丁加一停了一下,转头恭恭敬敬地问翁良青:“我现在不走,您就让我进师门了吗?”
翁良青恼怒地瞥了丁加一一眼:“你想得美。规矩就是规矩。”
“好。”丁加一回答完,再次抬脚,径直离开,走路速度极快。
他这一走,就把翁良青给气够呛:“朽木不可雕!你赶紧给我卷铺盖走人。”
建桥桥来不及多想,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追上去问问丁加一到底是怎么了。
建桥桥追上去的速度,肯定是赶不上丁加一全速离开的。
又好在,翁长青院士的车子,在这个时候开进了胡同里面。
翁长青院士和夫人欧筱君一左一右从车上下来。
老式的胡同本来就非常狭窄,有车停下,两边的车门一打开,人就很难再轻轻松松地过去。
建桥桥趁着翁长青和夫人下车的这个工夫,追上了丁加一。
“加一哥哥,段棋师兄只是随口一问,要是有冒犯到你,也一定不是故意的。”建桥桥想要帮忙打圆场。
丁加一从之前着急忙慌要离开的那种状态里面,抽离了一些。
“没人冒犯我,你想反了,赶紧回去吧。”丁加一语气平静。
“那还是因为先前那份报告吗?加一哥哥,你别还没坐下来就放弃,行吗?拜师的事情我觉得也不是没有转机的,我老大和师母都来了,我回头让他们帮你说说话,行吗?”建桥桥始终都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行为,影响到了丁加一。
“不是因为这些。你不用感到抱歉,也不用帮我说话。是我自己……”
丁加一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看到段棋也从院子里面出来,越走越近,就还是决定要走。
这回,建桥桥离得近,直接就把他给拉住了。
“不是玩失联就是跑路,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清楚的?如果我想反了,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段棋师兄的事情,那你就认真求得原谅不就好了吗?”建桥桥一直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
“我没对不起谁。”丁加一抽了一下被建桥桥拉住的袖子,“今天已经这样了,你先放我走。我回头再找机会和你解释。”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吧,丁加一说自己回头会解释,建桥桥的第一反应,是选择了无条件地相信。
“行。”建桥桥松开了丁加一的袖子。
建桥桥很快就权衡好了利弊,除开段棋师兄这个插曲,在翁良青师伯明显会针对丁加一各种开骂的情况下,非让丁加一加入大家族的聚餐,真的就能有转机吗?
还不如先搞明白那份报告里面提到的内容都是怎么回事,先想办法帮忙澄清,再择机让爸爸、老大,还有师母帮忙说说好话。
如果有的选,建桥桥自己都不是很想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参与这个聚餐,翁良青不仅骂了丁加一,也骂了她。
建桥桥擅长提供情绪价值,但不擅长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她给人提供情绪价值的前提,是那个人对她也是善意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建桥桥同意放人。
除了权衡利弊,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她发现自己越界了。
丁加一只是小时候带她玩过一阵子的小哥哥。
她有权利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儿时为数不多的自由时光。
丁加一也有权利彻底忘掉那段时光。
毕竟,投石摸鱼抓虾玩泥巴这样的事情,对于从小在岙溪村长大的丁加一来说,太过日常。
建桥桥其实想过很多再见丁加一的场景,但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今天这般兵荒马乱的场景,一堆事儿都堆积在一起。
剪不断理还乱。
还是先把师伯大人的偏见给理顺了再说。
丁加一一走,建桥桥转头就挽起了欧筱君的胳膊:“师母,师母,全宇宙最温柔美丽的师母,您可算是来了。也不知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师伯让我给沈卫师兄道歉。”
“就你自己吗?没让你拉着曾一传和段棋一起?他俩去年可是被骂得连话都不敢说了。”欧筱君拍了拍建桥桥的手背。
“有啊!君姐快告诉我这是咋啦!”建桥桥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师母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肯定会想办法帮她。
在宠爱自己的长辈面前,建桥桥在称呼上,就完全没有了规矩。
她没大没小起来管欧筱君叫姐。
这不是第一次。
翁长青和欧筱君本人,都没有意见。甚至还有点喜闻乐见。
但今天这个场合,并不能算是翁长青和欧筱君的主场。
果不其然,欧筱君还没有来得及向建桥桥解释,翁良青批评建桥桥的声音就先一步响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规没矩,朽木不可雕也!”
“师伯大人,朽木您是说我吗?”建桥桥立马笑意盈盈地接话。
翁良青对着她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让建桥桥自己理解。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说的我和加一哥哥吗?”建桥桥又态度很好地问。
建桥桥的态度好到了极致,使得翁良青大师傅都生出了些许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感悟,不冷不热地对建桥桥说了一句:“算你有自知之明。”
“好的,师伯大人。那我这块朽木就去找另外一块朽木,聚在一起,分在一块,看看有没有可能负负得正一下。”
说完,建桥桥松开欧筱君的胳膊,欠身给翁良青作了一个揖。
脸上是灿烂而又真诚的笑容,嘴上喊着:“师伯大人万福金安。”
然后,建桥桥瞬间变脸,转头委屈巴拉地看了导师翁长青一眼。
然后的然后,建桥桥也径直走了。
走了没几步,又开始跑。
不知道是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待,还是想要追上什么人。
翁长青和欧筱君对视了一眼,有点想笑但又忍住了。
翁良青的性格是有一些问题的,欧筱君对他也是早就有意见了的。
翁长青都已经是大院士了,翁良青这个做哥哥的,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动不动就要骂几句,经常还都是当着翁长青学生的面。
欧筱君作为弟媳妇不好说什么,建桥桥作为一个年纪尚小还不懂事的学生,整这么一出,也算是变相给她出了一口气。
一段传棋也是面面相觑,两个人同时用嘴型说出了四个无声的字眼:还——能——这——样?
而后,这两个人悄悄竖起了大拇指,继续无声地说道:小师妹威武。
翁长青2005年收关门弟子,等来等去没等到丁加一,后面就有点临时地收了一个沾亲带故的人推荐的。
因为有人关照,就免了前面的流程,直接给收了进来。
这个徒弟的天资肯定是没有丁加一好的。
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十年,好歹把该学的本事都学得差不多了。
哪曾想,呕心沥血培养的关门弟子,刚把本事学会,就没能经得住外面花花世界的高薪诱惑,去年就“叛”出了师门。
因为入门流程不规范,也没有后来的竞业禁止和违约责任一类的条款约束,这个关门弟子连交接工作都没有做,说走就走了。
这件事情,对翁良青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他首先要怪的人,是丁加一,要不是丁加一放了他的鸽子,何至于发生后面那么多的事情?
然后才是怪自己没有按照完整的规程收徒。
去年,曾一传和段棋参加大家族聚餐,刚好就撞到这个节骨眼上。
听说曾一传和段棋没参加过高考,是用外国人的身份申请的清华本科,翁良青就借题发挥把曾一传和段棋都给骂了一遍。
也不管人家出生和成长都在新加坡,虽然长得和国人一模一样,但确确实实就是如假包换的外国人。
曾一传和段棋都成长在有头有脸的那种家庭,从小也都是众星捧月的那种存在,哪受过这样的一顿骂。
但怎么说呢,跟着导师出来,到了导师哥哥的家,被骂也就被骂了,导师都一样被骂,他们两个还能怎么地?
难不成要现场掀桌子?
为了不让翁良青再次借题发挥,一听说有大家族的聚会,俩人牙都只刷一半,就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各种忙前忙后。
看到建桥桥就这么笑意盈盈地掀了桌子,这俩人心里的暗爽程度,绝对比师母欧筱君还要更强烈一些。
一段传棋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家小师妹能有这样的勇气。
别说他们,就连建桥桥自己都没有想过,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明明前一秒,她还在努力打圆场,下一秒,忽然一点都不想惯着翁良青大师傅了。
老人家和小孩子是一样的,都容易被惯坏。
德高望重的前提是德高。
她又不像丁加一那样,想要拜入翁良青的门下。
加一哥哥都有直接离开的勇气,那她又为什么要委屈了自己呢?
完全没道理啊!对吧?
此时的建桥桥,还没有想明白,这并不是真正促使她拔腿就跑的底层逻辑。
她怕师伯大人生气,但更怕丁加一这一去,又十几年都联系不上。
得罪了师伯大人,最差的结果,是退出养心殿研究性保护项目。
放走了加一哥哥……
建桥桥的脑子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考会有怎样的最差结果,身体比脑子更早一步做出了选择。
丁加一看到建桥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自然是意外的。
“你怎么来了?”丁加一问。
“你不是说回头再找机会和我解释吗?这不,机会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建桥桥摊开手耸了耸肩,并不想过多地解释自己离开的过程。
“你赶紧回去,今天是我失礼,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你就这么跑出来,翁老肯定是要生气的。”丁加一劝建桥桥回去。
“气气呗,谁让他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骂?”建桥桥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再犹犹豫豫。
“翁老虽然一直骂人,但他人其实挺好的。”丁加一反过来帮翁良青说话。
“那份报告又不是你写的,怎么能问都不问,就让你卷铺盖走人?”
建桥桥话说一半,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你要真卷铺盖了,我要去哪里找你。
除了讲出来的那半句和没有讲的那半句,建桥桥的心里还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火气。
就好比她化身一个大将军,出去攻城略地,等疆域收复完了才被告知——这块失地也不是非要收回不可的。
只不过,她这会儿是先气在了翁良青对待丁加一的态度,还没有来得及转换到丁加一对自己态度的情绪里。
但这种事情,只要稍一回味,很快就能回味出不对劲来。
如果翁良青这么骂,人还挺好的,那她算什么?
建桥桥有点后悔自己就这么跑过来。
不是值不值得的那种想法,而是觉得自己好像多管了闲事。
也不知道现在回去参加大家族的聚餐还来不来得及。
“谢谢你,小桥阿妹。”丁加一忽然就换了一种严肃的表情和语气。
小时候岙溪村的人都喊建桥桥小桥阿妹,但丁加一从来没有这么喊过。
丁加一从来没有用名字或者外号一类的称呼过她,都是用的“诶”或者“喂”一类的语气词,不然就是直接有事说事。
可能是因为建桥桥在岙溪村待的时间有限,默认了丁加一每次开口说话,都是找她。
猛地这么一听到,就还有那么点奇奇怪怪的。
“啊?”建桥桥刚升腾起来的那点情绪立刻就被打断了,“谢……谢我什么啊?”
“谢谢你,时隔这么多年,还愿意无条件地相信我。”丁加一很认真地说,“你不是也不能确认,报告里面写的那些,是不是我自己吹出去的牛吗?”
“啊……这……”
建桥桥倒是没有想过,丁加一会如此敏感地捕捉她自己都还没注意到的情绪。
“那是因为加一哥哥你打小就是个低调的特工队员啊,谁出去乱吹,你都不会。”
建桥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她本也不是一个容易情绪波动的人,对很多人和事,看得都比较淡,极少与人发生冲突。
奉行生气就是拿被人错误来惩罚自己的“聪明主义逻辑”。
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等有时间回去想想,肯定会对自己今天的行为模式感到讶异。
“所以,谢谢你。”丁加一又认真地说了一次谢谢。
“那……加一哥哥真要谢我的话,也不能只是口头感谢吧?”
建桥桥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装满了童真的清澈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丁加一。
“那应该怎么谢?”丁加一顺势问。
建桥桥想了想,说道:“怎么着都得请我喝杯奶茶吧。”
“我……”丁加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今天出来的着急,身上没有带钱。”
都2016年了,换成别人说这个话,那就是个托词。
没带现金还能没带手机吗?
建桥桥是见识过丁加一的手机的,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产品,也不可能具备任何电子支付的功能。
“那我请你喝吧。”建桥桥换了个提法。
丁加一没有接话。
“你是不是不太爱喝奶茶呀?要不然干脆请你去吃饭好了。”建桥桥又换了一个提法:“你现在也应该有点饿了吧?我把你带出来的,就得负责到底的,对吧?”
丁加一还是没有接话。
建桥桥在以下这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不决:
一、直接把人拉走。
二、问丁加一为什么这么拧巴。
“你要是还能再走走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丁加一终于接话了。
“能啊!我早上吃了一大堆,现在还一点都不饿呢!”
建桥桥就差肚子直接咕咕叫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聪明如她,还能学不会几个善意的谎言吗?
“环境挺一般的,你会介意吗?”丁加一问。
“不介意啊,人间美味,不都应该排着条长长的队伍,拿着个小小的纸碗,蹲在路边吃吗?”
建桥桥眼睛亮亮的,能看出来有真心的期待在。
建桥桥饱满的情绪,也带动了丁加一的。
他嘴角略微上扬地回应:“那倒也不至于。”
丁加一带着建桥桥,七拐八弯地在胡同里面穿行,最后停在了一个老旧但非常有烟火气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密密麻麻的门面房,但并不是真正的门面,是一个门面被分成好多个的那种拼凑起来的,而且还是那种老式居民楼底下改的门面。
丁加一带建桥桥去的这个比苍蝇馆子还要更小一点的地儿,需要斜着身子才能进去。
门口竖挂着一个木制的招牌,招牌上面写了“农家瓦罐煨汤”。
招牌的旁边贴了一张A4纸,上面写着8个不太好看的字——
今日供应
泡椒田鸡
因为空间面积极小,正常情况下,能摆上两张小桌子就已经是极限了。
但这个店铺里的桌子和椅子都有些奇特,把不规则的边边角角一类的地方全都利用起来。
桌子本身还有上下两层,下层的中间有一个洞,刚好放进去一个小脸盆一样的金属容器。
小小的“门面”里面,不规则地摆放了五张占地面积极小的桌子。
外面有很多排队的人,分成两排。
长的那一排是自带“脸盆”打包的,队伍长前进得也快。
短的那一队是准备在现场等位的,看起来短短的,但等起来的时间,眼看着就是以小时为单位的。
有一多半自带脸盆排队的人,都穿着睡衣,很显然是附近的居民,不是被请来打造网红店的那种“氛围组”。
丁加一带着建桥桥从后边绕了一下,从一个有点像是院子但又不是真的院子的一条缝里面挤了进去。
这就算是到了这家店的“后厨”。
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在并不那么正规的厨房忙活。
没有厨师服厨师帽还满头大汗的那种。
丁加一熟门熟路地摸索出来一套桌椅,和摆在“门面”里的那五套一样,做工精致占地面积极小。
这个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是小小的,只有用来煨汤的瓦罐体积比较大。
“你介意坐在瓦罐边上吗?”丁加一征求了一下建桥桥的意见,提醒道,“会有点热就是了。”
“现在天气也不热,坐在有点热的地方还挺好的。”
建桥桥并不介意坐在哪里。
她确实是可以蹲在路边吃当地特色美食的。
但夹杂着汗水的这种……就另当别论。
没看到也就算了,亲眼见到了,就肯定会有点心理障碍。
光着膀子的“大厨”,把装在一口巨大的铁锅里面的食材,全都倒进了一个水桶一样的带盖锅里,从“后厨”递了出来。
桶锅太大,把整张脸都挡住了,看不清长相,只听到声音:“1号和3号的泡椒田鸡送一下。打包的收掉13个盆。”
光膀子大厨把巨大的带盖锅往外一传,就开始去做同样巨大的下一锅。
丁加一很自然地接过了那桶大的锅,并对外确认了一遍:“1号3号现在上菜,打包的收掉12个盆。”
这时候进来一个中年女性,看到丁加一,也没太意外,就匆匆忙忙说了句:“你来得刚好!帮我看一下,我去上个厕所。”
丁加一送好了1号和3号的泡椒田鸡,去外面收打包盆,收到第12个,他准备要走,就被人喊住了。
“刚明明说的,收13个盆啊!这都排了半天队了。”
说话的是排在第13个打包的人。
“是12个,你听错了。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丁加一还是只收了12个打包盆就进去。
回来之后,丁加一并不急着开始打包。
他拿了一个新的盆子反复清洗了几遍之后,在“后厨”给建桥桥打好了满满一盆,端到建桥桥的面前。
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桌子,又给建桥桥拿了干净的碗筷,才开始往收过来的那12个盆里面装。
建桥桥对夹杂着光膀子大汉汗水的泡椒田鸡有心理障碍。
但如果这盆田鸡是一个长得很帅的人从排着长长队伍翘首以盼的打包人群之中,帮她抢下来的,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经过又一轮的心理建设,建桥桥终于有了全新的决定。
“加一哥哥,我来帮你打包,你去把第13个盆拿来,也不好让人家排队等太久。”
建桥桥终于还是决定了不去占据别人的汗水。
“你不是早就饿了吗?”丁加一看了一眼建桥桥,“没事,你先吃。”
“先饿一会儿,等会儿吃饭才香嘛。”建桥桥走过来帮忙打包。
丁加一也没有再劝,去外面收打包的盆。
去上厕所的中年女性这个时候也回来了,对着长长的打包队伍喊:“下一批再收13个盆,今天就售罄了,后面的就不要再排了。”
中年女性回来之后,立马接手了建桥桥打包的活计:“姑娘,你去那边坐着就行,我给你拿盘花生米,想吃什么,等小丁收忙完就和他说,让他给你做。”
建桥桥没有坚持帮忙打包,这本就不是她擅长的事情,非要在这儿抢着干,搞不好还会给人添乱。
建桥桥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小丁是谁啊?
刚刚在里面挥汗如雨的那个光膀子大汉,是年长的还是年轻的啊?
丁不算是很常见的姓氏,偏偏建桥桥打小就认识好多姓丁的小哥哥,整个水族馆特工队的人都姓丁。
一时半会儿无法确定这位中年女性指的是谁。
建桥桥又往后厨看了看,虽然还是看不清楚长相,基本可以确认光膀子大汉应该和刚刚进来的这个阿姨差不多的年纪。
就算姓丁,也不会叫“小丁”。
所以,这个小丁是指加一哥哥。
建桥桥还不知道丁加一在2005年的时候,就被翁良青看上过的事情。
只从重新听到丁加一名字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统统都和木匠技艺有关,就合理推断出丁加一失联的这些年,一直都在做和木头有关的工作。
加一哥哥长大变成木匠,对建桥桥来说,是很容易理解的。
她小时候去岙溪村玩耍的那几次,丁加一就有展现过这方面的技能。
丁加一当时给她做的那把椅子——后来被丁加磊坐着烧纸钱的那把——就和她现在坐着的这把椅子一样,又简单又结实。
只不过,现在的椅子,更高,更小,做工也更精致一些。
建桥桥不用为都知道,这些椅子,连带着这种特别节省空间的桌面设计,应该都是出自丁加一的手笔。
所以,她之前的了解还不够全面,现在的加一哥哥,是一个会做饭的木匠?
这个技能的组合有点奇怪,但如果这个构成放到丁加一身上,倒也还算可以理解。
毕竟,在建桥桥的心里,丁加一首先是小时候那个无所不能的水族馆特工队队长,然后才是他现在成为的人。
可一个会做饭的木匠为什么见到段棋师兄就落荒而逃呢?
加一哥哥又为什么会和这家奇奇怪怪的“农家瓦罐煨汤”店,熟悉成这样呢?
建桥桥现下有些迷茫,旧的问题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新的问题就又接踵而至。任她再聪明,一时也理不清头绪。
建桥桥一粒一粒地吃着花生米,也没管是不是在“挥汗如雨”的特定场景下炸的。
她这会儿是真饿迷茫且迷茫饿了。
建桥桥一直迷茫到花生米剩下五粒半,才被自己的手机铃声,给抽回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