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外面风雪肆虐,刮得人睁不开眼,男人的怀抱却干净温暖,宛如九月煦阳,他抱着方晴走在冻得梆硬的泥路上,顶风冒雪,步履稳而急。
听到了方晴的话,沈南威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说呢?”
方晴当了很多年的经纪人,她的眼力很好,对很多有名有姓的人都过目不忘,她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这张斯文俊秀的脸。
可是,为什么如此熟悉?就好像在最深的梦境里见到过这样的画面,是幻觉吗?还是她又回到了十九岁那个仓皇狼狈的夜晚?
也许……现在的她就是在做梦吧,梦里发生什么都不是真的……
好累。
方晴再次沉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下了一夜的暴雪停了,窗外的雪色亮得晃眼。
眼看自己输液瓶里的白色药剂即将见底,方晴找了一圈,并没有在墙上找到可以呼叫医护人员的按钮。
她这才想起来现在是九十年代,这种比较现代化的呼叫设备还没有在各大医院里普及开来。
更让方晴感到无力的是这个病房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其他床位都空荡荡的,偌大一个病房就她一个病号,也是,大年初一,没有人想在住院部待着。
方晴只好忍着喉咙的剧痛呼叫护士,无奈音色太过低沉沙哑,根本没有护士应答。
方晴打算举着输液瓶直接去护士站,一扭头,她看到医院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叠港币。
方晴:……
不是梦?
那昨晚抱自己来医院的人是谁?
……
此时,沈南威正靠在车上,用手机给自己的奶奶打长途,就在刚刚,秘书紧急联系了他。
原来,昨晚沈南威作为沈豪集团的新一任掌舵人,没有出席沈家家宴,也没有如约陪沈老夫人吃年夜饭,老人家很是生气,从昨晚到今天,别说饭了,连药都不愿意吃了。
沈南威听着耳机中的抱怨,连忙对电话那头闹脾气的老太太解释道:“奶奶,我今天下午的飞机,晚上一定回港城,不是告诉您了吗,我来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是是是,肯定没有您重要,但是她现在遇到难处了,我们港人的狮子山精神不就是讲究义气和互助吗?”
“没有饿着,我在飞机上用过飞机餐了,奶奶您不信我也实在没办法啊……”
沈南威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整个人看起来慵懒随意,他笑起来时,冷淡的眉眼间仿佛有冰雪在融化。
他手里拿着极具商务风格的诺基亚9000Communicator,耳朵里塞着配套的初代耳机。
黑色的耳机线垂落胸前,和米色风衣相得益彰,沈南威在医院大楼前清贵得体的模样迅速引起了医护人员们躲在玻璃后面的围观。
她们雀跃又花痴,纷纷感叹这男人怎么可以长得比港台明星还要好看,但是无人敢上前去搭话,因为那个男人昨晚抱着自己老婆来送诊的气场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就是方晴在护士站没有见到一个护士的原因,她们都沉醉在对沈南威的无限幻想与惋惜中。
沈南威安抚好了奶奶,正准备拔掉耳机,上车暖和一会儿,抬眼间,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小身影。
一高一矮。
是方晴的两个孩子。
沈豆豆说:“那个人就是昨晚救妈妈的人吧?好帅好有型哦,姐姐,如果我们的爸爸是他该多好啊,又高又厉害,你看他耳朵上戴的什么啊?我都没见过,他手里拿的就是你们学校里很流行的随身听吗?”
沈立拉着弟弟,看了眼沈南威,然后满脸戒备地转过身去,等他们彻底走进医院大楼,她才松开手,并且给了沈豆豆一个责备的眼神:“你的话别那么多行不行?”
沈豆豆说:“但是他救了妈妈呀,他是好人。”
沈立看着远处那个矜贵挺拔的背影,冷冷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大人之间的事很复杂的,你不懂就别在这里瞎添乱。”
因为之前厂办主任骚扰方晴的事,沈立对任何靠近自己妈妈的男人都自带敌意,她不喜欢无缘无故的施舍,因为那意味着更大的代价和人情。
她希望妈妈能遇到一个真正懂她爱她的人,而不只是贪图她的身体和美貌。
在姐弟俩离开后,沈南威摘下了耳机,他饶有兴味地回味着刚才那小屁孩的话:如果我们的爸爸是他该多好啊,又高又厉害……
沈南威挑了下眉毛。
这个小屁孩的夸奖还挺让人愉悦的。
其实,在昨晚的派出所里,沈南威最先注意到的是那个神态气质都很像方晴的小丫头。
沈南威想,如果方晴没有和他一样穿到九十年代,如果她也有了孩子的话,她的女儿应该也会和刚才这位小姑娘很像吧。
眉眼犀利,又冷又凶,对谁都充满戒心,也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大劫难才练就出了一身自救的本事。
这时,一阵寒风吹来,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沈南威被冷得咳嗽了一下。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脖子上昂贵的羊绒围巾,黑河市的冬天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酷寒,就像奶奶在电话里说的,他确实穿少了。
不过,新的春天已经踩着除夕的暴雪到来了,不是吗?
新的生机,新的遇见,意味着新的开始和征服。
这一次,你还会忘记我吗?
沈南威最后看了一眼方晴病房的方向,打开车门,在大雪封路前,驾车离开了市区,港城那边还有更棘手的问题等着他去处理,他必须要赶最后一班飞机回去。
……
方晴终于在手背上的针管回血了快二十厘米的时候,被回来的值班护士发现了。
她手忙脚乱地把方晴按在座位上,给她重新扎好了留置针,并吊好了新的药瓶。
方晴看着滴瓶里一滴滴下落的透明液体,忽然很担忧自己的一双儿女,她这么突然地倒下,那俩孩子一定担心坏了。
于是她哑着跟吞了刀片一样的嗓子问道:“护士,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那护士非常年轻,说话也快人快语,她说:“回家?你得的是重度肺炎,没有一两个月你好不利索的,你还是安心在医院养病吧,已经有个港城富豪给你付过医药费了。”
方晴对着“港城富豪”四个字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