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飞尘的嘶声狂吼,声音好似万鬼齐哭一般。
而后,他双臂猛然高举,穹顶那轮血月骤然膨胀,化作一道遮蔽天日的猩红漩涡!
漩涡深处,无尽血光凝聚,最终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暗红血柱,携着毁灭星辰般的恐怖威势,朝着陆抗轰然倾落!
这一击,已凝聚近万弟子的血肉神魂,更引动天地煞气,威能之强,足以将琼华界撕裂一角!
血柱所过,空间寸寸崩碎,万物湮灭成尘。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陆抗轻轻抬眸:“可惜啊,你没有机会了!”
嗡!
一股浩瀚如星海,威严如太古神临的磅礴领域,自陆抗周身轰然展开!
龙神领域!
领域之内,万法辟易,诸邪退散!
那毁天灭地的血柱竟如撞上无形天壁,速度骤减,表面血光剧烈动荡!
与此同时——
另一道凶戾、狂暴的战意,自陆抗身后无声漫开!
月落西海!
战意如潮,与龙神领域交织共鸣,整片空间化为绝对杀伐凝域。
领域中心,陆抗右腿微侧,身形如弓紧绷,紧握的右拳携着破碎星辰之势,猛然向上击出。
“给我……破!”
轰——
拳锋所及,血柱寸寸炸裂,猩红碎片如暴雨倾泻!
而这一拳之下,空间都为之轻微扭曲,所携的可怕风暴,更如万千利刃切割着每一寸空气,发出刺耳尖啸。
寿飞尘眼中的惊恐瞬间放大数十倍,几乎要撕裂眼眶。
不……不可能!
这血月封天阵凝聚了万余弟子的血肉神魂,更引动地脉煞气,威能足以镇杀神君!
在他的认知里,陆抗不死也得重伤。
从没有想过,大阵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哪里知道,陆抗所施展的,相比拜月宗祖上所得的残篇,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存在。
而在寿飞尘逐渐扩张的瞳孔中,陆抗的下一拳已紧随而至!
他只能嘶吼着双臂齐出,将毕生修为,连同大阵残余之力尽数凝于胸前,化作一道厚重如山的血光壁垒。
然而。
如暴风摧朽木,如巨浪碎孤舟。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响彻大殿!
“呃啊啊啊啊!”
寿飞尘双臂齐断,白骨刺穿皮肉,整个人如破败草偶般倒飞而出。
在空中拖出一道凄厉血虹,最终狠狠砸进殿壁深处,碎石崩塌,将其半掩。
血月崩散,大阵哀鸣渐止。
唯有陆抗缓缓收拳,周身领域余威如渊如狱,镇压着每一寸空间。
他抬步,踏过满殿血污,走向那堆碎石废墟。
“你残害桑、鹿两族时,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咳咳……成王败寇,何须多言!”
碎石之下,传来寿飞尘嘶哑而怨毒的冷笑:
“你不过是实力强于我等罢了……少和本座谈这些虚伪道理!”
话音未落,那堆碎石骤然炸开!
一道血影如鬼魅般窜出,却不是攻向陆抗,而是直扑大殿穹顶。
寿飞尘竟以燃烧神魂为代价,身影骤然虚化,强行撕裂空间遁走……
陆抗只是静立原地,目光漠然地看着他遁逃的身影,甚至……连抬手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血影彻底没入裂缝,空间波动渐平。
大殿之中,唯余死寂,与满地狼藉。
阎舞缓步走近,灰瞳微抬:
“不追?”
“不必。”
陆抗转身,望向殿外苍茫天色:“他很快就会送上门!”
“你是故意放他走……是想打草惊蛇?”
“不然呢?没有他们,你认为鹿山会甘愿说出世代守护的秘密?”
“……”
阎舞默然。
她心中有一丝不认同这般算计。
她本是魔人,生于永暗,长于厮杀。可眼前的青年,行事之诡谲、谋算之深沉,却处处透着比她更甚的……邪气。
比她更像一个魔!
然而她又不得不承认,陆抗所谋,虽冷厉无情,却直指要害。
她怎能理解……陆抗十世轮回的悲恸。
任何一个活了十次、死了九回的人,在寻回过往所有记忆之后,恐怕……都已不能再被称作真正意义上的“人”。
什么仇?什么恨?
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只能说太过天真,未曾尝过时光反复碾碎神魂的痛楚。
正如那天月夜下的闲聊。
他,陆抗,不在会寻求伟大之路。
他,只走他认定的路!
这也是他在继承《大道浮屠诀》之后,与那道来自亘古的神秘声音探讨后,最终得出的唯一结论。
“走吧。该回去……等鱼上钩了。”
——
琼华界虽只是中位星界,神君境强者却多达十位。
这也与南神域的特殊渊源有关。
此地曾是神魔时代的终战主战场,每一片星域、每一颗星辰,都可能散落着源自那个时代的古老遗迹。
那些遗迹虽大多残破散落,其中遗存的神力碎片、魔魂残晶、或是仅存一缕的玄道法则痕迹,都足以让众多玄者突破桎梏,抵达原本遥不可及的境界。
正因如此,南神域的中位星界,整体实力往往比其他神域同阶星界强上一截,甚至偶尔能诞生出触摸到神主门槛的惊艳之才。
当然,由于始终未能诞生真正的神主境存在,这些星界想要晋入上位之列,仍是遥遥无期。
这也导致那些神君境的强者们,个个如困于浅滩的蛟龙,毕生所念,皆是突破那层天堑——
成为一界至尊,登临界王之位!
所以,当寿飞尘拖着濒死之躯,将“镇玄残图”重现于世的消息暗中散播出去后……
琼华界其余九大神君,几乎在同一时间,朝着天琼山方向疾驰而来!
天琼山方圆十万里,在此界算不得名山大川。
而那十余万年前的镇玄门,早已湮灭于岁月,只余零星残垣断壁,掩于荒草古木之下。
此刻,八道色泽各异的玄光划破长空,渐次落于当年镇玄门遗址上方的虚空之中。
当先一道粉霞落地,化作一名身材高挑,衣着大胆的妖艳女子。
她腰肢如蛇,眼波流转,瞥了眼不远处气息萎靡、面色惨白的寿飞尘,红唇勾起一抹讥诮:
“啧啧啧……堂堂拜月宗主,怎么搞成这般狼狈模样?说来听听,人家若是听得高兴了,兴许……还能替你报这欺辱之仇呢。”
寿飞尘面皮抽搐,强压怒火,冷哼一声:
“飞鸿仙子,少在这里说风凉话。那人实力深不可测,绝非寻常神君可比。你若轻敌,只怕下场比老夫更惨。”
“哦?”
飞鸿仙子掩唇轻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精芒:
“连你寿老鬼都吃了这么大的亏……难不成真是上位星界派下来的?”
在她身侧,一名面容枯瘦,长须灰发的黑衣老者缓缓开口:“上位星界若真要插手,绝不会这般小打小闹。再者,听闻不久后便是轩辕大帝的寿诞,那些大人物此刻应当都在备礼赴宴,岂会跑到这偏远下界寻什么残图?”
最右侧一名身材肥胖如山的壮汉拍了拍肚皮,声如闷雷:“苍虚上人所言极是,我也听说此事,正想着能不能……”
飞鸿仙子掩唇轻笑,那双桃花眼生得极其妩媚:
“胡泰,那等规格的寿宴,便是上位星界都难以挤得进去。你呀,还不如琢磨琢磨如何把镇玄门的秘密挖出来,更合适!”
胡泰斜睨她一眼:“可这秘密若真这么好挖,又岂会留到今日?”
苍虚上人不置可否,环顾一圈:“如何不见落云埔的谷神通?”
“哈哈……”
他话音方落,天际骤然传来一声朗笑。
但见两道青红交织的奇异玄光如流星掠至,落地时风火相随,气韵自成。
一名青袍中年男子飘然现身,面容儒雅,双目却如蕴风雷。
正是当今琼华界第一大宗,落云埔宗主,谷神通。
“能让苍虚上人挂念,谷某……真是三生有幸。”
他声音温润,字字清晰,周身清风随着步调徐徐荡开,隐有白焰流转。
而在他身后,跟着一名青年,金冠束发,手摇玉骨折扇,面容俊朗,气度翩翩,只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眼中,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倨傲。
“这位是?”飞鸿仙子眸光流转,笑意盈盈地打量着那青年。
“哦,这是我的一位好友。近日恰好来到琼华界,听说有人对琼华界动了歪心思,便跟着过来看看。”
那青年折扇轻摇,朝众人略一拱手,姿态虽礼,目光却未曾真正落在任何人身上:
“袁亮,见过诸位!”
飞鸿仙子桃花眼中媚意流转,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样貌英俊,风流倜傥,教人好生艳羡呢。更难得的是……如此年纪,竟已是神君中期,了不得,了不得呀。”
她说话时眼波如丝,缠绕而去,隐有粉雾暗生。
苍虚上人眯了眯眼,心底冷笑。
这女人虽称‘仙子’,修的却是采阳补阴的邪媚之术,凡被她盯上的男子,最终无不精元尽失,化作一具枯骨干尸。
这袁亮潜力不错,若真着了她的道,只怕也难逃劫数。
胡泰冷哼一声:“闲话少叙。人都到齐了,寿老鬼,你既放出消息,邀我等共谋‘镇玄残图’,总该将所知尽数道来吧?那人……究竟是何来历?”
十道目光,如十座山岳,同时压向寿飞尘。
他喉结滚动,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开口:
“那人自称‘萧寒’,看似神王境修为,实则……深不可测。我宗‘血月封天阵’……被他两拳破去。”
胡泰眼皮翻起:“什么?神王境……还能破开拜月宗名闻数万年的大阵……寿老鬼该不会是因为落败,胡说八道吧?”
不仅是他,在场其余几人眼中亦满是怀疑。
神王境越阶战神君境已是惊世骇俗,若说能两拳破去凝聚近万弟子之力的杀阵,这简直荒唐到令人发笑!
飞鸿仙子眼波流转,轻笑道:
“寿宗主,莫不是被打得失了魂,连对手境界都看错了?”
寿飞尘脸色铁青,却无力辩驳。若非亲身经历,他自己也绝不会信。
一直沉默的谷神通此刻缓缓开口,声音平稳:
“寿宗主虽败,却非信口开河之人。此事……宁信其有。若那人当真身怀异宝或上古传承,能越境而战,亦非不可能。他既为‘镇玄残图’而来,必是知晓某些我等不知的隐秘。那十余万年前的传说……恐怕确有几分真实。”
众人目光无不掠过一丝灼热。
若那位镇玄门的神主强者,当真留下了突破神主境的玄妙传承……
这对困于神君境多年,苦求不得突破的他们而言,无疑是逆天改命的无上机缘!
胡泰身侧的髯须大汉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洪亮:“话说到这里,杜某就挑明了,如此良机,我等决不能放过。只要对方并非神主境,合我等十人之力,纵他有通天之能,也绝难逃脱。如今唯一的问题,是如何逼他现身。”
飞鸿仙子蹙起黛眉:
“妾身方才已用灵觉细细扫过天琼山方圆万里,并未察觉任何异常气息。此人……怕是早已远遁。”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微凝。
袁亮忽然轻笑一声,折扇在掌心轻敲,眼中掠过一丝冷芒:
“我倒有一法。”
众人目光齐聚。
他合拢折扇,遥指脚下绵延山脉,声音清晰如刃:
“琼华界因这‘镇玄门’遗迹,屡遭各界探宝者袭扰,烦不胜烦。今日既为寻宝,又为除患。不如……直接毁了这天琼山。若山中当真藏有秘宝,必不会轻易损毁。若没有……毁了这祸根,也算永绝后患。此举,亦能将那躲藏之人……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