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力唱片公司，录音室。
顾晓坐在控制台旁的高脚椅上，目光紧盯着巨大的显示屏。
屏幕上，复杂的音轨整齐排列，王霏的主音、弦乐的铺底、钢琴的点缀......所有声音共同组成了这首歌曲。
顾晓悄然开启灵觉。
每一轨的音量、声像、各种参数全部进入脑海。
这些声音与前世耳边的声音一一进行着匹配，所有瑕疵被尽数标出。
几乎不需要思考，他的手指已经放在了对应的均衡器旋钮上，精准地进行校准。
混音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你这是在打游戏呢？
可当这一版的《紫》从监听音箱中播出时，他又彻底选择闭嘴。
王霏的嗓音在精心调整后，少了一丝技巧的雕琢，多了几分直击灵魂的穿透力。
顾晓看向混音师，好奇道：
“怎么样？”
混音师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满脸费解和郁闷。
他沉默了两秒，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还不错......”
顾晓松了口气，转过身，隔着巨大的隔音玻璃，朝着仍在录音棚内戴着耳机的王霏，比了个大拇指。
棚内的王霏微微一笑，利落地摘下耳机，推开隔音门走了出来。
“可以啊，阿晓！”
她几步走到控制台前，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顾晓，似笑非笑道：
“这才几天就出师了，要不要考虑加入我的团队？”
“能不要叫这个名字么......”
顾晓一脸别扭，总觉得这是古惑仔称呼小弟的方法。
王霏抱着手臂，挑眉看他：“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听的小名？”
“顾晓不是挺好？”
“太生分了。”
王霏摇头，忽然眼睛一亮，“要不我给你取个英文名吧？Alex怎么样？或者Ray？”
顾晓听得头皮发麻，连连摆手：“还是阿晓吧。”
王霏“啧”了一声，可也没有强求，转而问道：
“剩下的母带我就不参与了，你这边是什么打算？”
顾晓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
“我机票是25号，这几天在酒店休息吧。”
虽然出了车祸那档子事，可由于王霏积极参与，加上录音的整个流程顺利得超乎想象，比原计划提前了两天完成。
多出来的这几天，他打算好好梳理一下偷师来的混音技巧，顺便避避风头。
外面的记者，恐怕还没散干净。
王霏却觉得顾晓的计划有些无趣，忽然想到了什么，好奇道：“你几月生日？”
顾晓正低头整理自己的背包，闻言头也没抬，随口道：
“下个月。”
“呀！跟我一样！”王霏眼睛一亮，追问道：“几号？”
“24。”
“噫——！”
王霏笑容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种故作夸张的嫌弃：“居然是处女座。”
处女座招你惹你了？而且我前世是金牛，星座测评对我没用......顾晓内心默默吐槽，脸上则面无表情：“我不信这些东西。”
王霏嘿嘿一笑，“很准的！而且你性格确实挺像处女座。”
顾晓觉得这是对他的污蔑，收拾东西，转身走人。
“喂！真生气了？”
王霏的声音带着笑意从身后传来。
“我哪有这么小气。”
顾晓无奈回头晃了晃手机，“只是去给游总打个电话。”
王霏恍然，摆手道：“那你去吧。”
她站在原地，本想着等顾晓打完电话一起走，可左等右等，发现他还没回。
她皱了皱眉，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只见顾晓并未走远，就站在走廊的拐角处，低着头看着手机，眼神冷漠。
“怎么了？”王霏出声问道。
顾晓才察觉到她的靠近，将手机揣回兜里，再抬起头时，脸上的阴郁已经散去，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没什么，”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只是多了场试镜。”
王霏很清楚顾晓接下来的行程，确认道：“天龙八部？”
顾晓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王霏看着他这副故作轻松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需要我帮忙吗？”
顾晓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我能解决，也只能由我自己解决。”
……
……
北电，表演系办公室。
周晓文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快要燃尽的香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他看着助理，声音有些沙哑：
“短信发完了吗？”
助理点头：“发完了。”
周晓文微微颔首，挥了挥手，“那你出去吧，把门带上。”
助理应了一声，躬身退出，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室内只剩下两人。
霍漩打趣道：“不至于吧，又不是小女生，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敢打。”
周晓文老脸一红，猛嘬了一口香烟，将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没有回话。
霍漩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复杂：
“虽然我也不喜欢张纪忠那老小子，可不得不承认，他搞钱、搞资源、统筹项目的能力确实有一手。你们一开始不是挺顺利么？这次是怎么闹到这一步的？”
“老生常谈的鸟尽弓藏那一套。”
周晓文不屑道：“前期立项、写剧本、搞审批，需要借助学校和圈内的人脉关系，他自然客客气气。现在古城建好，剧本完成，拍摄计划也敲定，他哪里还需要看学院的脸色，可不得趁着角色没有敲定，赶紧进行‘运作’么？”
霍漩沉默了几秒，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沉重：
“那你这边怎么说？筹备了这么久，投入这么多心血，总不至于就这么放弃吧？”
周晓文猛地靠进沙发背，痛苦地闭上眼。
放弃？
这几个月他几乎跑遍了全国堪景，大理、丽江、新缰......风吹日晒，车马劳顿，剧本翻来覆去琢磨，分镜画了一版又一版。
这一切，如何能放弃？
霍漩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放缓了声音安抚道：
“既然如此，有些事就不要太强求了。影视行业商业化是大势所趋，未来必然是制片人中心制，导演的话语权......恐怕会越来越有限。好莱坞工业体系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莱坞？”
周晓文倏地睁开眼，面露讥讽，声音陡然拔高，“人家西方研究电影近百年，画面构图，灯光氛围，声音收录......这些硬技巧不知道比我们扎实、先进了多少！我们呢？我们国家影视行业现在是什么底子？从业人员是什么素质？就这，还妄想照搬人家的制片人中心制？找死！”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拍沙发扶手：“一个个钻到钱眼里去了！没有老练的导演全程指挥，调得动几百号群演？能一次性处理三条故事线？真以为有钱什么就都能办成？蠢货！”
霍漩叹气道：“可这项目他是发起者，你又能怎么办？”
周晓文哼了一声，不屑道：“他确实是发起者，但这项目怎么走，他说了可不算。”
霍漩不解，“怎么，你还能找到人压住他这个筹钱的？”
周晓文淡淡反问道：“天龙八部是谁的？”
霍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的指着他的鼻子：
“行，你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