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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冷面阎王君(二)

    踩着青石板路往听竹轩走,秋阳透过梧桐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透这王府骨子里的寒。回到院子时,小厨房的杂役已经把饭菜摆好了——四道菜都是家常的小菜:清炒油麦菜碧绿鲜亮,酱焖排骨色泽红亮,清蒸鲈鱼泛着莹润的光泽,还有一碗冬瓜丸子汤,汤面上飘着几滴香油,看起来还算精致。春桃献宝似的掀开食盒,里面是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姑娘,这是我早上从侯府偷偷带来的,您先垫垫肚子,等殿下来了再开饭。”

    林微澜拿起一块桂花糕,刚放进嘴里,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着银饰碰撞的轻响。她以为是谢玦来了,抬头一看,却是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丫鬟,梳着双丫髻,手里端着一个黑漆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雕花银壶和两个描金酒杯,步态扭捏,一看就是被精心调教过的。

    “二小姐,这是太妃娘娘让奴婢送来的合卺酒。”丫鬟走到院中央,屈膝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眼神却在林微澜的嫁衣上扫来扫去,心声里满是幸灾乐祸【这酒是太妃特意让人调的,软筋散加了足足三倍量,喝下去保管浑身发软,连站都站不住。太妃说了,绝不能让这种庶女顺顺利利侍寝,丢了靖王府的脸面。】

    林微澜的指尖一顿,桂花糕的甜意瞬间在嘴里变得发腻。她没想到太妃会这么快就动手,连一天的缓冲都不肯给。她看向那壶酒,银壶雕花的缝隙里藏着一丝极淡的褐色,酒液倒在杯里时,表面浮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油光,闻起来虽有桂花香气,却掩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那是软筋散特有的味道。春桃刚伸手要接,就被林微澜轻轻按住了手背。

    “劳烦姐姐跑这一趟,真是辛苦了。”林微澜站起身,语气客气得挑不出错,“只是殿下还在处理公务,这合卺酒,按规矩该等新人同饮才吉利。”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丫鬟骤然僵硬的脸上,语气愈发温和,“况且我幼时落下病根,刚喝了调理的汤药,太医特意嘱咐过不宜饮酒,若是冲撞了太妃的好意,可就罪过了。”

    丫鬟的脸色“唰”地白了,手里的托盘都有些不稳,指尖捏得泛白。【她怎么不接?难道她闻出来了?还是有人提前给她透了信?】她强装镇定地挤出一个笑容:“二小姐说的是,是奴婢考虑不周。那奴婢就先把酒放在这里,等殿下来了再请二小姐饮用。”说罢,将托盘重重放在石桌上,转身匆匆离开了,裙摆扫过石阶时差点绊倒自己。

    看着她狼狈的背影,春桃忍不住皱起眉,凑到林微澜身边压低声音:“姑娘,这丫鬟是太妃身边最得宠的贴身丫鬟,平时在府里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今天怎么会亲自来送酒?”她的心声里满是疑惑【而且她看您的眼神怪怪的,像在看什么猎物似的,总觉得没安好心。】

    “她是来给我下马威的,也是来探我的底。”林微澜拿起那壶酒,轻轻晃了晃,酒液撞击壶壁发出“咕咚”声,“这酒里加了软筋散,喝下去就会浑身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太妃是想让我在殿下面前出丑,最好能落下个‘不敬主母’的罪名,好有理由把我打发去别院,甚至送回侯府。”

    “那我们怎么办?”春桃急得团团转,小手攥着帕子都快绞碎了,“这酒要是被殿下看见了,还以为是您特意准备的,到时候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别急,太妃既然送了‘好礼’,我们总不能辜负她的心意。”林微澜放下酒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寒梅初绽,“春桃,你去把院角那株粉月季的花瓣摘一些来,要新鲜带露的。”

    春桃虽然满肚子疑惑,但还是立刻照做了。她捧着一大把带着晨露的粉色月季花瓣进来,花瓣上的水珠晶莹剔透,递到林微澜面前:“姑娘,您要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回赠’太妃。”林微澜将花瓣放进一个白瓷碟子里,又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银簪,在花瓣上轻轻划了几下,让花瓣的香气更好地散发出来,“这月季花瓣性平味甘,能安神助眠。我把它和酒一起送回去,就说我多谢太妃的好意,只是我体质特殊不宜饮酒,特意将花瓣泡在酒里,送还给太妃调理心神——既给足了她脸面,又把这烫手山芋还了回去。”

    春桃眼睛一亮,拍着手小声赞叹:“姑娘您真聪明!这样既不会得罪太妃,又能把这壶药酒还回去,真是一举两得!”她的心声里满是佩服【姑娘不仅有读心术,脑子还这么灵光,嫡母和嫡小姐那些小伎俩,根本不是姑娘的对手。】

    林微澜刚想说话,就听见院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伴着玄色衣袍扫过地面的轻响——是谢玦来了。她心里一紧,连忙将装着花瓣的碟子藏在身后,快步迎了上去,屈膝行礼:“参见殿下。”

    她和春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按说处理军报至少还要半个时辰,怎么会这么快?谢玦已经走进院子,玄色衣袍上沾了几片落叶,显然是走了近路。他的目光扫过石桌上的四菜一汤,又落在林微澜身后的春桃身上,小姑娘吓得连忙低下头,肩膀都有些发颤,心声里满是紧张【殿下的气场好强,比侯府的老爷还吓人,我都不敢抬头看他。】

    “起来吧。”谢玦的目光落在石桌上的银壶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这是哪里来的酒?”

    “是太妃娘娘让人送来的合卺酒。”林微澜没有隐瞒,从身后拿出装着花瓣的白瓷碟子,递到他面前,“只是我刚喝了调理汤药,不宜饮酒,正准备将这月季花瓣泡在酒里,亲自送回慈安堂,给太妃助眠安神。”

    谢玦的目光落在碟子里带着晨露的花瓣上,又转向林微澜清澈坦荡的眼睛,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像冰面投进一颗石子:“你知道酒里有问题?”

    “略懂一些医术,幼时跟着府里的老大夫认过药草。”林微澜语气平静,“这软筋散混着桂花酿的味道很特别,一嗅便知。太妃是想让我在殿下面前失仪,好有理由处置我,给侯府一个下马威。”

    谢玦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像要结冰,连院子里的秋风都仿佛静止了。他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银壶,指尖用力,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银壶的木塞被他生生捏碎,碎屑落在石桌上。“胆子倒是不小。”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戾气,像寒冬的冰棱,“敢在靖王府的婚宴上动手脚,她是忘了这王府是谁做主,也忘了先皇后的规矩。”

    他转身对着院外喊了一声:“来人!”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威严。刚才那个劲装侍卫立刻跑了进来,单膝跪地躬身行礼:“殿下。”

    “把这壶酒原封不动送回慈安堂,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告诉太妃,”谢玦的语气冰冷刺骨,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她若再敢插手王府中事,尤其是我的婚事,就立刻搬到城外的静心别院去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入王府半步。”

    “是!”侍卫连忙接过银壶,转身快步离开了,脚步都有些发飘。他的心声里满是震惊【我的天!殿下居然为了新王妃斥责太妃!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之前太妃克扣侍卫的月例,殿下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这位二小姐在殿下心里,绝非“棋子”那么简单。】

    林微澜站在原地,心里满是惊讶。她没想到谢玦会为了她如此强硬地斥责太妃——太妃毕竟是他的生母,这份维护,远超了“盟友”的情分。她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丝情绪,却只看到一片冰封的湖面,波澜不惊。

    “坐下吃饭吧。”谢玦的语气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盛怒的人不是他,他率先走到石桌旁坐下,指了指面前的鲈鱼,“这鱼是今早从京郊寒潭里捞的,还算新鲜。”

    林微澜在他对面坐下,春桃连忙为两人盛饭,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在院子里格外清晰。饭桌上很安静,谢玦吃饭的动作优雅利落,没有一丝声响,显然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林微澜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都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份沉默,她能清晰听见谢玦平稳的呼吸声,却读不到任何心声,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自在,像对着一面没有倒影的镜子。

    “你母亲的卷宗,看得怎么样了?”谢玦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夹了一筷子青菜,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刚看了开头,看到了母亲的画像和身份。”林微澜放下筷子,目光认真地看着他,“殿下,我母亲的死,真的和先皇后的旧案有关吗?”

    谢玦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像流星划过夜空。“先皇后驾崩前三天,曾让人给我送过一封密信,用的是琅琊阁的‘兰’字暗号。”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信上说琅琊阁的密函关系到江山社稷,藏着奸臣通敌的证据,让我务必找到它,还朝堂一个清明。”

    “那先皇后的死,是不是也不是病逝那么简单?”林微澜追问,心脏“咚咚”跳得飞快。她总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的母亲、先皇后,甚至谢玦都网在了里面,而密函就是这张网的绳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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