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舟是个老好人。
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苏妄再推拒也说不过去。
于是便点了点头。
许宓脸上流露出激动的神情。
不多时,老鸨便被喊了进来。
听闻是慕白舟要赎人,唇边带着一抹似笑非笑。
有些阴阳怪气道:
“我们楼里的姑娘个个都才华横溢,容貌出众,更别提这宓儿。”
“没有这个数啊,恐怕今天带不走。”
她竖起手指,比了三个数。
慕白舟:“三百两?”
老鸨笑道:“是三千两!”
慕白舟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加惨白了。
在场的众人都被这个数字给惊到了!
这哪里是赎银,分明就是抢钱啊。
赵有权听闻有些忍不住,道:
“你这春香楼是黑店不成?竟敢要这个数,是当我们都是冤大头?”
老鸨见他有些动怒,连连摆手,又摇头。
解释道:
“赵公子莫要生气!这可不是我胡说的,这宓儿容貌绝佳,又是雏儿。”
“本是留着两日后再推她登台献艺,拍下第一夜,那竞价可就不止百两,甚至千两。”
“我是见今日是赵公子生辰,又有苏公子作陪,这才先让她过来伺候酒水。”
老鸨说到苏公子时,冲着苏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慕白舟的指尖微微轻颤,刚才他还能说出借银子赎人的事情。
可如今这三千两就像是压在他心头的大石头。
哪怕是整个慕府加起来都不止三千两。
一股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
“姐夫……”许宓眼含热泪,楚楚可怜的睨了他一眼。
慕白舟咬了咬唇,最终叹了一口气,还是扭过头去。
是他没能力。
救不了啊。
清染一定会谅解他的吧。
老鸨冲着慕白舟哂笑了一声。
什么人,没钱还想学别人救风尘。
转身看向其他几位,语气恭敬道:
“要是诸位公子们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苏妄忽的勾了勾唇。
抬手,喊住她。
“等等——”
老鸨的脚步顿住,脸上又露出讨好的笑容。
“苏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不就是三千两。”他语气淡淡。
老鸨脚步顿住,脸上绽开菊花笑,激动的手掌攥紧。
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啊。
正要接话,又听见苏妄顿了顿。
“不过……”
“这三千两给了,恐怕明日你就春香楼就得倒闭了。”
老鸨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苏公子这是威胁?”
苏妄摇了摇头,语气诚恳道:“不,不是威胁,是提醒。”
“岭南一花楼犯官之女赎身竟卖出天价,你可知三千两便是连京中名妓都可赎之。”
“漫天要价,不谈许尚书还有门生故友……”
“便是这花柳行当里,您这位鸨母都要大大出名。”
树大招风,至于出的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
皆心知肚明。
老鸨当然知道自己是虚抬价格,不过是觉得慕白舟赎不起。
故意吓唬吓唬他。
可眼前的这位苏公子又另当别论。
她可不敢得罪苏家。
赔笑道:
“多谢苏公子提醒。”
“方才是我口误了,看在公子的面子上,宓儿的赎银三百两便可。”
慕白舟向苏妄投来感激的目光。
三百两,他还是勉强能还得起。
……
春香楼大门口已经候着好几辆马车。
苏妄将喝的醉醺醺的赵有权送上马车,又顺势在他手心里塞了一块麒麟玉佩。
轻声道:
“赵兄,生辰快乐。”
赵有权残余一丝清醒,看了手心的玉佩,懵了一下。
而后满脸感动的作势就要抱着苏妄。
却被他躲开了。
赵有权不解的眨巴眨巴眼睛:“……苏兄。”
苏妄嫌弃的摆手:
“都是大男人,何必搂搂抱抱。”
“再者说,你一身酒醉的味,臭的很。”
“这玉佩原是我京中的堂叔所赠,寓意是愿我能扶摇直上,如今我转赠赵兄。”
赵有权更感动了,眼泪汪汪。
“苏兄,不如今晚我们抵足而眠?”
时下,关系好的男子之间常有同榻而眠。
以示交好,亲如兄弟。
苏妄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将人塞进马车。
又令他的书童赶紧把人带走吧。
转过身,
就瞧见慕白舟以及身后的许宓冲着他遥遥行礼。
“今日之事多谢苏兄了。”
“多谢苏公子。”许宓抬眸飞快瞟了一眼男子,又羞涩的迅速低下头。
苏妄颔首。
“不必,不过苏兄你可想好如何安置这位许姑娘。”
慕白舟正犯愁呢。
可他又没有银子再买一个宅子。
苏妄见他苦恼的模样,十分贴心道:
“罢了,慕兄,你我交好。”
“既然帮人,那就帮到底吧。”
“这样,今夜你先带许姑娘去客栈安置。”
“我手上还有点钱,听闻你宅子隔壁的那户欲要迁走,便将那宅子买下,令许姑娘暂居其中,可否?”
慕白舟连连点头,道:“甚好,甚好。”
他听了哪里有不愿意的。
住得近,方便清染去探望妹妹。
又不会令他母亲唠叨。
只是又麻烦苏兄了。
一旁的许宓也重新行了个大礼,感激涕零道:“苏公子大恩,宓儿不敢相忘。”
……
许清染是第二日才知道这事儿的。
知晓后,许宓已经被赎了进来,又搬进了慕府隔壁的院子。
也是一个三进的院落,甚至比慕府更加清雅幽静。
慕白舟脸上带着浅笑。
希望能得到他娘子的夸奖。
“清染,上午给娘敬完茶后,我便带着你去隔壁见你妹妹。”
许清染神情隐隐不悦,咬着后槽牙道:
“那可就多谢你了。”
慕白舟不敢贪功,又道:
“不敢,不敢,多亏了苏兄相助。”
许清染俏脸闪过一丝愠怒,恨恨道:“原来是他干的好事。”
慕府正堂。
王翠娥早从丫鬟小竹那边听闻昨夜没有落红,二人也并未成事。
因此许清染敬茶时,她故意绷着脸。
迟迟未接那茶水。
茶水滚烫,许清染的指尖都被烫红。
慕白舟见状心疼道:“娘,清染给您敬茶。”
王翠娥凌厉的扫了一眼儿子,慕白舟讷讷不敢劝说了。
她这才慢悠悠的将目光落在跪在面前,端着茶盏的许清染。
“你这茶,老身可不敢喝。”
许清染跪了许久,这滚烫的茶盏边缘烫得指尖生疼。
听了王翠娥带刺的话。
她冷冷开口:“哦,那便不喝了吧!”
话落,将那茶盏的热水径直浇在面前的地砖上。
这是祭奠死人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