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与周尧的通话,沈明月手指轻轻滑动通讯录,落在了陆云征的名字上。
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那边传来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属于成熟男人的独特磁性,背景安静,隐约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喂?”
“陆先生,新年快乐呀!”
沈明月的声音依旧轻快,但比起对周尧,少了几分娇蛮,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甜润与乖巧,“你猜猜我在哪?”
陆云征:“在哪?”
沈明月:“山顶,山下信号实在太差了,我一早就爬到山顶找信号,第一个就想给您打电话拜年。”
村子这边信号差这件事是事实,沈明月也不算说谎,所以面对来过这里实地考察的陆云征,她一点不慌。
“是么?”
“那是当然啦,新年第一声祝福,当然要对最重要的人说。”
陆云征在那头轻笑了一声,问:“在家怎么样?”
“挺好的......”
两人闲聊了有近十分钟,最后,沈明月同样以要下山没信号为由,准备结束通话。
陆云征道:“新年快乐,红包收了,一点心意。”
沈明月顺口笑回:“新年快乐,谢谢全世界最好的陆先生。”
陆云征也笑了声,“山顶风大,早点下去吧。”
挂断电话,沈明月犹豫着要不要给顾言之也回一个电话过去。
那天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依旧让她心有余悸。
不过后来也没发现其他的异常。
想了想,还是算了。
都结束了,主动是不可能主动的,态度要到位。
现在还不是扭扭捏捏,拉拉扯扯的最佳时机。
接着又滑拉出一个联系人。
依旧犹豫了一会,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打通。
最后发了条消息。
【新年快乐,连嵩学长。】
如果按照周尧的说法,宋连嵩此时应该在国外了。
沈明月对此倒是没什么负罪感,大少爷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一样潇洒。
只是想到出国,这还是她身边第二个人。
第一个,王会凯。
那个在高中时教她弹琴的男生。
他去的好像是伦敦。
明月心里默算了一下这里与伦敦的时差,八个小时。
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点开高中Q群。
群里消息99+。
从除夕夜就开始热闹地讨论着年后聚一场的事情。
高中时,沈明月是在市里上的学,班级大部分人都是本地的,很少像她这种从乡镇考上去的。
况且,那时的沈明月,算是个透明人。
聚一场这种事,她从未打算参与。
退出群聊界面,找到王会凯的QQ,手指悬在输入框上。
半晌。
她什么也没发,默默回去设置了群消息免打扰,然后退出了QQ。
山风吹过,带着料峭春寒。
明月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向还在兴致勃勃和婶子们聊天的梁秋英。
“妈,聊完了吗,我有点饿了。”
……
从初二开始,各家各户开始走动拜年。
沈明月跟着梁秋英,提着年礼去了外婆家。
许多亲戚都在,热热闹闹的嗑瓜子喝茶聊天。
刚走进门,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
“哟,大学生回来了。”
这是所有聚会的常态,每当有新人加入,聊天的中心立刻就会转移。
原本还在讨论家里长短的八卦,自然就聚焦到了明月身上。
“明月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这上了大学,去了京市气质都不一样了。”
“明月,将来毕业了,国家是不是包分配工作啊?”
“明月,谈男朋友没有啊?”
“……”
回家后,总躲不过的各式各样问题,沈明月挑几个简单的回答。
一个穿着紫红色棉袄的表舅母不太高兴。
原来的话题中心是她儿子,沈明月一来就抢了风头。
再加上,往年沈明月父亲死了,她想给自家表亲和梁秋英拉红线,梁秋英不愿意,由此也产生了一些矛盾。
“哎哟,早就不兴什么包分配工作啦,现在的大学生啊,一抓一大把,不值钱咯!”
“就我们家那个小子,他那个厂里,都有好多个大学生呢。”
其他几个亲戚表情各异,有的点头附和说:“是是是,现在找工作是不容易”。
有的则默默喝茶,不置可否。
梁秋英很不服气,马上就想开口反驳,外婆已经站了出来。
“行了,大年初二尽说些丧气话。”
旁边一个和沈明月年纪相仿的表妹悄悄对她说道:“别理她,就她儿子那个小破厂,能有什么大学生,听说天天加班,累死个人,她也就是嘴上逞能。”
沈明月笑了笑,没说什么。
人性就是这样。
嫌你穷,怕你富。
恨你有,笑你无。
希望你过得好,但不能比他们的孩子好太多。
他们为你取得的成就感到脸上有光,但这光若是太耀眼,照出了他们自身的窘迫或子女的平庸,那光芒便显得有些刺眼了。
在这里,人情往来热络亲密,但人心的秤杆却也时常在暗自掂量。
话题很快又如愿的回到那位表舅母儿子身上。
在外公外婆家吃完晚饭,回去的路上,沈明月和梁秋英请示:“妈,我过两天就回学校了。”
梁秋英愣了一下:“你们大学生开学也那么早吗?”
“我打算去考个驾照。”
对此,梁秋英也没再多说什么。
在家里磨蹭到初八,沈明月踏上回京的航班。
谁都没告诉。
落地回学校安顿好后给刘扬打了个电话。
沈明月:“听说你前段时间感冒了,好点没?”
刘扬:“差不多好全了。”
沈明月:“听你声音不太对,我带你去一家煮药材治感冒很有效果的店吃点药吧,好得更快一点。”
“我不吃中药,那玩意儿苦了吧唧的,还一股子怪味,我一辈子都不想碰。”
“你还挑起来了,快点,我在清吧外面了。”
“……”
很快,刘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出现了。
一见到沈明月,就开始抱怨:“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而且真没必要,我感冒早好了,实在不行吃点西药一样的。”
沈明月没理会,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
一路上,刘扬都在絮絮叨叨,对中药进行全方位的控诉。
“你是不知道,小时候我妈逼我喝过一次,那味道,我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又苦又涩,还有股泥土味儿,我跟你说,我这辈子……”
车辆最终停在了一家川渝火锅街边外。
刘扬:“?”
浓郁的牛油香味混合着辣椒的辛香扑面而来。
沈明月忽问:“刘扬,你真想在清吧干服务员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