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三个人并排走在一起,黄善严肃的表情,王鸯姳低垂着头,陈安一如既往地东张西望,对在日常的校园里发现任何一点新鲜的事物的行为,乐此不疲。
黄善很清楚,别看王鸯姳和陈安这三年一直不怎么对付,可是少男少女间要擦出火花,也许就是那么一件小事,一个眼神。
一些意外的邂逅。
一次偶然的肢体接触。
总之,必须防患于未然,很多火花并不需要剧烈的摩擦,而是隔空产生了电流。
领导在防早恋作战大会上说过,现在的小孩子心眼很多,他们甚至会用起策略,麻痹老师和家长。
暗度陈仓的同时还有同学打掩护,然后就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约会、亲密接触等等。
例如,今天陈安和王鸯姳都迟到了,一前一后到学校,然后站在一起说话,这就很不寻常。
不寻常背后就是危险,黄善操碎了心。
王鸯姳被老班认为和陈安涉嫌过于亲密,有点儿羞耻……这怎么可能?可是她也不好辩解什么。
倒是这个陈安,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反而跟默认似的,气得王鸯姳想跺jiojio。
其实不管是王鸯姳,还是陈安,都应该心知肚明两个人是不可能有什么的。
因为王鸯姳也是道门传承。
王鸯姳没有像陈安一样拜师,跟随道长正儿八经地修行,但也是家学渊源。
她的阿姨姜知许,是郡沙赫赫有名的南岳帝宫主持。
历史上南岳帝宫和云麓宫颇有些龃龉,包括但不限于斗法切磋引起的仇怨、香火之争,以及正邪之辩。
南岳帝宫隶属于南岳帝门,是这一门的道场祖庭,他们行事比较传统,除了个人修行,也讲究入世荡魔——这跟六神花露门只管自己门内一亩三分地的小家子气是截然不同的。
由于南岳帝门和六神花露门都历史悠久,互相了解,六神花露门许多不能为外人道也的事情,在姜知许那里也不是秘密。
姜知许知道王鸯姳有个同学是六神花露门的亲传弟子以后,就强烈要求王鸯姳注意和陈安保持距离。
“邪修——”
用这个称呼的时候,姜知许神情肃然,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并且眼神中有杀气,“要不是现在是法治社会,六神花露门这种歪门邪道,就应该被荡魔除恶。”
六神花露门具体作了哪些恶,姜知许也没有跟王鸯姳说,但王鸯姳从爷爷那里听到了一些事,知道姜知许真正不对付的是六神花露门的门主李蟾影,以及李蟾影的弟子,现在云麓宫的主持常曦月。
早在十几年前,互联网在国内兴起,那时候大家对这玩意充满好奇和包容。
许多事情只要是发生在网上,大家都格外积极热情参与,也没有那么挑刺。
甚至没有“网暴”这个概念,只会说隔着网络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
很多人甚至直接就是实名上网。
道长们也在学习上网。
当时网上有好事者发现,郡沙坤道兴旺,有许许多多的美女道长,于是发起了一次关于郡沙最美道长的评选。
这次评选当时在网络上掀起了很大的波澜,影响力巨大,门户网站都有专门的投票链接。
最后郡沙最美道长的桂冠,落在了李蟾影头上,而她的外甥女兼亲传弟子常曦月获得了第二名。
姜知许第四名。
那时候刚刚学会上网的姜知许,对这件事情无比重视,每天都在关注着票数,观察着大家对自己的评论好和比较,最终却是这么一个结果,让心高气傲的姜知许一度做出了“退网”的决定。
最终这无处不在的“网”肯定是退无可退的,会把任何一个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编制进去。
姜知许倒是沉淀了许久,自觉修行迈过了一个新的台阶,进入了真正拥有“道行”的行列,这才漫不经心地和门人弟子谈起当年的“最美道长”,坦言只有邪修才会魅惑众生。
王鸯姳听到真相的时候,情感上她当然偏向自己的阿姨,但还是有点想笑。
感觉那个时代的互联网真有意思,不像现在……再搞这样的评选,能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抨击和网暴评论,以阿姨这样的心理素质,真的会直接画符诅咒网友的。
郡沙坤道选美引起的轰动,早已经散去,很多现在的大学生,高中生,那时候甚至都没有出生。
网络上的爆红,很容易被遗忘,就像当时同时期的什么各种一代网红芙蓉姐姐什么的,所谓无人不知无人晓也变成了没几个人记得。
只有受过伤害的人,会永远活在过去——现在王鸯姳都能够时不时地听姜知许提起一两句。
就这样历史悠久的龃龉争执,王鸯姳怎么可能和陈安早恋?她又不是脑残爱情小说里那种为了爱情甚至可以叛国灭自己九族的非人生物。
黄善监视着陈安王鸯姳来到教室门口,门外站着几个作业不合格的家伙正在背书,他们也一起看着陈安和王鸯姳,然后就被暴躁的黄善逮着骂了一阵。
黄善骂完人就走了,王鸯姳喊住陈安,目光斜斜,“邪修——我见过你师父,她来开过家长会,可是你师祖真的那么漂亮吗?当初号称郡沙,不,甚至是湘南第一美女道长。”
“叫我邪修,不如叫我邪神。”陈安毫不介意地说道。
当然只是不介意被称呼,对于正邪和善恶,还是有所偏向的。
正邪之分是人心之分,陈安正在做人,自然也要分正邪——他思来想去,决定把自己做人的时候划分为“正派”。
例如他的愿力,都是来自一些正能量的回响,而不是来自一些阴暗邪祟的东西身上。
“呸——你要是邪神,我就请我门帝君荡魔。”王鸯姳没好气地说道,接着说正事,“你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把你领免费礼品被诈骗的事情说出去。”
“我昨天就告诉你了,我没有被诈骗。”陈安毫不畏惧,“那我也把你和陪玩小哥哥在电竞酒店打游戏的事情说出去!”
“我什么时候点了陪玩小哥哥!”王鸯姳压低声音,紧绷着后背,怒视着陈安,这个家伙动不动就造黄谣,哪有一点儿新时代高中生正能量的模样!
“那我哪里被诈骗了?”
王鸯姳咬了咬牙,长呼了一口气,她点陪玩小哥哥是完全没影的事情,可是陈安真的有可能被诈骗啊——昨天晚上王鸯姳已经想了好几个办法,甚至准备动用家里的关系,一定要把诈骗款要回来。
她很清楚云麓宫其实没有什么钱,他的师父更给不了他多少零花钱,否则他何必卖符?
王鸯姳查过了,那种美容店诈骗,一般至少都是个几千块,陈安画符得画到手断了才赚得到。
倒不是说特别关心陈安,而是作为班长,亲眼所见自己的同学受到欺凌诈骗,她要是不出手,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南岳帝门的修行教导!
她可是正派出身,这都是应该的。
“行,这件事情我们扯平了……不过,你有你李师祖的照片吗?给我看一眼,我就不叫你邪修了。”王鸯姳好好说话了。
陈安也捋顺了毛,不和她计较。
他问道,“你带了手机没有?”
王鸯姳左右看了看,领着陈安来到一个角落,从书包最底部的隔层里拿出了一部用防扫描盒严密封锁的手机。
陈安让她登陆了QQ,然后进入他的个人空间,从带密码的相册中下载了一张照片给王鸯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