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探测器的红光在门缝里停了几秒，然后慢慢移开。走廊上的脚步声远去，直到完全听不见。
沈知律没有动。她的背贴着墙，呼吸压得很低。刚才那阵扫描持续了太久，影卫的设备能捕捉到微弱的生命震波。她不敢放松，手指仍抵在银戒上，指尖发麻。
顾长歌蹲在终端旁边，手还按在应急开关上。他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们走了？”他低声问。
“不是走。”她声音很轻，“是撤。”
她闭了一下眼。体力没有恢复，精血消耗太大，四肢像是被灌了铅。但她不能倒。银戒还在发烫，热度从无名指蔓延到手腕，像有一根线在拉她的神经。
三年前在灵岛逃亡时，她用阵纹模拟过墙体共振频率，骗过了追兵的探测阵。现在她反向用了那个原理——把自己的心跳节奏调成和建筑结构颤动一致，躲过扫描。这招只能撑几分钟，而且对身体负担极大。
她做到了。
可真正的危险才刚开始。
银戒突然刺痛了一下，像是被针扎进皮肤。这不是普通的预警，是逆律之痕独有的反应。只有当与她能力相关的人遭遇致命危机时，才会触发。
她睁眼：“他们不去查终端。”
“什么？”
“他们改目标了。”她说，“抓人。抓你。”
顾长歌愣住。
“信息破解不了，就找源头。”她靠在墙上，喘了口气，“你是唯一接触过加密过程的人。机械义肢上有我的阵纹残留，他们顺着灵能轨迹就能锁你。”
顾长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金属外壳冷光发暗，接缝处有细微裂痕。那是上次改装时留下的，还没来得及修补。
“所以刚才那些人……”
“只是探路的。”她说，“真正动手的还没来。他们会等，等我们离开这里，或者你单独出现。”
顾长歌站起身，活动了下机械关节。金属摩擦声在寂静房间里格外清晰。
“那你打算怎么办？跑？”
“我不走。”她说。
“你疯了？留在这是等死！”
“我走，你就死。”她看着他，“他们要的是我露面。只要我不出现，他们的计划就得拖。你还有机会脱身。”
顾长歌盯着她：“你把我当诱饵？”
“我不是利用你。”她说，“是你自己选择帮我改第一枚银饰。从那天起，你就不是旁观者。”
顾长歌没说话。几秒后，他笑了下：“你说得对。这条路，我自己选的。”
他走到角落柜子前，拉开抽屉。里面有一支注射器，装着淡金色液体。
“最后的保命药。”他说，“能屏蔽精神扫描十分钟。”
“别用。”她说，“留着关键时刻。”
“那你呢？一直坐在这儿？”
“我必须守在这里。”她说，“这里是节点。如果他们来找你，说明判断正确。如果没人来，我们就输了。”
顾长歌把注射器放回去，坐回椅子上。电子烟还在桌上，但他没拿。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面风更大了，吹得铁皮窗哐当作响。灯光闪了一下，又稳住。终端屏幕黑着，加密器底部只剩一圈微弱蓝光。
一个小时后，设备发出一声短促嗡鸣。
顾长歌立刻抬头：“怎么了？”
沈知律站起来走到设备前。屏幕上弹出一行日志：【远程访问尝试失败，反追踪模块触发，目标系统崩溃。】
“他们试了。”她说。
“是谁？”
“不知道。”她盯着那行字，“但失败了。而且被反制了。”
顾长歌松了口气：“看来你的迷宫够深。”
“不够。”她说，“这只是开始。”
她转身看向门口。铁门紧闭，外面安静。但她知道不会一直这样。
脚步声在楼道外响起。
很轻，但确实存在。
顾长歌迅速关掉所有光源。房间陷入黑暗。他蹲在终端旁，手指按在应急开关上。
沈知律靠在墙边，屏住呼吸。
门外的脚步停了。
接着，金属探测器的红光再次扫入门缝，来回移动了几下，然后熄灭。脚步声渐渐远去，彻底消失。
顾长歌松了口气：“走了？”
“不是。”她说，“他们确认没人动设备。接下来，会直接抓人。”
“你怎么知道？”
“银戒在响。”她抬起左手，“它感应到了威胁方向。他们在查身份，查轨迹。你有危险。”
顾长歌沉默。
“你得做准备。”她说，“他们不会公开抓你。会埋伏，在你离开的时候。”
“那你呢？”
“我不动。”她说，“我在这里，就是你的掩护。只要你没被抓，他们就不会确定信息是否泄露。我会一直等到你安全。”
顾长歌看着她：“你真不走？”
“我不走。”她说。
与此同时，城市地下排水枢纽深处。
一间密室布满监控屏幕，其中一块正显示废弃园区B3栋外景影像。影卫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块菱形镜残片。
“目标终端反制成功，信息无法读取。”影卫低声汇报。
幽无影站在屏幕前，猩红斗篷垂地，脸上烧伤疤痕在幽蓝光线下显得扭曲。他盯着乱码日志看了很久，忽然冷笑。
“沈知律懂规则。”他声音低沉，“但她忘了——规则之外，还有恐惧。”
他转身，目光落在另一块屏幕上的机械义肢热感图上。
“能参与加密的，必是身边人。”他说，“左臂有灵能残留，查轨迹，锁身份。活捉，带回收容室。”
影卫领命：“要伤吗？”
“不要。”幽无影淡淡道，“我要他清醒三天。”
命令下达，影卫起身离去。
幽无影重新看向屏幕。B3栋依旧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他嘴角微扬：“你不出来，我就把你的同伴一个个抓进去。看你能撑多久。”
回到B3栋工作室。
沈知律靠在墙角，左手放在银戒上。她启动了最基础的脉冲感应模式，将戒指化作远程预警雷达。只要顾长歌进入五百米内危险区，阵纹就会震动。
顾长歌坐在椅子上，机械臂关节轻微调整角度。他在检查内部线路，确保紧急逃脱程序能运行。
“你不睡？”他问。
“不能。”她说，“我一闭眼，你就没了掩护。”
“你觉得他们会什么时候来？”
“不会今晚。”她说，“他们要等你落单。可能明天早上，也可能后天中午。但一定会来。”
顾长歌点头：“我知道该往哪跑。”
“别跑太远。”她说，“留在我感应范围内。如果信号断了，我就只能去找你。”
“那你岂不是更危险？”
“我比你重要。”她说，“我是钥匙。你是锁。锁坏了可以换，钥匙丢了，门就永远关了。”
顾长歌没再说话。
外面风停了。铁皮窗不再晃动。房间里只剩下设备冷却的噼啪声。
沈知律闭上眼，意识沉入银戒阵纹。她在校准感应频率，扩大覆盖范围。每多一秒稳定，顾长歌就多一分活路。
她的呼吸很轻，但始终清醒。
银戒静静贴在皮肤上，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远处传来飞行器掠过的轰鸣，灯光闪了一下。
顾长歌看了眼天花板：“巡逻队？”
“不是。”她说，“是运输舱。他们已经开始调动收容单位。”
顾长歌握紧了椅子扶手。
沈知律睁开眼：“记住，别主动联系我。等我信号。如果你被抓，咬破舌下的隐匿符。”
“你给我装过那个？”
“上个月。”她说，“你以为是普通防护符。”
顾长歌愣住。
沈知律看着他：“现在你知道了。别让他们从你嘴里拿到任何东西。”
顾长歌点头。
沈知律重新靠回墙角，左手搭在膝盖上，银戒朝上。
她不动。
她等着。
门外街道尽头，一道黑影贴着墙根移动，手中金属探测器亮起微弱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