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夏天,在规规矩矩恍如樊篱桎梏,却又青春活泼的校园里,姜知许在确定了附中没有所谓的邪祟鬼物活跃后,悠闲地散步。
她也曾经在高中校园中学习生活过,只不过她的母校是总以和国外名校和外国创始人牵牵扯扯为荣的雅礼。
姜知许在雅礼就读的几年,总体上还是比较愉快的,这是一所气韵和氛围与传统名校截然不同的学校,师生都透露着一种洋气,并且自视甚高,感觉和北大清华差不多——大家都是留美预科学校,有什么区别?
湘大附中有些不一样,目前在综合评分上比传统四大名校的其他三所落后一些,但湘南的奥赛还是要靠湘大附中来撑。
这些学校各个方面的优势,此起彼伏的,一年和一年不一样,但真要说谁能全面镇压,那也不存在。
姜知许看着高中校园,心中生出了许多对青春的怀念,她常常想,自己若是高中毕业后,没有选择“南岳坤道学院”,自己的人生是否会截然不同?
姜知许是百年雅礼中学优秀毕业生中,为数不多成为道士的人——尤其是在最近几十年间,可能是唯一一个报考“南岳坤道学院”的人。
基本就是那种去处太过于奇怪和生僻,导致大家同学聚会再也找不到人的那种类型。
如果不是姜知许的家世太过于优秀,还有她现在的社会地位和流量热度,最近几年的同学聚会,大家也不会找她吧。
姜知许从南岳坤道学院毕业以后,就被培养准备接班掌管南岳帝门和南岳帝宫,她正雄心勃勃对未来充满期待和信心,觉得自己定然会像黄蓉一样,有着优秀和足以仪仗的家世,有着渊源博学、机智聪慧的头脑,掌握着名门大派,也定然会有一个如郭靖那样人人敬佩的丈夫——至不济遇到个杨过、令狐冲、张无忌之类的也行。
哪里想到,就在这种时候,网络上的好事者举办了湘南美女道长的评选活动,姜知许居然只排第三。
第三!
第三!
第三……
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件事情对姜知许的打击有多大,心高气傲的她一度怀疑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那么多投票的人,居然有那么多人,给姜知许的感觉就是有整个世界那么多人,都认为她长得一般。
不如李蟾影这个老女人,不如常曦月这个同龄人,明明她才是世界第一的大美人!
姜知许的自信心大受打击,觉得自己可能也找不到郭靖这样的男朋友了,而杨过、令狐冲、张无忌的女朋友都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这个级别的男人估计也不会多看一个在湘南地区的道长里都只排第三的女人。
从此姜知许对情情爱爱,对男女爱恋也再也期待,心中如万年积雪,冰封寂寥。
一直到那天,她应外甥女的要求,来到湘大附中,感怀少女时代的校园生活时,看到了那个少年。
他就是陈安。
他一眼望过来,就好像是穿梭了时空。
仿佛自己和他曾经是万年前的神仙眷侣,分别了无数年的重逢,她凭着他的眼神,依然认出了他。
这就是姜知许当时的感觉,她的心脏紧锁着,仿佛被无数根丝线绑住了,缠缠绵绵的,丝线的另一头就牵在他手中。
他轻轻一扯,姜知许便感觉心脏里的血液都迸发了出去,呼吸一滞,头晕目眩地甩了下去。
她也不是故意的,总是就直愣愣地朝着他扑过去,而他也恰到好处地怜香惜玉,保持着君子的姿态轻轻揽住了她。
从此以后,姜知许便再也没有忘记那张脸……只是她作为一个充满智慧和生活阅历的人,她非常清楚年龄的差距和社会身份的差异,注定了没有什么可能,甚至难以产生交集。
渐渐的就忘了吧,只是偶尔会想起湘南省博物馆收藏的铜官窑出土瓷器上的那首“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偶尔也会在书绘神仙图卷时,把某些飘逸潇洒的男仙形象,画出了他的几分神韵在里面——外甥女王鸯姳看到这些画时,往往会露出几丝犹豫和疑惑,倒是让姜知许有些担心她看出什么来。
好在并没有,王鸯姳无论如何也想到她的阿姨和自己同学曾经有过邂逅吧。
正常人总是理智的,心里千奇百怪的欲念都会压制住,圣人尚且论迹不论心,姜知许认为自己终其一生,也不会生出不合适的冲动来。
直到今天……
那个少年,一定不是陈安,也许是陈安的哥哥什么的,否则凭什么她姜知许不能吃的,克制着不能吃的,想吃吃不上的,常曦月就吃上了!
她无法容忍。
这个六神花露门的女人们,一直压姜知许一头,现在连在这方面,都荡漾得更加舒适安逸和享受?
“他一定是陈安的哥哥,或者亲戚什么的,对吧?”姜知许按着胸口,问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王鸯姳。
“就是陈安。”王鸯姳十分肯定地说道,“他还特意换了衣服。”
特意换衣服,这就是不符合常理的行为。
学生放学以后出门逛街游玩,很少会换衣服的,因为这校服宽松安逸,就算是弄脏了也没什么关系,普通衣服稍微脏一点就要换,但是穿着校服就没有这么计较。
附中的校服丑了一点,却也是凌驾于驴牌、古琦等等国际大牌之上的顶级奢牌。
毕竟那些国际大牌,你努努力,攒攒钱就能买,很多时候就是消费观念和想不想的问题。
附中的校服,那是光靠努力和攒钱就能穿上的吗?这几乎是天注定的,十几岁的时候穿不上,就等下辈子吧。
很多人寒暑假走亲戚都穿着这些校服,尤其是下到郡沙外的城县乡镇,那简直就是八府巡按的威风,亲朋戚友满口称赞,眼中看着那校服眼红得比看到仇人买了迈巴赫还强烈,同龄人则充满崇拜,敬为学神。
这种校服为什么要换下来?王鸯姳经常换下校服,那是为了去网吧——以此类推,陈安今天换下校服,也是有不可告人——咳,也是有其他目的!
“陈安是个孤儿,没有其他亲朋戚友,他和常曦月来买吸奶器,一定是常曦月意外怀孕,两人经过商议后,认为常曦月是高龄产妇,于是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现在常曦月没有显形,但是已经要开始为孩子准备了……”
王鸯姳震惊之后开始冷静地分析,“接下来,应该就是预约月子中心之类的地方。”
王鸯姳说完,扭头看了一眼阿姨,只见姜知许的表情好像是刚刚被王鸯姳连连扎了好几刀,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似的。
“陈安不是常曦月的徒弟吗?”姜知许还是不想相信,衣袖下她的手掌在颤动,她死死地抓住了扶梯,骄傲地挺直了身躯,即便是噩耗她也绝对不能这么倒下——
因为常曦月可能还没有走远。
自己这样的大美人倒下了,一定很多人来看热闹,到时候常曦月和陈安被吸引过来了怎么办?
常曦月肯定十分得意,而姜知许倒下去的姿势可能不好看,气质也会有些受损,到时候陈安看到了,定然又会生出“南岳帝门的门主果然没有我师父好看难怪当年在选美大赛输给了我师父”这样的想法。
一想到这种可能,姜知许就无比坚强,她要屹立不倒,即便现在九级地震她也要扶着这里站得十分美丽。
“我国没有任何法律法规禁止师徒不能谈恋爱、发生关系、结婚等等,别说是这个邪门歪道的六神花露门了,就算是传统的佛道门派,也不能剥夺门人的婚嫁权力。”
高中生就是懂得多,啥玩意都知道一点,王鸯姳十分肯定这一点,现在的人连搅屎棍们都能包容,更何况师徒?又不是杨过和小龙女的时代,能让黄蓉有机可乘,施展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的计谋。
姜知许心头一颤。
原来只有自己是那么的纯洁高尚,品格如松,不论外在环境和舆论的变化,始终恪守传统和道义,不肯迈出伤风败俗的一步。
结果呢?常曦月这种人就罔顾人伦,道德败坏,她非但没有受到谴责和惩罚,还吃上了那么好的!
法律居然还保护她这样乱吃小鲜肉!
还有没有天理了?姜知许简直想要使用邵阳起雷咒劈死常曦月。
“阿姨,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此事事关重大……”王鸯姳深思熟虑地说道。
陈安喜欢成熟女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在发现陈安和宛月媛三更半夜借口夜爬麓山,实则在云麓宫西北偏殿里冲撞以后,王鸯姳就不会再为他和任何其他老女人搞在一起感到震惊了。
另外,夜爬和夜跑的圈子,果然也是很乱的。
还有什么夜骑。
王鸯姳晃了晃头,回到正事上,“我们首先要确定事实真相……尽管已经八九不离十,但是光凭两个人一起来买吸乳器就说他们乱搞,还是会给他们狡辩的机会。”
“这还能狡辩?”姜知许因为正义感和高尚的品格而感到愤怒,“都做出了这种事情,还好意思狡辩吗?”
“那当然了,既然做得出,那么狡辩算什么?”王鸯姳认为,阿姨由于受万千宠爱于一身,有时候还是太过于单纯了,在对人性阴暗和污秽的了解上,王鸯姳机智过人,甚至超过了阿姨。
“你说的也对。”姜知许逐渐呼吸平稳,压抑着许许多多的情绪,“我们去找那个销售员聊一聊,了解下情况。”
王鸯姳想了想,一般人购买母婴用品,都十分慎重。
如果习惯了在一家店购买,了解了这家店的品质符合自己的需求,应该就不会轻易更换门店。
那么陈安和常曦月还有可能再来。
现在自己和阿姨去问那个销售员,那么下次陈安和常曦月来的时候,销售员很有可能和他们提起,有王鸯姳和姜知许这么两个绝色美少女和绝色轻熟美人的搭配来调查。
甚至可能提供监控或者是偷拍的照片,那么陈安就会知道是王鸯姳和姜知许——至少认出来王鸯姳。
这样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不是陈安和宛月媛暴露了,只是暴露他和常曦月的关系,没有那么严重。
常曦月是个普通人,和徒弟搞在一起传出去不大好听,却也没有太大问题,不至于杀人灭口。
到时候陈安知晓王鸯姳又掌握了他的一桩丑闻,也许就不会再在王鸯姳面前那么嚣张了——当然,王鸯姳也不会主动去说,要让他自己在不经意间知晓,才更有影响,更加让他忐忑、狐疑、面对王鸯姳就犹犹豫豫地心虚。
这样比较好。
王鸯姳和姜知许直接走了过去,姜知许神色平和地问道,“你好,请问一下,刚刚在这里购买吸乳器的两位顾客,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吗?”
销售员愣了一下,这还能是什么关系,当然是……
她停顿了一下。
作为销售员,当然是阅人无数,关键是要有眼力见,她发现姜知许面目狰狞,眼露凶光,心中顿时转过了无数念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我只是个卖货的。”
销售员连连摆手,她心中已经确定了,这一位才是正主,所以理直气壮,所以露出来抓激安的凶狠气势。
这样才对!
销售员想起刚刚那对顾客,男的嘻嘻哈哈,女的又是紧张又是害羞,肯定不是正经夫妻关系,透露着一种明显的“偷感”。
出轨千夫所指,小三人人喊打,可她毕竟只是个销售员,正义感并不足以让她冒着惹上麻烦的风险……刚刚那个男的人高马大的,一拳就能把自己轰到墙上当墙纸,她可不敢多说。
王鸯姳正待发挥自己高明的套话技巧,姜知许却是手腕一伸,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叠钞票。
夹在犹如白玉雕琢的纤纤素指之间递过去,仿佛是夹着一叠蕴藏高深道法的符箓,毫无烟火气。
“绝对是出轨渣男和小三!”销售员马上中气十足地证明,一边收了钱一边伸长脖子,凑近姜知许和王鸯姳讲话,“那女的都涨成什么样了,男的也不怎么心疼,觉得自己就可以解决,没必要买那么贵的吸乳器,这能是夫妻吗?哪有这么不疼自己老婆的男人,看起来也不像缺钱的样子!”
销售员又回头看了看,“两个人说话也不是那种夫妻的感觉,打情骂俏——正经夫妻会在外面打情骂俏吗?我还不知道男人,他对怀孕的老婆是没有任何爱情和欲望的,更加不会打情骂俏,只有那种偷偷摸摸的小三,难得有机会做些夫妻之间一起做的事情,才会又羞又喜,很喜欢别人把他们当夫妻对待!”
姜知许不想听这些,只是她想知道的也已经确定了,她抬起手来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这个常曦月不愧是自己的一生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