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刘芳芳凑了过来,伸头看了眼她手中的纸条。
立刻发出了夸张的同情。
“哎哟!月如!你这手气也太差了,怎么偏偏抽中这个风水宝地了!”
刘芳芳指着那床板上一大片的湿乎乎的霉斑,啧啧摇头。
“这晚上可怎么睡啊?”
“这么湿。”
沈月如听到刘芳芳的话,迅速低下头,在抬起时,眼圈已经红了。
她努力的挤出来,一个无比委屈又坚强的笑容。
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没...没事,我服从组织安排!”
“可能是运气不好吧,大家都是一起革命的同志,总要有人发扬风格,住在这里的。”
“我...我能克服的。”
沈月如整出一副楚楚可怜,却遭遇不公的模样。
看的陈爱华牙酸。
她就知道沈月如会搞事,所以提议抓阄。
省的再说她这个班长不公平,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沈月如下意识的抱紧双臂,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眼神无助的,频频瞟向刘芳芳那位于中间段的,还算干燥的铺位。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若是放在之前,刘芳芳早就提出跟她换位置了。
毕竟,沈月如以前没少用些小恩小惠,跟这些漂亮话拿下她。
但这一次,刘芳芳那点浮于表面的同情迅速的褪去。
转而露出一丝为难。
她像是没听懂沈月如的暗示,只是咂咂嘴。
语气轻飘飘的道。
“哎,是啊!真没办法!”
“抓阄抓到的,运气确实不好!”
“不过,这也说明,这位置跟你有缘。”
“克服克服吧!”
“毕竟,咱们野外拉练,是来吃苦的,不是来享福的!”
沈月如愣住了,她没料到刘芳芳会这么说。
她的声音更委屈了。
“我知道。”
“可是,芳芳,你知道的,我体弱...皮肤又很敏感,怕是沾了这霉菌会长疹子,晚上也怕冷!”
刘芳芳心里冷哼一声。
过年回来那会,沈月如两手空空的,连一颗糖都没带来。
明明走之前说好了,说给她带好吃的回来。
食言就算了,还给她甩脸子。
而且,吃饭也不带她了。
有好吃的,一个人偷偷地躲起来吃。
防她跟防贼似的。
脾气还阴晴不定的,动不动就把火气撒到她身上。
没错,她刘芳芳是爱占小便宜。
但她也没白拿白吃沈月如的东西。
沈月如的衣服鞋子被罩床单之类的,不都是她帮着洗的。
尤其是沈月如还有严重的洁癖,衣服天天换洗。
床单被罩也要求她,至少三天就要换洗一次。
还有,去年秋天野外拉练,夜间负重行军的时候,沈月如说拿不动背包,也是她帮着扛着。
她这一扛,算是放不下来了。
军训期间,只要去野外负重行军,都是她帮忙扛着。
这还不算完。
在深入兵心的站岗环节,沈月如运气不好,抽中了。
她也义无反顾的,替沈月如去站了一夜岗哨。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很多。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刘芳芳心里清楚的很。
这些活,干就干了。
很多忙,帮也就帮了。
也算银货两讫了。
可过年之后呢,她什么也没捞着。
那些活还是照干不误。
不仅如此,沈月如的脾气突然变得暴躁了好多,经常喜怒无常。
人多的时候,还是那个温柔的轻声细语的沈月如。
只有她俩的时候,沈月如装都不装了。
对她呼来喝去的,简直是当丫鬟用。
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
刘芳芳可算看明白了。
上次,团里有人在背后说沈月如的性子很装,她还上前跟那两个文艺兵干了一仗。
结果呢。
她俩说的真没错。
沈月如这个人是挺会装的。
现在,好处一点没有,麻烦事倒是想让她顶上。
真当她是傻子。
刘芳芳心里翻着旧账,微微的往后退了一步。
仿佛怕被沈月如的霉气沾上。
“哎哟,月如,你说这个,我就更不敢跟你换了啊!”
刘芳芳故作夸张,压低了声音。
“你知道的,我的身子骨,也不好。”
“你觉悟高,应该能克服的!”
“这是组织上对你的考验,相信你,可以的。”
说完,不等沈月如反应,刘芳芳赶紧溜回自己的铺位了。
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革命歌曲。
沈月如僵在原地,脸上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几乎要挂不住了,瞬间扭曲了一下。
她看着刘芳芳的背影,一口牙差点咬碎。
周围其他的女兵虽然同情她,但无人出声替她说话,更没人跟她交换。
笑话,谁喜欢没苦硬吃啊。
一股被世界抛弃孤立的怒火,混合着对温乔好运气的嫉妒,在她心中轰然炸开。
连刘芳芳这个蠢货,也敢给她脸色看了。
不就是过年的时候,没给她带年货回来,最近心情不好,又朝着她发了几次火嘛。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都是因为温乔。
如果不是温乔脑子有坑,非要作死的跟陆晏沉摊牌。
她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想攀上路家。
结果,还是因为她,抢了本属于她的主角,路家人才看不上她。
她也因此心情不好,才会对刘芳芳发火。
明明去年秋天野外拉练的时候,她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怎么现在温乔来了,她的运气就变差了呢。
她的好气运,肯定是被温乔抢走了。
还有她的人缘,也变差了。
要按照以前,她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连个铺位都换不到的地步。
沈月如死死的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这个夜晚,注定漫长。
而她对温乔的恨意,也在这潮湿霉烂的空气里,疯狂的滋长。
温乔正收拾着床铺,那种被毒蛇盯上的黏腻阴冷感,她再熟悉不过了。
若是之前,她可能还会心头一紧。
感到不安跟麻烦。
但现在。
呵呵。
温乔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些许嘲弄,更多的是一种超然事外的怜悯。
这就受不了了。
她心里轻笑,手下动作不停,将床单抚平,姿态从容。
沈月如还不知道,她已经跟陆晏沉摊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