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兰猛地闭了闭眼,脸颊涨得通红。
“这、确实是我疏忽了。都传鬼新娘复活杀人,我实在怕得紧,就没有仔细验尸。”
她闷闷开口。
声音去没了方才的爽朗,带着几分无措:“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苏景然嗤笑一声。
“沈仵作,我且问你。段若萱的死亡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
沈春兰猛然抬头,眉毛拧成一个川字,“苏大人,没验出肺痨确实是在下的问题。但我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仵作,这死亡时间,我是断断不会搞错的!”
听沈春来的这段回话,苏景然并没有反驳,他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卷宗。
见问不出来什么,路栖鹤适时挥退沈春兰。
女人刚离开不久,安静的苏景然猛然将卷宗甩到一旁的桌子上:“她说谎了!”
路栖鹤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无意间摆弄着桌面上的镇纸。
“看得出来。”
良久,他叹了口气:“你从专业角度解释一下。”
“每个仵作都有自己的验尸习惯,习惯不会轻易改变。我查了无数卷宗,这个沈仵作向来支持‘必要时开膛破肚’,也靠着专业和细致破了不少案子。”
苏景然胸口不断起伏。
“怎么偏偏这回,她又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了?”
看着愠怒的苏景然,路栖鹤挑了挑眉。
“说不定是她疏忽了……”
“不可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景然拍案而起。
“刚刚我仔细想了段若萱尸体上的细节,又想起她脸上和脖颈上的皮肤比身上的稍微黑了一丝,领口处晒黑的痕迹和她身上那件婚服完全吻合。”
“按常理来说,人死后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但如果尸体长期暴露在阳光下,皮肤会因水分蒸发、角质层脱水凝固,这才会呈现出暗沉、褐变的假象。”
说到这里,苏景然呼出胸腔中积压着的浊气。
“所以我怀疑,段若萱的尸体被人为故意暴晒。动机则是想让她的尸身加速腐烂,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路栖鹤抬眸,黝黑的瞳孔翻涌着戾气。
“你的意思是,段若萱的死亡时间?”
“没错。有待考证。”
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南知意冷不丁开口,女人的眼眸也透出一丝凌厉。
“如果真如苏仵作所说,那么这个世界上或许根本就没有复活的鬼新娘,只是人在搞鬼罢了。”
玄色衣袍高高扬起,上面的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路栖鹤起身,大步流星向外走。
“本官再去段家和鄂家一趟。”
“我也去。”苏景然紧随其后,走到门口时回眸,对着南知意抱歉地笑笑:
“南姑娘,张青遥留下的线索,也就是明德女院那边只能先拜托你。”
回应他的是南知意的巧笑嫣然。
“放心吧。”
三人从衙门出发,各奔东西。
*
城郊的明德女院卧在青峦缓坡间,被半圈潺潺溪流环绕,溪上架着青石板小桥,桥畔垂柳拖曳。
朱漆大门嵌着兽面铜环,门楣匾额的暗金题字在苍松翠柏间泛着温润光泽。
此时此刻,门口正排起长龙。
放眼望去,无数身材窈窕的少女正叽叽喳喳地三五成群,女院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
“妹妹们先别急,一个一个来,只要你们心怀诚意,院长不会舍弃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女人头发高高竖起,一双狐狸眼魅惑如斯。
“我是女院的管事秦舒然,你们喊我秦姐姐就好,现在来提交一下名单。”
于是乎不久之后——
南知意睁着一双单纯无比的杏眼,将临时写好的名字递给秦舒然,后者媚眼如丝,玩味的目光落在她眼角欢呼雀跃的那颗小痣上。
“小妹妹,姐姐很看好你哦~”
紧接着,秦舒然轻咳一声,朗声道:“入学名单半刻钟后会张贴在门口的告示榜上,还请大家静待片刻。”
不久后,果然有人捧着一张巨大的白纸出现。
南知意瞄了一眼榜上的名单。
「阴元阶:南知意」
再往下看,整个名单被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阴元阶、孽尘阶和烬土阶。
被分在阴元阶的名字最少,只有她一个。
剩下两个阶后面则跟着乌泱泱一大群名字。
南知意被这些意义不明的名词弄的有些发懵。
名字起得实在有些邪性。
一个女院,分这么清楚的等级又是干什么?
“小妹妹,恭喜你啊~”正当她准备找一个知情人好好问一下时,秦舒然扭着腰走到她身前,一双狐狸眼中写满了玩味。
她看了看名单,假装很震惊地捂嘴:
“这么厉害,阴元阶诶。”
话毕,便搂着她往女院里走。
南知意礼貌地扯了扯唇角,不动声色的拨开秦舒然放在肩膀上的手。
秦舒然一直冷冷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见时机差不多,女人再次巧笑嫣然:
“明德女院会给提供你最好的待遇。女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容易,女院自然不会在衣食住行上亏待你。”
闻言,南知意回给秦舒然一个灿烂的笑容:“真的吗姐姐!”
秦舒然闵然一笑。
两人来到一间房间前停下,秦舒然拉着南知意推门而入:“以后你就住在这。院长仍在闭关,这几天你没什么课程,但也最好不要乱走动。”
说着,秦舒然从怀中摸出一块类似勋章的东西,纤纤玉指捏起南知意的衣襟,将东西别在她的胸口。
“你既已成为女院中人,就应随时佩戴院徽。”
房间门被重重关上。
南知意俏皮地眨了眨眼。
让她不要乱走动,又不是不让她走动。
于是乎,南知意鬼鬼祟祟地将门推开一条缝,一个闪身溜出了房间。
走在女院一条较为僻静的小路上时,南知意叫住了前面的一个白衣女人。
被突然叫住,那女人表现得有些慌乱,她扔掉了手中的竹简,紧张地抱住头,“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错了,我不会再这样了!求求您了……”
南知意自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步子轻快,旋即俯身。
藕节似的胳膊伸出,探向向前滚动的竹简,抬身时裙摆扫过地面的青草,“喏,姐姐别怕。”
关招娣渐渐放下手臂。
“谢……谢谢。”
她怯生生地看着那些整齐的竹简被递到自己面前。
南知意眉眼弯弯,瞳仁亮得盛着碎光,“姐姐这样,是因为女院里有人欺负你吗?”
“不……”
关招娣连忙摆手。
她的视线上移到南知意胸前的院徽上,猛然打了个哆嗦,后撤一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烬土阶关招娣,拜见上阶师姐。”
“哎?你、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