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十三……”手起刀落间,一头接一头的狼形妖兽倒在阿染刀下,他喘着粗气,喉间像是塞了团棉花,只能在嘴里默默数着击杀的数量。
此刻的阿染,动作明显比先前慢了几分,手臂像是灌了铅,每一次挥刀都要调动全身力气,刀身上的白色火焰也黯淡了不少,像风中残烛般跳动得有气无力。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火系能量已经所剩无几,像是即将燃尽的柴火,连指尖都泛起发麻的酥感。
体力也渐渐跟不上,眼前甚至开始出现轻微的眩晕,黑影像飞虫似的不住晃动。
可狼形妖兽仍源源不断地从密林中如潮水般涌出,绿幽幽的眼睛在林间闪烁,仿佛杀之不尽,永远有新的身影填补空缺。
再看其他队员,脸上都是难以遮掩的疲惫,额头青筋暴起,每个人都在咬牙坚持,动作渐渐变形。
使枪的队员手指因频繁扣动扳机而僵硬发麻,枪管烫得几乎握不住,只能用衣角裹着枪身。
使刀的队员手臂酸痛如断,虎口被震得开裂,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淌,在地面滴出一串红痕。
而在他们身后,凌子山那一队人却显得轻松许多,看上去应对得游刃有余,甚至有队员靠在树干上,悠闲地抽着烟,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散开,与这边的血腥气格格不入。
他们那边的妖兽明显要比阿染这边少很多,像是刻意被分走了似的,双方的战况形成了鲜明对比,一边是地狱,一边是闲庭信步。
赵罡此刻正忙于应付一头扑来的诡狼,激光炮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炮口喷出的蓝光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他这边枪声震天,火光不断,弹壳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凌子山那边却只有零星的枪响,稀疏平常,仿佛在应付一场无关痛痒的小骚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凌子山站在队伍后方,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赵罡等人浴血奋战的背影,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更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他指尖转着一枚金属戒指,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几分玩味。
战况愈发胶着,阿染身旁的队员陆续受伤,有的被妖兽利爪划破了胳膊,皮肉外翻,露出森白的骨头。
有的被扑倒在地,虽及时挣脱却也添了新伤,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战斗力大减。
而狼形妖兽的攻击并未减弱,依旧凶猛异常,像是被血腥味刺激得更加疯狂,连躲闪都少了几分,只顾着往前冲。
好在谷中自方才起就没了动静,兵器碰撞声与兽吼声都已平息,想来是洛特得手了。
照这样看,他们只需要再坚持片刻,等洛特出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可即便如此,在洛特现身之前,他们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咬紧牙关硬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队员们的状态越来越差,受伤的人越来越多,从刚开始的一两个,到现在已有七八人倒在地上失去战力,或捂着伤口**,或因力竭而无法动弹,胸口起伏得像破旧的风箱。
这让剩下的队员心里一沉,士气大减,连挥刀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几分,绝望像藤蔓般缠上心头。
阿染的左手手臂被一头狼形妖兽的利爪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深可见骨,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浸透了他的衣袖,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与妖兽的血液混在一起,汇成一小滩暗红。
因流血过多,他的嘴唇泛起苍白,头晕得越来越厉害,视线都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像蒙了层毛玻璃。
偏偏这时,一头体型两米多高的诡狼猛地朝着他扑来,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味。
可他的眼神已经涣散,明明是一头妖兽,在他眼里却成了两个重影,晃得他根本无法瞄准,连刀都快握不稳了。
阿染的思绪一片混乱,只能凭着本能胡乱挥舞着手中的长刀,试图抵挡。
可他现在的状态,别说抵挡,就连基本的站稳都费尽了浑身气力,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全靠刀柄拄着地面才勉强支撑。
诡狼的獠牙近在咫尺,闪着寒光,带着剧毒的涎水滴落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灼得皮肤一阵刺痛。
赵罡等人正被数头妖兽围攻,深陷苦战,根本无暇他顾;就连树上的苏可、苏芯,在弹药耗尽后,也果断跳下树,拔出腰间的短刀,加入了地面的混战,与队员们并肩作战,刀光在她们纤细的身影旁闪烁,治疗师王娇娇也因为加入战斗右臂受伤失去了战斗力,根本没人腾出手来支援阿染。
另一边的凌子山等人,早已找了个远离战场的安逸位置,竟还闲聊起了家常,“听说总部新来的文员长得不错”“下次轮休去哪家酒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赵罡队员的耳朵里,
对于他们的困境不管不顾,甚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像是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惊人的热浪突然自众人身后荡开,仿佛有一团无形的火焰在燃烧,空气瞬间变得灼热,连呼吸都带着烫意。
那些原本凶猛扑袭的狼形妖兽刚一察觉这股气息,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动作猛地一顿,绿眼里闪过恐惧,随即纷纷夹着尾巴,掉头就往密林深处逃窜,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这股惊人的威慑力,来自于刚走出谷口的洛特。他手里提着一颗长达半米的妖兽獠牙,獠牙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液,像挂着一串血珠;身上、脸上也都布满了血迹,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清晰可见,皮肉外翻,却不见他皱一下眉,显然,他那边也经历了一场惨烈的血战。
洛特扫视着眼前满地的狼藉——妖兽的尸骸堆叠如山、队员们的血迹染红了土地、散落的武器歪歪扭扭,眉头微蹙,却没有过多言语,仅冷冷地吐出四个字:“可以走了。”
听到这话的众队员,瞬间如释重负,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一个个腿一软,或坐或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濒死的鱼。
阿染也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重重地倒了下去,手里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火焰彻底熄灭,溅起一片尘土。
这时,凌子山等人像是突然醒悟过来,慌忙从林中跑了出来,一个个满头大汗,身上还有些新鲜的血迹,只是那血迹分布得格外均匀,不像浴血奋战留下的,反倒像是故意在血里滚了一圈沾上去的,连耳后都有,显得格外滑稽,像拙劣的戏子。
他们摆出一副姗姗来迟的模样,嘴里还嚷嚷着“刚追着一头漏网的妖兽跑远了”“这畜生跑得真快”,装作是刚赶回来的样子,语气里带着刻意的喘息。
洛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凌子山,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早已看穿他的伪装,直刺心底。
凌子山被看得一僵,下意识地收敛了笑容。
随即,洛特转身走向一辆重装越野车,独自坐了上去,留下一个沉默的背影,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赵罡看着凌子山等人那拙劣的表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罩着一层冰,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配合着还能动弹的队员,将受重伤的同伴一一扶上车。
每个人的动作都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疲惫的战友,连脚步声都放得极缓。
凌子山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黄连一般,又苦又涩,牙根恨得直痒痒,指节捏得发白,却又不得不挂着一抹假笑,显得格外僵硬,嘴角抽搐着。
直到赵罡等人的车队缓缓驶离,消失在眼里,凌子山脸上的假笑才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低声啐了一口,不知在咒骂着什么,声音里满是怨毒。
“老大,咱们要不要……?”这时一个队员凑到凌子山身边,低声下气地试探着问道,话没说完,就被凌子山带着怒火的眼神打断,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凌子山二话不说,扬手就重重甩了他一记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林间格外刺耳,像是鞭子抽在皮肉上,在空谷里荡开回音。
看似是在发泄对队员多嘴的不满,实则是被刚才洛特那记冰冷的眼神和赵罡等人离去的背影激起的怒火冲昏了头。
那个队员被打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发黑,身子转了一圈,重重倒在方才赵罡等人浴血拼杀形成的妖兽血潭之中,溅起一片腥臭的血水。
腥臭的血水四溅,恰巧有几滴溅在了凌子山的裤腿上,像几朵丑陋的花。
凌子山低头瞥了一眼裤腿上的血渍,脸色瞬间沉到了极致,眼神阴鸷得仿佛能滴出墨来,周身的空气都仿佛跟着冷了几分,连风都停了。
其余队员见状,纷纷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触怒了正在气头上的凌子山。
方才还带着几分悠闲的队伍,此刻只剩下压抑的恐惧,连呼吸都放轻了,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就在凌子山握紧拳头,指节泛白,指缝里渗出血丝,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似乎准备对地上的队员下死手之际,两侧的密林中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那是沉重的脚步声,像闷雷滚过地面,还有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清脆得让人头皮发麻,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有巨兽正在逼近。
听到这动静,凌子山脸色骤变,哪里还顾得上发泄怒火,率先朝着重装越野车的方向狂奔。
他三步并作两步,身形快得令人咋舌,像被点燃的炮仗,仿佛身后有索命的厉鬼在追赶,连鞋跑掉了一只都没察觉。
其余队员反应也丝毫不慢,纷纷拔腿朝着车辆跑去,连滚带爬,有的被石头绊倒,也顾不上疼,爬起来接着跑,早已没了先前的从容,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众人刚一狼狈地挤上车,司机便猛地将油门踩到底发动车辆,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指甲刮过玻璃,车子不要命似的开足马力向前冲,独留下那个倒在血潭中、不知生死的队员,像丢弃一件垃圾,连看都没看一眼。
可没走多远,队伍末尾的一辆重装越野车突然猛地一顿,后轮竟深深陷入了方才被血水浸透的泥地里,像被无形的手抓住了。司机越是猛踩油门,轮胎陷得越深,黑色的泥浆混合着妖兽的血沫飞溅,糊了后车窗一脸,车轮空转的声音在林间回荡,像绝望的哀鸣。
加之车里队员惊慌失措的催促,“快啊!快冲出去!”车子很快就彻底动弹不得,像一头搁浅的野兽,在原地徒劳地嘶吼。
凌子山胸前的对讲机里,立刻响起了后车队员带着哭腔的呼救:“队长!救救我们!车子陷住了!快回来拉我们一把!求求你了!”声音里带着哭腔,还有牙齿打颤的声音。
可凌子山只是从后视镜里冷漠地看了一眼那辆动弹不得的车,像看一块路边的石头,随即面无表情地对司机喝道:“快点开!别管他们!”车子丝毫没有减速,扬长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前方的弯道处,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看着队长的车越走越远,直至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后车里的众人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心凉得像坠入了冰窖,连指尖都变得冰凉。
有人还在徒劳地对着对讲机呼喊,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渐渐低了下去,成了呜咽。
本想着等侥幸回去以后,一定要向上级控诉这个冷血无情的队长失职,可还没等他们理清思绪,周围的密林里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低沉咆哮,像闷雷在耳边炸响,震得车窗嗡嗡作响。
一群狼形妖兽缓缓走了出来,将车子团团围住,像一堵灰色的墙。
这些狼形妖兽与之前遇到的截然不同,每一头都有近两米的肩高,身形壮硕如牛,皮毛呈暗灰色,沾满了污泥,獠牙外露,足有成人手臂长,眼神里闪烁着嗜血的红光,乌泱泱一片,根本看不到边,数都数不清。
车外,那个倒在血潭中的队员早已被一头巨大的狼形妖兽叼了起来。
他泡在血水里太久,早已没了呼吸,身体软塌塌地垂着,像一摊烂肉。
那头妖兽将他的身体叼到越野车前,猛地仰头一甩,随即低下头,锋利的獠牙狠狠咬下。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是骨头被生生咬断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车内每个人的耳朵里,像一把锤子敲在心上。
车里的众人吓得瑟瑟发抖,个个面色惨白如纸,有人甚至控制不住地瘫软在座位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还有人忍不住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
一个人又怎么会够这些饥饿的妖兽分食。
一头妖兽没分到半口就将尸体啃得连渣都不剩,连骨头都嚼碎了,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贪婪的目光再次投向车窗后的活人,像在看一盘即将上桌的佳肴。
很快,更多的妖兽围了上来,对着坚硬的车身疯狂撕咬、撞击。
金属被利爪刮擦的刺耳声音不绝于耳,像在刮人的神经;车窗在猛烈的撞击下出现了裂痕,蛛网般蔓延开来。
它们闻着车内活人的气息,变得愈发狂躁,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恨不得立刻冲破障碍,舔舐到鲜活的血肉,连地面都被它们的爪子刨出了坑。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林间的寂静,惨叫声很快又戛然而止,像被什么东西掐断了似的。
片刻之后,森林中便彻底没了动静,只剩下妖兽们满足的低吼和啃食骨头的“咔嚓”声,还有妖兽争夺食物的吵闹声,在空谷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而那些吃了人肉的妖兽,仿佛被激起了更强烈的欲望。它们抬起头,目光齐齐注视着地上那串带着它们同伴血迹的车轮印,顺着凌子山车队离去的方向望去,眼中无不露出贪婪而凶狠的光芒,像两团跳动的鬼火,闪烁着寒光。
密林深处,更多的阴影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