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这样?这是钱能解决的事情吗?学校的老师也不管吗?这岂不是在放纵同学间的霸凌?”
小麦连续发问,好看的眉毛此时已经皱到了一起,血脉里的泼辣基因被激活,她撩起袖子管就要出门找“小霞妈妈”理论。
幸好陈风和老艾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拉住,不然以维族女孩刚硬直爽的性格,今晚这学校里定然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老师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可没同意,但现在双方各执一词,在没有充分人证物证的情况下贸然‘动武’只会让我们陷入被动,到时候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陈风到底还是经验丰富,他之前在工作岗位上接触过不少比“小霞妈妈”更无赖的人,所以深知这一群体“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秉性。
今晚的试探和接触已经摸清楚了对方家长和学校的态度,再做无谓的纠缠也是徒增烦恼,等明天一早监控视频和其他人证公布,事情自然也就水落石出了。
“你就不怕他们把视频给删了,网上不是有这种案例嘛,什么一出事了监控就坏了,或者是干脆连硬盘都没装……”
见陈风如此胸有成竹,小麦也只能放弃了去找“小霞妈妈”算账的打算,但心中的忐忑并没有消减多少,毕竟阿娜尔穿着单衣蹲在厕所里哭泣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放心吧,我刚刚过来的路上已经给李哥去过电话了,把情况和打算都和他通了气。”
“这所学校今年正好在申请示范资格,宿舍走廊属于重点公用区域,按照校园安全管理条例是必须有监控留存的,不然就是严重隐患。”
“而且以我的判断,无论是之前见的那位副校长还是今天的教导主任,都还算是良善之人,也有身为老师的原则底线。”
“如今只是没有证据,所以才在阿娜尔和李霞之间保持中立,只要霸凌行为确凿无疑,相信他们还是会担负起教育工作者应尽的责任。”
陈风的猜测的确应验,第二天一大早,学校的安保部门便调取了宿舍楼走廊的监控录像,同时办公室还喊来了阿娜尔的班主任、任课老师和几位同班同学,一一做了交叉询问。
结果显而易见,阿娜尔在班上被排挤的事实确凿。
当“小霞妈妈”听见视频里传来李霞咒骂侮辱和殴打阿娜尔的声音后,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强撑着要把责任归咎于“阿娜尔的残疾吓坏了自己女儿”这样荒唐的理由,但却被教导主任严词打断。
这位昨晚还在试图把水端平的老教师在看到阿娜尔哭着跑出宿舍躲到厕所挨冻的画面后,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愤怒。
不但狠狠地将李霞痛骂一顿,还向陈风和小麦表示一定会按照学校的规章制度严肃处理,该记过记过,该劝退劝退,绝不姑息。
反差如此强烈的态度,是因为同理心和责任感爆发,还是因为那通一大早从县教育局打到校长办公室的电话?
陈风不得而知,也无心顾及。
如今摆在他和小麦面前更重要的问题是,阿娜尔已经不愿意再走进自己的班级教室了。
上周还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现在却把担惊受怕写在了脸上,一秒钟都不愿放开小麦的手,遇到有同学来打招呼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霸凌所带来的心灵创伤彻底瓦解了阿娜尔对学校生活的美好期盼,当下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回家。
老艾开着那辆到处都响的货车晃悠在去往团结村的路上,陈风和小麦坐在后排,阿娜尔蜷缩在中间。
小女孩的眼角还能依稀看见两道泪痕,折腾了一上午的她终于在最亲近的两人身边找到了安全感,此时正沉沉睡去。
“你打算怎么办?刚才李大哥和王老师都打来电话了,说先让阿娜尔休息一段时间,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会帮忙联系转学,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陈风没有立马回答小麦的话,他的视线全集中在了酣睡小女孩的脸上,思绪则是像脱缰的野马般千转百回。
李伟和王灿都是出于好心,衡量了各种因素才选中了这所学校,虽然最后成了“坏事”,但这绝非他们的责任。
说白了,以阿娜尔的特殊情况,无论放在哪个普通小学可能都会遭遇相同的困境。
李霞的霸凌只是加速了问题的爆发,在陈风看来这种偶然背后藏着的是某种必然,靠单纯的转校或许能暂时掩盖,但终究不是才长久之计。
“你怎么不说话?要不我们还是考虑让阿娜尔去聋哑人学校念书吧,至少那里不会有小朋友歧视她。”
小麦不知道陈风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心疼阿娜尔,绝不希望类似的霸凌事件再发生。
开车的老艾虽然少言寡语,但他同样目睹了阿娜尔并不算顺利的童年,此时心里已经暗暗骂起了娘,质问命运为何总要为难这个小女孩。
所有人都在等陈风做决定,就好像他真的是阿娜尔的“爸爸”一样。
“学校肯定是要换的,李哥和王老师说得没错,遭受霸凌后的阿娜尔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不换个环境肯定是没法安心念书的。”
“但问题的根源并不是学校本身,而是人与人之间无处不在的‘偏见’,哪怕只是一群七八岁的孩子。”
陈风只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之前在离开的时候他就悄悄让手语老师问过阿娜尔的意见,饱受创伤的小女孩不但抗拒回到教室,更是对上学这件事本身都心怀恐惧。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转到新的地方,还是直接放弃去念聋哑儿童学校,都不会是好的选择。
“嘶……小麦,你知道阿娜尔是生出来就耳聋还是后天造成的吗?”
突然一道灵光穿过陈风的脑袋,他想起了之前自己始终忽略的一个问题,于是立马向小麦求证。
“不是先天的,我记得阿娜尔小的时候还会说两句话呢,好像是一两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把耳朵搞坏了,慢慢的就开不出口了,最后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小麦仔细回忆着过往的经历,但毕竟那时候她也就十来岁,很多事情也都是道听途说。
反倒是老艾的插嘴补充更具可信度,基本确认了阿娜尔是后天因病导致聋哑的事实。
“后天耳聋会导致语言功能缺失,但如果恢复了听力,就可以通过学习训练来重新掌握语言能力。”
小麦和老艾显然都没听懂,纷纷露出疑惑的神色,但很快陈风便给出了答案。
“你们听说过人工耳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