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柳余领了皇命,前往惠州调集粮草。
此行是秘密出行,这里头一方面是太后担心宫中其他几位皇子坐不住,会动歪心思试图暗害柳余,另一方面是皇帝不想让柳余在前朝重臣面前崭露头角。
这阴差阳错地助力了柳溪的目的,毕竟她想让何充媛满心期待,等待着柳彦归京后受到皇帝的封赏。
眼下,霍凛按照他与柳溪的计划提前前往鄞州暗中探查粮仓情况,柳余也已经顺利抵达惠州,剩柳溪一人呆在后宫中,她自然也不能闲着。
钦天监那位监证是个底细干净的家伙,柳溪查了很久都没能查到他究竟为何会帮助何妙玲编纂天相。
这天刚好是贤妃在御花园举行小型的赏花宴,柳溪作为贤妃想要拉拢的帮手,还是有必要赏脸宴席的。
面前女人们热情地聊着有关皇帝即将选秀的事情,听得柳溪昏昏欲睡。
这时,贤妃身边的大宫女知云带着一队婢女上茶。
“各位妹妹们都尝尝,这是本宫着人用花蜜腌渍过的新茶,味道极佳。”
为显重视,贤妃特地让知云亲自给柳溪斟茶。
她靠近时候,柳溪视线无意间停留在知云腰间佩戴的香包上,上面绣着得纹样让柳溪感到些莫名的眼熟。
下意识的,柳溪问了一句。
“知云姑姑身上这香包真是精巧,不知是宫里头哪位绣娘的佳作。”
“回禀公主,这是奴婢自己绣的小玩意,公主谬赞了。”
知云如实答道,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对话并没有被贤妃听到,她正与宋昭仪还有其他姐妹们聊得畅快。
柳溪努力回忆了很久,都没能记起自己究竟是在何处见过香包上的图样,一时间也不觉困倦了,双眼紧紧盯着碗中茶汤发呆。
“往年都得是钦天监算个好日子,陛下才会下旨将秀女们接进宫,今年怎么到现在了也没听到消息?”
宋昭仪的一句话,突然戳中了柳溪模糊的记忆点。
她猛地想起,与知云香包上如出一辙的纹样,在钦天监监证大人的腰带上出现过。
男子的腰带属于亲昵之物,女子一向不会随意赠送男子腰带,除非两人关系匪浅。
柳溪不敢抬起头观察知云,生怕被贤妃捕捉到异样的目光。
怪不得王氏死前不愿承认自己的母亲是被她和贵妃算计,还说了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怪的话。
若真正操控着钦天监,编纂天相的人是贤妃,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柳溪望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不断在心中安抚道。
要装作若无其事,千万不能让贤妃提前生出警惕心。
她有些懊恼,方才的自己干嘛要多嘴。
但单凭一个纹样,并不足以说明监证与贤妃间有什么不得了的往来。
柳溪对贤妃了解不深,前世的她在二皇子失势后便选择安静在冷宫中苟活,所以柳溪对她的手段也不甚清楚。
若知云是个忠心不二的,柳溪也没办法用对付何妙玲的法子试图策反知云。
没想到,好不容易发现敌人的疏漏,却要因为破敌之术左右为难。
回宫的路上,柳溪有些唉声叹气。
“公主,突然间的您这是怎么了?”
柳溪看着炙香,突然想到了个不错的对策。
“炙香,本公主记得你女工不错。”
“你能不能帮本宫依照着图样,绣一条腰带出来?”
“当然可以,不过公主怎么突然要绣腰带……您不会是打算送给霍将军……”
柳溪一愣,“什么?”
“您别怪奴婢多嘴,这种亲昵之物还得是殿下您亲自动手的好……”
“啊!公主!”
柳溪一个脑瓜崩弹在炙香脑袋上,“胡说什么呢!本宫才不是要送霍将军腰带!”
炙香吐了吐舌头,“奴婢多嘴了。”
虽然霍凛离开了京都去往鄞州,但他将小夏留在了柳溪身边。
回到忆怀阁后,柳溪立刻让小夏偷偷溜去钦天监,去画监证的腰带回来。
尽管炙香连夜赶工,腰带也没办法一两天内就完工,柳溪叮嘱炙香一定要尽可能认真仔细,做到让人不会一眼就瞧出差别来。
在等候的日子里,宫外的消息接二连三传入宫内,先是柳彦在押送那匹赈灾粮时,半路遇到流民抢掠,他一气之下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流民,却被不明所以的百姓污蔑说是五皇子滥杀无辜的逃难者。
紧接着,又有消息称京都知府私吞赈灾粮草,才导致柳彦负责的那匹赈灾粮总数对不上。
得意了没几天的何妙玲傻了眼,捏着父亲来信的手抖个不停。
没想到,父亲竟然为了自保,要逼迫何正眉认罪。
要知道,何妙玲只是何擎名义上的女儿,她真正的生父其实是京都知府何正眉。
曾经家中不受宠的庶女,在何擎的助力下成为定远将军府上嫡长女,还一步步走上贵妃的位置,何妙玲对何擎那是感恩戴德,将他当做亲父一样对待。
可无论如何,何正眉是自己亲生父亲一事都是不变的事实,何妙玲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何擎推出去做替罪羊呢。
她执笔写信,在上面承诺着五皇子一定能出息,发誓自己能重获盛宠,在一年内怀上皇子,只希望何擎能救救自己的亲生父亲。
只可惜,这封信已经没机会离开皇宫,出现在何擎的桌面上了。
京都知府凭借何家的势力只手遮天多年,皇帝早就容忍不下他,借着这次的由头,皇帝承雷霆之势而下,果断剥去了何正眉知府的官职,抄家落狱一气呵成。
这件事,柳溪一丁点都没有插手,能有这样的结果倒让柳溪意识到,前朝盼着何家倒台之人比比皆是。
柳余传信而来,通篇写满了他对柳溪有多么多么思念,以及他是如何迫不及待想回宫,回到柳溪的身边,其他柳溪所关心的要紧事倒是一点没提出。
柳溪哭笑不得,只能天天跑去寿安宫,试图从太后的口中听到有关柳余的消息。
太后声声称赞柳余是个多么出息的孩子,脸上那自豪的笑容是做不得假的。
“太后可知五皇子被困北郊一事,大批流民将车队围堵在宁北外,声称皇子滥杀无辜,要陛下给个说法。”
闻言,太后嘴角悬挂的笑容瞬间消散不见。
“插着何家军旗的押送军队,一般的流民怎可能有胆量劫掠。”
“无非就是有人不想让五皇子这一趟太过顺利,想借势彻底剥夺五皇子坐上太子之位的可能性。”
“看来,皇祖母已经猜到这背后受何人指使。”
太后冷笑道,“有能耐插手进来的,除了你那二哥,难不成还有其他人?”
“争来争去,被无故摧毁的不都是天朝的社稷,哀家不想干涉皇权争斗,但不代表哀家能忍者亲眼瞧见这群竖子将先帝一手打下的基业毁于一旦。”
没等柳溪开口,太后便让文姑姑去请皇帝,说要与他商议赈灾之事。
柳溪不知道的是,二皇子这次当真无辜。
太后的怀疑,皇帝的斥责,对于贤妃和二皇子来说都是无妄之灾。
贤妃宋氏与何氏之间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相互猜忌,相互算计,被真正的幕后之人耍得团团转。
当然,他也是这场对决中唯一的受益者。
那便是柳余。
惠州境内,柳余整装待发,粮草都已清点好数目装车完毕。
柳余一改从前在宫内天真无邪的模样,身上尽是帝王家的肃杀之气。
“出发!”
他一声令下,车队开始行进。
与此同时,皇帝下旨命何擎亲自想办法解决北郊外流民大肆聚集的事情,他将当地官员呈上来的折子甩到何擎脸上,怒斥道。
“你们何家自己惹出来的麻烦,难道还要朕教你如何解决吗!”
“若三日后,流民之事依然无法解决,赈灾粮到不了宁北,朕就割了你何擎的肉去喂那些吃不饱饭的流民!”
大晚上的,何妙玲不管不顾地冲入柳溪的忆怀阁,舍弃尊严跪在柳溪寝宫门口,握紧拳头一下下敲着她的房门。
“殿下,五皇子是您的亲弟弟啊殿下,您一定要想办法帮帮他啊殿下!”
房门被炙香从屋内拉开,房内,柳溪正坐在门对面,平静地看着眼前狼狈的何妙玲。
“娘娘想让本宫去求太后,本宫求了,太后允了,娘娘还想怎么样呢?”
“太后根本就没有派人给五皇子送粮,如今赈灾粮又被流民围困,陛下要拿本宫的父亲开刀啊!”
“娘娘不如去找钦天监算上一算,看是否是五皇子命中带煞,乃是妖祸,所以才克的娘娘事事无法顺心顺意。”
何妙玲身子摇晃了几下,“本宫已经搭上了自己的孩子,即便是这样,公主也不愿放过本宫吗?”
“五皇子是公主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怎么忍心对他下狠手!”
柳溪轻笑了一声,“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柳彦居然认贼作母,本宫如何能容得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