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缓缓浮现,又渐渐隐去,玉璧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那几行字所蕴含的信息和分量,却让雨笛怔立当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风息........悔悟了?
那个偏执疯狂、不惜夺取同族能力、挟持人质、公然对抗会馆的风息,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张玄清天师教化........悔悟了?
虽然措辞平和,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意思却再明确不过:风息已由我龙虎山看管教育,他已经知错了,此事到此为止,会馆不要再追究了。
这........这简直是........
雨笛愣神了片刻,随即,他那张向来严肃沉稳的脸上,竟然控制不住地缓缓浮现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由衷的笑意,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风息啊风息........你这倔强的小子........终究还是........迷途知返了么........”
“能得张天师亲自点化,是你的造化啊........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迷途知返,便仍是个好孩子啊........”
作为总馆长,他何尝愿意看到妖族内部出现如此激烈的冲突,何尝愿意对一位天赋卓绝的同族下达格杀勿论的缉捕令?
如今风息能被张玄清降服并引导向善,避免了一场可能的内耗和更大的悲剧,对会馆、对整个妖族而言,无疑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他不再犹豫,立刻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特制的符纸,指尖凝聚妖力,迅速书写了一道命令。内容正是依据张玄清天师的法旨,即刻起,撤销妖灵会馆对风息及其所有关联同伴(如虚淮、洛竹、天虎等)的一切通缉和追捕指令,并将此决定通报各分馆及相关部门。
命令书写完毕,雨笛加盖了总馆长的印玺,一道灵光闪过,命令内容已通过会馆内部的特殊渠道,瞬间传递到了所有相关执行者和分馆馆长手中。
做完这一切,雨笛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肩头的重担似乎都轻了几分。他端起茶杯,刚抿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品味这难得的轻松——
“砰!”
议事厅那厚重的石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道火红色的、怒气冲冲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正是性格火爆的长老池年!
“总馆长!”池年人还没站稳,那大嗓门就已经震得整个议事厅嗡嗡作响,他满脸怒容,挥舞着手臂,吼道,“我刚收到消息!为什么要撤销对风息的缉捕令?!那小子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杀害凡人,对抗会馆,夺取同族能力,简直是十恶不赦!凭什么说撤就撤?!这会馆的法度还要不要了?!”
他显然是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胸口气得不停起伏,赤红色的眉毛几乎要竖起来:“今天你必须给我个交代!不然我老池第一个不答应!”
面对池年连珠炮似的质问和滔天怒火,雨笛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抬眼皮瞥了暴跳如雷的池年一眼,语气平淡地反问道:
“哦?池年长老对此有异议?”
“废话!当然有异议!”池年梗着脖子,怒道,“这等重犯,若不严惩,如何服众?以后会馆还怎么约束其他妖族?!”
雨笛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的愤怒,然后,用那依旧不紧不慢的语调,清晰地说道:
“撤销缉捕令,并非我的意思。”
池年一愣:“不是你的意思?那是谁的意思?谁敢........”
雨笛打断了他,直接给出了答案,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
“是张玄清,张天师的意思。”
他顿了顿,看着瞬间僵住的池年,补充道,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天师亲自传讯,言明风息已在其座下悔过自新,令我馆不再追究。池年长老若对此决定有何疑问........”
雨笛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平静地看着池年:“........或许,可亲上龙虎山,向天师当面陈情?”
“........”
刚才还怒气冲天、仿佛要拆了议事厅的池年,在听到“张玄清天师”这几个字的瞬间,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寒冰咒语击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转而变成了极度的错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迅速蔓延开来的尴尬和........怂意?
去龙虎山?找张天师理论?质问他为什么包庇风息?
开什么玩笑!给他池年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那位可是连总馆长都要恭敬对待、实力深不可测、超然物外的存在!他老人家亲自开口保下的人,谁敢说个“不”字?别说他池年,就算总会所有长老绑一块儿,估计也不敢去触那个霉头!
池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硬气话,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憋了半天,才悻悻然地、极其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是........是天师的意思啊........那........那就算了........”
说完,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刚才那股兴师问罪的劲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尴尬地挠了挠他那头火红的乱发,眼神飘忽,不敢再看雨笛,瓮声瓮气地道:“咳咳........那........那没事了........我........我先走了........”
然后,也不等雨笛回话,池年便像是身后有猛兽追赶一般,转身,脚步有些凌乱地、飞快地溜出了议事厅,还“贴心”地顺手把石门给带上了。
看着池年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雨笛终于忍不住,摇头失笑出声。他重新端起茶杯,心情愉悦地品了一口。
“这下........总算可以清净了。”
天师一言,重于泰山。风息之事,至此,算是彻底尘埃落定。
妖灵会馆,也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烫手山芋,将精力重新放回维系两界平衡的正轨上了。
而关于风息未来究竟会如何,那便是龙虎山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龙虎山,天师府。
几日过去,后山小院中,风息与小黑之间的心结解开,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
风息不再被禁锢于小院,虽不能离开龙虎山范围,但可以在山中一定区域内活动。
他时常陪在小黑身边,耐心指导他修行基础,眼神中充满了赎罪般的温柔和弥补。
小黑也渐渐放下了防备,虽然偶尔还会有些别扭,但已能坦然接受风息大哥的陪伴和教导。
张玄清和无限对此乐见其成,清凝更是时常送来各种灵果点心,小院中终于有了几分其乐融融的景象。
这一日,天师府主院内,张玄清正与无限对坐品茗,商讨着一些关于灵力运转的细微之处。
清凝则在一旁的茶圃中,细心照料着几株新移栽的灵茶。小黑和风息在后山练习基础吐纳,尚未归来。府内一片宁静祥和。
突然——
咻——!
一道炽热如流星般的红色光芒,毫无征兆地撕裂长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天际直坠而下!目标,赫然便是天师府主院前的青石广场!
红光来势极快,带着一股灼热暴烈的气息,却又在即将触地的瞬间,戛然而止!光芒散去,显露出其中身影。
来者身高不过四尺,穿着一件颇为时髦的、印着炫酷英文字母“NAZA”的红色短袖T恤和同色短裤,脚踩一双风火轮造型的潮鞋。
他面容精致如瓷娃娃,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瞳孔竟是罕见的赤红色,眼神中带着一种与外表年龄极不相符的睥睨与自信,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正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他稳稳落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大摇大摆地就朝着主院走来,人还没到,那清脆又带着几分嚣张的童音已经传了进来:
“喂!天师!我来看你啦!还不快出来接驾!”
声音洪亮,瞬间打破了天师府的宁静。
院内,张玄清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了然的笑容,对无限道:“是哪吒来了。”
无限也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对于这位辈分极高、性格跳脱的“小前辈”,他早已习惯。
清凝也从茶圃中抬起头,掩嘴轻笑:“是哪吒啊,这孩子,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张玄清起身,缓步走出主殿。无限和清凝也跟在他身后。
三人刚走到殿前,哪吒已经双手叉腰,站在了广场中央,仰着那张精致的小脸,赤红色的眸子带着笑意,看着张玄清:
“张天师,好久不见啊!你这龙虎山,还是这么........清汤寡水的,一点新意都没有!”
张玄清对于哪吒这没大没小的称呼早已免疫,他淡然一笑,语气平和:“哪吒,你确是有近百年未曾踏足贫道这清汤寡水之地了。今日是何风,把你这位大忙人吹来了?”
哪吒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走到张玄清面前,毫不见外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因为身高只能够到手臂):“嗨!别提了!还不是人类那边,这几十年搞出来的新花样太多了!叫什么........网络游戏?智能手机?还有那个虚拟现实........啧啧,太好玩了!玩着玩着,就把时间给忘了!要不是听说你这儿出了件有意思的事,我估计还在哪个游戏里刷副本呢!”
他说话如同连珠炮,眼神灵动,充满了对新鲜事物的兴奋感,活脱脱一个沉迷电子产品的网瘾少年模样,只是这位“少年”的年纪,实在有些吓人。
张玄清闻言,失笑摇头:“你呀,还是这般心性。红尘俗物,固然有趣,却也莫要太过沉溺,玩物丧志。”
“知道啦知道啦!你还是这么啰嗦!”哪吒不耐烦地摆摆手,随即,他那双赤红色的眸子滴溜溜一转,闪烁着狡黠好奇的光芒,凑近张玄清,压低声音问道:
“哎,我说老头,别打岔!我这次来,可是有正事的!我听说........”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瞥向一旁的无限,“无限这家伙,最近不声不响的,又收了个新徒弟?还是个了不得的小家伙?快叫出来让我瞅瞅!看看是什么好苗子,能入得了咱们无限大人的法眼!”
无限站在张玄清身后,面无表情,仿佛哪吒讨论的不是自己。
张玄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为了此事。他神色不变,淡然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确有此事,那孩子名曰小黑,此刻正与风息在后山修习基础。”
“小黑?名字挺酷嘛!”哪吒搓了搓手,兴趣更浓了,“不过,我听说........可不只是名字酷哦?”他再次凑近,声音压得更低,赤瞳中精光闪烁,带着一丝试探和确认的意味:“外面可都传开了!说那小家伙........身负的,是‘领域’?!真的假的?!”
他紧紧盯着张玄清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答案。
张玄清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不错,那孩子天赋异禀,确是身怀领域之能,虽尚稚嫩,却潜力无穷。”
“嘶——!” 尽管早有耳闻,但得到张玄清亲口确认,哪吒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脸上的玩闹之色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凝重和严肃!
“真是领域?!”哪吒猛地站直身体,赤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天师!你........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领域’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吧?!”
他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那可不是什么大路货的御火驭水!那是触及灵质空间本源、执掌规则雏形的至高天赋!当年北域‘那伽’,费了多大劲才把他给摁下去!你这徒弟的徒弟要是身怀领域潜质的事彻底传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