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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新郎与新娘

    能有什么呢?他们以前还玩过什么呢?这里的节目每年都有,变化其实也不大的,肯定能想起来。

    灯谜?不对,还没有到元宵。套环?这种游戏她可以作弊的,百发百中。奖券?好像最多也就能中一百块钱,根本玩不下去。

    那些记忆似乎就在嘴边,但偏偏又想不起来。

    听说人的大脑就是一块会消磁的尘封磁铁,很多过往都埋葬在记忆的深处,想要找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却又会在某个瞬间因为某个契机,找到自己那落满灰尘的珍藏宝盒。

    怪物小姐也没能逃出这个怪圈,她记得,不代表她的小脑袋可以轻易捡起来,有好多东西简兮自己的印象都模糊了。

    想着想着她的脚步就慢了一拍,这时她听到远远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动静,还伴随着热闹的唢呐,那边好像有一大群人在围观什么。

    “那边在干什么?”她踮起脚尖张望,可是人太多了,实在看不清楚。

    “花轿吧?”周南看了一眼说,他之前转悠的那会儿是在周围的高处,整个广场地势下沉,所以哪边有什么他大致都看得蛮清楚,看起来是在漫无目的走,实际上脑子里有一个完整的路线,简兮在不知不觉里就会被他带着走。

    “花轿?什么花轿?”简兮的眼睛亮了。

    “就是那种娶新娘子的嘛,你又不是没见过。”

    小县城的时光总是滞后于大城市的,一方面的意思是落后,一方面的意思是传统。

    记得直到前几年为止,那种西式婚礼在本地都还不怎么流行,最有面儿的婚礼是讲排场的,要请十里八乡的鼓锣队伍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四人抬着大红轿子从新娘家接到新郎家,有时候新郎还得自己过来搭把手抬上那么一阵。

    如今这么干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一来是动静实在太大有扰民之嫌,二来有那功夫不如租几辆上档次的豪车开着顺眼还便宜,三来就是年轻人们都不好这口了觉得太土,唯有老长辈们总要讲究讲究,要是没长辈约束就都不这么玩。

    于是敲锣打鼓的接亲队能干的活儿都越来越少,临近新年都跑来这里搞限时体验了,花点钱就可以上轿子享受一把红妆临门的新娘瘾,抬着你绕广场走两圈,总会有人来围观的。

    周南随口解释着就想去书摊看看,反正小时候见过好多次,他也觉得那玩意怪土的没什么兴趣。

    但他没能走出去,身边的人停下了,挽着他的胳膊,带的他顿了一下,他回过头,只看到一双闪闪发亮的杏眸,仿佛荡漾着漫天星光。

    “我也要坐。”简兮说。

    “你不是嫌弃它老掉牙了么?说自己坐上去感觉像只被关起来围观的猴子。”

    “那是以前!现在我想坐,而且还想你陪我。”

    “我就算了吧……”

    周南马上就打退堂鼓了,怪物小姐想体验新生活他当然无所谓,可是为什么硬要拉上他?

    少年的自尊心根本不允许他坐那么幼稚的东西好不好?土到爆炸的大红花轿不说,几个抬轿的还都是半步老爷子的人了,哪怕付了钱坐上去也有种欺负老人的感觉,唢呐一响再来几个大妈扭着秧歌舞花扇,坐的哪是花轿,坐的是自己的脸,都能用脚趾头抠个三室一厅出来了!

    “去嘛去嘛~一起坐一下怎么了?要丢脸也是一起丢脸,我都不在乎的!”简兮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心事,唉,青春期骚年这无处不在的自尊心。

    “你一个人坐不就好了,真没必要拉我垫背的。”

    “不要,我就要你陪我,好不好好不好嘛?周嘟嘟?”她抓着他的胳膊摇摇晃晃,撅着嘴巴,嗲的人骨头都要酥了。

    周嘟嘟这个爱称由来已久,小时候电视上三国热播,里面的周公瑾把人帅的不要不要的,从那以后简兮就惦记上了,一撒起娇来就喊他周嘟嘟,不是都督是嘟嘟,有种萌萌哒圆滚滚的感觉。

    听她这么一耍赖他就有点遭不住,果然漂亮的女孩都是天生的小妖怪,妖怪才知道怎么能迷惑人心。

    他很想摆出一副哥绝对不会吃你这套的面瘫脸来,奈何她越嗲越上瘾,那双漂亮到飞扬起来的眼睛很少见地充满了期待的光,一点点地扯他的袖子,他往哪边看回避,她就把头伸过来挡住,嘟着脸像个别扭的小孩,让他看不到一点别的东西只能看到她的脸。

    真讨厌这种感觉啊,简直是刀剑齐飞无坚不摧的诱惑,就算换了个人来也还是同一套的软磨硬泡,还长得一模一样,总感觉光是说出拒绝这两个字来就是在对她犯罪。

    “一起去嘛。”她戳了一下他的胳膊,他绷着脸不说话。

    于是她开始得寸进尺起来,又狠狠地把他往那边推了一把。

    一开始他还能不动如山,但随着她的力气越来越大,他终究是撑不住了,一旦第一步迈出去连故作严肃的表情都有点绷不住,她的兴奋劲立刻上来,推着他的肩膀硬生生地往那边挤,他还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可脚底下已经在往前走。

    唉,真是彻底败给她了,你知道她是磨人的小妖精又怎么样?你耐不住她磨啊。

    从人群里挤出来的刹那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因为这花轿队伍不仅有花轿,还有一匹小马,真是什么装备都齐活了,上去的是两个半大的小孩子,家长在一旁陪着,一圈将尽的功夫,简兮拉着周南蹦蹦跳跳地就上去问价格,还爽快地要了转两圈。

    “来,新郎,给妞笑一个。”

    简兮戴上了新娘的霞帔凤冠,双手把那顶状元帽放在周南头上,还很手欠地拨了一下两边的帽翅,看它们颤抖不已她就愈发乐不可支,周南还是绷着一张受不了的脸,她就双手在他的脸上硬生生捏出一个笑脸来。

    “你是要娶妻,又不是要奔丧,这么愁眉苦脸!想象一下要娶我好不好?哪怕配合一下也行啊。”

    一个娶字终于是挑动了周南的心弦,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他忽然想起自己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执她之手与她偕老的桥段。

    是啊,为什么要那么扫兴呢?反正又不是真的,出来玩儿当然要开心,你都答应她要带她体验生活了,谁会乐意跟摆着一张臭脸的人玩?何况她还和简兮那么像,是简兮的话,也会乐意玩这种游戏的。

    那个骚包的小灵魂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在围观群众的目光中,他一把抱起了简兮,简兮高声惊呼,瞪着那双穿着靴子的脚,长发飘扬着起落。

    这么一个动作直接引爆了周围的欢呼声,有人直接鼓起掌来狂吹口哨,连小孩哥都拍着巴掌,全世界的人民都有同样吃瓜祝福的心,何况又是那么登对的少年少女,只属于青春的浪漫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

    “放我下来!”简兮瞬间就炸了,面带桃花盈翠欲滴。

    她可以无数次玩走在河边的危险暧昧,但她讨厌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发展,这本该是一场游戏,但是加上这么一个新郎送新娘进花轿的桥段,再让旁边的人那么一喊,怎么就有种假戏真做的感觉?

    “事到如今还能退缩么?要丢脸就丢到底好了!”周南也在强撑着。

    他的内心确实住着一个骚包的少年,只要点一炮他就会做出各种浪荡不羁的事来,可他又没办法完全拉下脸,想死的同时又像是有大角的雄鹿在胸膛里豪情四溢地撞来撞去,说来都来了那就Just Do It!

    周南把她抱进了花轿里,简兮又羞又恼地凶了他一眼,帘子垂落,领队的半百大爷过来搀扶着周南跨上小马。

    这是他第一次骑马,往马背上一坐就有种隐隐凌驾于众人的感觉,这匹马被驯的很是温顺,一有人骑上就偏头过来像是要求摸摸,周南便摸了摸它的头上的鬃毛。

    “起轿!”大爷拽紧马圈子,慷慨嘹亮的一扯嗓门,恨不得让整个广场的人都听到。

    锣鼓应声奏响,唢呐吹出喜庆的高调,轿夫们同时架起,简兮坐在里面只感觉猛的晃了一下,她用指尖掀开花轿的正帘子一角,看见周南坐在马背上挺的笔直,状元帽的帽翅跟着小马的节奏上下起伏,她忽然就乐了。

    确实是蛮蠢的,这帽子怎么看都怎么好玩,再加上他那抓紧马鞍平视前方的坐姿,简直就是个犯了错被老师惩罚的学生嘛,你这哪是娶亲,你这是赶赴刑场还差不多,真够丢人的。

    道路两旁全是挤满了的笑脸,看热闹的大人,追着花轿跑着叫嚷的小孩儿,还有举起手机拍照的小年轻,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简直让周南如坐针毡。

    他想起来以前几个学校举办联谊的演讲比赛,他一路过关斩将最终代表本校出战,虽然最后没有拿下头奖也是摘得了第二,好多人都来祝贺他,称赞他说讲的太好了,有种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的感觉。

    他说其实我很紧张真的,同学们说别扯了你哪里紧张了,他说真没骗你们,只是你们看不出来。

    那个大礼堂里坐了上千号人,站上去真的感觉不一样,几千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你,有本地的晚报记者还有摄像机,确实是压力山大,只不过压力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发挥,他的紧张和他的发挥完全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互不干扰。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自己并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感觉,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低调,结合心里的骚包就成了闷骚。

    可现在他成了这里最受瞩目的人,队伍绕着广场中心缓慢行进,喷泉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穿过朱红的亭子,踏过洁净的方格地砖,无论去到哪里,喧闹的乐声中总会伴随着各种欢呼。

    最初的不自在渐渐退却,他也被这种纯粹的气氛给感染了,好像他真的变成了那个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状元郎,衣锦还乡,要娶那个相府的大千金为妻,人人都称羡他们的郎才女貌,乃是天作之合。

    这就是所谓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吧?你带着最漂亮的妞,你站在聚光灯下,你就是最man最幸福的爷们,全世界好男人的道德楷模,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他回过头去,想知道简兮是什么表情,掀起帘子的小手迅速放了下来,躲在花轿的里的简兮抿着嘴唇捂住脸颊,想着应该没让他看到自己傻不兮兮的笑。

    真不该来玩这个呀,你心里没鬼,那你就觉得它只是游戏,你心里全都是鬼,那往这里一坐,还能不想入非非么?

    她忍不住,又一次悄咪咪地掀开了帘子,这一次她掀起的是侧边的帘子,这样好躲过他的目光。

    “看,新娘子在偷看!”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小孩喊了一声,引来一片哄笑。

    简兮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恨恨地在轿子里踢了两脚。

    小屁孩!你乱叫什么嘛!有点眼力劲好不好?谁是新娘子?谁要嫁给他啦?我们这是在体验,在体验!你知道什么叫仿真体验么你?

    可心里还是有个小小的声音说,别骗自己啦,你有多高兴你自己不清楚么?简兮都没有跟他玩过这个,她拉不下来脸!你这不是吃到了她没吃到的那份儿么?只属于你的,独一份。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投降,我就是很开心,要不是有个帘子遮着我都该爆了我!我就是喜欢这个就是喜欢这个,怎样嘛?

    她捧着烧到滚烫的脸,在小小的座位上扭来扭去,满脑子都是奇奇怪怪的脑补。

    花轿游行之后难道不该洞房花烛夜?摇曳的烛影中蒙着的盖头被轻轻掀开,含羞欲滴地抬起眼睛看他一眼,直接被搂着脖子强行推倒,朱红的纱帘垂下隔绝了世界,接下来一切都该顺理成章的呀!

    哎呀呀羞死人了羞死人了!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被推倒,不如说很希望这样,可万一将来要是生了个小怪兽怎么办?

    一阵熟悉的气息随风到来,骑在马背上的周南愣了一下,忍不住动了动鼻子。

    不是那种浓妆艳抹的劣质香水味,它刻意低调而淡雅,但时效长久的品质和独特的气味,总是会叫人难忘。

    周南四处张望,想要寻找那种味道的来源,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副熟悉的胶框眼镜。

    是甘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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