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王妃冷冷看着商游:“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这朱钗、耳饰倒是好看,但跟你的穿着一点也不搭配,明知是要见本王妃,还这般敷衍吗?”
好的,该来的还是来了。
刚刚商游还在想王妃是要换个角度挑刺了,原来只是还没挑到这里。
商游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管家又带人出去采买了,让她打架行,但当下这种情况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听到下人回报的陆鸣安出来了。
姿态端庄,步履从容。跟正端着王妃架子骂人的阮氏形成鲜明对比。
阮王妃一看到陆鸣安出来,那尖酸嚣张的模样总算有所收敛,但还是没给陆鸣安好脸色看就是。
陆鸣安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母妃来了。您看看您一来怎么就动这么大的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阮王妃哼了一声:“还不是你们将军府的人太没规矩了!知道是来见本王妃,看看穿戴的都是什么?不伦不类!”
商游委屈地看向陆鸣安,眼中还有些许歉意。
陆鸣安觉得好笑,商游这丫头也太实诚了,还真以为是自己给将军府带来麻烦了。
阮王妃这分明就是有目的性的故意找茬,就算商游做得面面俱到,阮王妃还是能挑出毛病来。
陆鸣安笑容不变,眼神却变得锐利许多。
“母妃此言差矣,商游虽为女子,但常年在北境军中,征战沙场、奋勇杀敌,自然没有时间学习穿衣打扮。但商游对您的敬重之心绝对真诚,您觉得她衣服首饰未搭配得当,可实际上商游正是为了表达对您的尊敬,才把这全副身家都戴在脑袋上了。”
后面商游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本来她这样穿金戴银只是觉得多戴点首饰王妃就不能从穿搭上数落她了。
可现在听夫人这么一说,她觉得很有道理啊,当即连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阮王妃无法辩驳,而且看着陆鸣安那双眼睛,明明带着笑意,却是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明明这个儿媳妇从前肤浅又愚蠢,很好拿捏,怎么感觉从长子回来之后就完全变了呢?难道以前真是装的?
想到这个可能,阮王妃很是生气,但偏偏眼下又不是能直接翻脸的时候,她可还记着今天过来的真正目的。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身为当家主母,手底下的人该管还是要管一管。京城不是北境,她在北境如何,不代表在京中也能如此。”
陆鸣安微笑点头,眼底却飞快闪过一抹厌恶。
她早就发现了,阮王妃做为裴玄的生母,不仅偏心小儿子,甚至漠视长子在凶险的战场上以命博来的功勋荣誉。
在她眼中,裴玄在北境屡建战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打胜仗的是士兵,跟裴玄这个将军关系不大,甚至可能觉得换成自己的小儿子一样能成。
阮王妃在王府中就刻意淡化裴玄的功勋,在外面也是如此。
有这样的母亲,是裴玄的悲哀。
陆鸣安勾着嘴角:“外头人来人往乱糟糟的,母妃快进来吧!”
阮王妃仰着头,略带高傲地进了将军府。
陆鸣安亲自扶着王妃到花厅坐下,叫宝书去泡茶。
阮王妃看了一眼宝书:“这丫头瞧着眼生。”
陆鸣安点头:“母妃好眼力,这是府上新买的丫头,我见她十分伶俐,便留在身边伺候。”
阮王妃当即皱眉:“你身边那个宝镜不是伺候得挺好?又何必再买一个?从前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现在这偌大的将军府你就是主母,该省检自然要省检些。”
陆鸣安缓缓垂下眼眸应下。
看来王妃今天来此的目的是跟钱有关。
陆鸣安给宝书使了个眼色,宝书会意,慢慢退了出去。
阮王妃见不管自己说什么,陆鸣安都是只点头不说话,不免有些着急。
有些话她就得需要些“引子”才好说。
憋了老半天。
陆鸣安神情淡定地喝茶,阮王妃却越来越坐不住了。
“其实我今天是打算去陆家给裴靖提亲,他和陆侍郎家的千金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是时候把婚事定了,拖久了对我们王府和陆家都不好。”
陆鸣安点头:“母妃说的是。”
阮王妃:“……”
我是要听你的附和吗?
阮王妃气得脸都红了些,缓了一口气才说:“我是这样想的。裴靖他从小就被赶出王府,到如今回来,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你们几个兄弟姐妹也该趁着他大婚有所表示。”
陆鸣安了然,原来是想让他们帮着出彩礼。说什么兄弟姐妹,还不就是盯着裴玄?
裴靖是王府庶子,虽说庶子娶亲也有旧例可循,但只要没分家,这彩礼钱当然还是出自公中。
阮王妃操持王府,当然是不愿意给裴靖出这份钱,完全不出不可能,那就只能想办法从别处能捞多少捞多少。
裴玄被赐将军府,还有丰厚的赏银。而且官居二品的俸禄也很可观。
当初给裴玄冲喜娶妻,所用的钱财也来自王府公中,现在人才分出去,阮王妃心里就觉得不得劲儿。
且不说裴玄的情况实属正常没有可指摘的地方,正常的母亲都不会这么跟自己的儿子算计。
也可见在阮王妃心中,对裴玄这个儿子当真没有半点疼爱。不过就是占着一个母亲的名头罢了。
陆鸣安揣着明白装糊涂,笑着说:“那自然是要的。我之前就跟夫君商量,说等五弟大婚,一定要送一对描金错彩的鸳鸯红烛,好祝他们夫妻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阮王妃刚要说什么,陆鸣安却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叹息一声后接着说:“其实我们倒是希望能多出点钱,让五弟的婚礼更风光些。”
阮王妃正要高兴,陆鸣安又话锋一转。
“可转念一想,王府又不是破落户,连儿子娶亲的钱都拿不出来,还得指望长子。而且虽说长嫂如母,却也是在父母过世的前提下。父王正值壮年,母妃做为嫡母也身体康健,我们若是越俎代庖,那不是咒父王和母妃吗?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看着阮王妃的脸色变得难看,陆鸣安还保证一般地说:“母妃放心,五弟婚礼的事,我和夫君绝不插手半分。”
阮王妃气得的胸口起伏不定,偏偏又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陆鸣安字字句句都是为她着想,想挑刺儿都挑不出来。
真是好一出扮猪吃老虎啊!
从前那般贪婪蠢笨,竟是将她当成傻子哄呢!
“好啊!老大媳妇,你好得很啊!哼!”
阮王妃愤而起身,连口茶都没喝就走了。
陆鸣安施施然起身:“恭送母妃。”
到阮王妃走远,陆鸣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瞧着这样的夫人,商游都有点犯怵。
“夫人,您好厉害,三言两语就把王妃给打走了。”
“既然王妃这么一大清早就来给我找不痛快,我也不能没有表示,”陆鸣安危险地眯起眼睛,“来而不往非礼也。”
商游顿时兴奋了,“夫人有什么计划?”
陆鸣安:“王妃此举本就不妥,甚至荒唐,她一定是瞒着王府其他人,又想着要了钱,以将军的性子也不会到处宣扬,这笔钱甚至都能进了她的私库。一会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你拿去王府,务必高调,就说早上王妃来时我手上一时腾不出银子,现在有了银子就赶紧给送来了,都充到给五弟准备的彩礼中。尤其要确保窦侧妃知道。”
以窦侧妃那恨不得在大事小情上都找王妃麻烦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商游真是爱上了这种“干坏事”的感觉。
“放心吧夫人,我一定办得妥妥的!”
商游出去后没多久,陆鸣安也带着宝书出府。
两人都换上了男装,戴着斗笠遮面,租了马车后又步行,在大街小巷内转来转去,最后从一条错综复杂的小巷子走了出去。
眼看着出了城还越走越偏,周围已经没有人烟,宝书有些害怕。
“夫人,您这到底要去哪儿啊?”
陆鸣安:“黑市。”
宝书手一哆嗦,“黑、黑市?”
从前跟着小姐时她也听说过黑市,就是那负心汉裴靖曾带着小姐去过一次。
就那一次,小姐回来之后连发了两天高烧,昏迷中都还在做着噩梦。
后来等小姐醒来后她问小姐都在黑市看到了什么,小姐却死活不说。
但能让一向胆大的小姐吓成那副模样,想想也能猜到一定十分恐怖。
两人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找到隐藏在城外石林中的黑市入口。
这个黑市建立在城外石林中挨着山脚的一个巨大的经过下陷形成的溶洞中。
即使在白日,里面也黑如深夜,需要在门口买灯笼用作照明。
宝书有些胆战心惊地跟在陆鸣安身后进去。
溶洞入口处坐着一些人,看穿着像乞丐,头发乱糟糟满身脏污,但一个个的眼神瞧着都很渗人。
阴冷的目光目送陆鸣安和宝书进去。
到完全不见光只能依靠灯笼照明的地方,开始有摆摊的。
黑市上售卖的东西都是在外面买不到的。
违禁药,异域珍宝,外界被认定已经灭绝的动植物,甚至还有官府登记在册的赃物。
没人知道这个市场是什么人组建起来的,但其背后的势力一定十分庞大,不然不会让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于黑市只用于交易,其他什么都不做。
就是那些达官贵人也无法保证自己有一天是不是会需要只有在黑市才能买到的东西救命。
黑市也并非每天都开,每个单数月的二十五会开放一天。
今天就是黑市开放日。
宝书心里害怕,但看着陆鸣安镇定的模样,内心也不断鼓励自己,没问题,一定没问题!
稀奇古怪的商品,大部分宝书都说不上来是什么。
越往里面走东西越希奇。宝书甚至看到了一具半人半鱼的尸体,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话本子里提到过的人鱼。
这些摊主也都很奇怪,没有人像外面那样吆喝着叫卖。有客人询问就招呼,没有就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儿。
来这里的客人也都穿着低调,大都带着斗笠或者面巾遮掩。
宝书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夫人,我们是来买什么啊?”
陆鸣安一直有目的性的往里走,“买男人。”
宝书一惊,险些被脚下的碎石绊倒。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还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男、男人?”
“嗯。”
很快,陆鸣安来到黑市的一个角落。
这个角落的摊位很特殊,几个大笼子错落摆放。每个笼子里都装着人。
最前面是一个鸟脸女人。
鸟面人其实是一种很少见的先天性疾病,因面部发育异常,呈小鸟样脸型而得名。
这是病,但也不妨碍一些有钱人猎奇。
有需求就有市场,黑市中贩卖畸形人的不在少数。
而第二排最后一个笼子里的男人,就是陆鸣安今天的目标。
上辈子,裴靖带她来黑市长见识。
当时陆鸣安还疑惑裴靖这样本分的读书人怎么会知道黑市在哪。
现在想来那时候裴靖就已经投靠二皇子,肯定是从二皇子那边得到的消息。
黑市里那些奇怪的、血腥的、恶心的东西让陆鸣安看得很难受。所以回去后就发了高烧。
而最让陆鸣安上心的,就是眼前这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年轻男子。
上辈子,摊主就跟她介绍,这个男子原本是个很厉害的杀手,但在一次任务中出了意外伤到脑子成了傻子,就被杀手组织给低价卖了。
男子蓬头垢面蹲在笼子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呆呆傻傻的。
当时的陆鸣安一时好奇,低头仔细看,那男子也正好抬头。
很干净漂亮的一双眼睛,怎么看都不像个杀人如麻的杀手。当时的陆鸣安就动了恻隐之心。
可裴靖不让她买,他说他吃醋,而且买一个傻子回去也没什么用。
陆鸣安就只能先作罢。
后来离开鬼市后,她缠着外公和舅舅,跟他们讲了男子的情况。
两人都说只是后天造成的话有希望恢复。
而她终于在外公和舅舅的帮助下研制出了能帮助男子恢复的药,本想等下次黑市开放时将男子买下。可还没等到那时候,她就被裴靖和陆鸣鸾联手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