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国祭坛,白光骤缩。
山本一木只觉得大脑像被塞进搅拌机里狠狠搅动了一番,胃里翻江倒海。
等脚底板重新踩在实地上,那股子令人作呕的眩晕感才勉强退去。
他猛地睁开眼,入目是大明皇宫特有的朱漆红,但又不全是。
山本一木下意识地想要寻找掩体,这是他在副本里养成的本能。
但他刚动弹了一下,就发现不对劲。
身上沉甸甸的,不是熟悉的作战服,而是一件绣着孔雀补子的绯色官袍,手里还捧着一块冰凉温润的象牙笏板。
“张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腿脚又麻了?”
旁边传来一声尖细的问候。
山本一木侧过头。
只见一个穿着绿色官袍的老头正满脸堆笑地看着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公文包?
等等。
山本一木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那是皮革制的公文包,上面的金属扣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灯光?
他猛地抬头。
这一眼,让他这个自诩见多识广的樱花国精英,直接僵在了原地。
头顶上方。
那本该是木质结构的藻井上,没有悬挂蜡烛,也没有挂着灯笼。
取而代之的,是一盏巨大无比的水晶吊灯。
数百颗透明的玻璃灯泡如同繁星般镶嵌其中,里面那钨丝散发出的炽白光芒,将这座庞大的宫殿照得亮如白昼。
“嘶——”
大殿的立柱也并非红木。
山本一木伸手摸了一把身旁的柱子。
冰凉,坚硬,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
那是漆成了红色的钢铁!
而在大殿的两侧,每隔十步,就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黄铜大喇叭,喇叭后面连着黑色的胶皮线,一直蜿蜒伸向大殿的最深处。
“这……这就是大明?”
山本一木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他转过头,看向站在武将队列首位的那个人。
那是他的队友,相扑手大山隆。
此刻,大山隆正穿着一身在那看来极为怪异的铠甲。
不是传统的鳞甲或锁子甲。
而是一套充满了工业暴力美学的板甲,关节处有着明显的液压助力杆结构,背上甚至还背着一个类似于小型锅炉的金属罐子。
大山隆也是一脸呆滞,手里握着的不是刀,而是一根充满金属质感的……多管转轮火器?
不过似乎并没有子弹。
“山本君……”
大山隆张了张嘴,声音通过铠甲上的传声筒显得有些闷,“这跟预言里的……不太一样啊。”
何止是不一样。
这简直就是离谱!
山本一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
他环顾四周。
文武百官列队整齐,足有数百人之多。
但这些官员的脸上,没有身为天朝上国臣子的傲气,反而一个个面色灰败,眼神闪烁。
大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呜——!!!”
一声凄厉的汽笛声撕裂了这份死寂。
山本一木感觉脚下的金砖地面猛地颤抖起来。他惊骇地透过宽大的殿门向外望去。
只见那汉白玉铺就的广场之上,竟然被两条粗黑狰狞的铁轨横腰截断。
一列通体漆黑、覆盖着厚重装甲的蒸汽列车,正喷吐着滚滚黑烟,像是一头钢铁巨兽,轰隆隆地从午门之外碾压而过。
黑烟遮蔽了初升的朝阳,将整个紫禁城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刺鼻的煤灰味混合着机油味,顺着风灌进大殿,呛得山本一木咳嗽了两声。
直播间内,无论是樱花国还是其他国家的观众,此刻弹幕都出现了短暂的断层。
“那是……装甲列车?!”
“把铁轨铺到了皇宫门口?这还是大明吗?”
“这画风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根本不是冷兵器时代的副本!”
还没等山本一木从“皇宫跑火车”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滋——”
一阵尖锐的电流声从大殿两侧的黄铜喇叭里炸响,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原本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大殿正上方,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的龙椅旁,不知何时垂下了一道厚重的珠帘。
珠帘后,一个黑影端坐,看不清面容,只有几根极长的指套护甲,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金光。
而在龙椅上,坐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
他穿着宽大的明黄龙袍,那龙袍似乎有些不合身,压得他瘦弱的肩膀微微塌陷。
少年皇帝的脸色苍白,眼底挂着两团浓重的乌青,像是很久没有睡过好觉。
“陛下万安——!”
百官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那磕头的声音整齐划一,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山本一木和大山隆也被旁边的同僚硬生生拽着跪了下去。
这是身体的本能,也是这具躯壳残留的奴性。
坐在龙椅上的少年天子,并没有叫平身。
他只是木然地用手指敲了敲麦克风。
“朕……”
“朕昨夜做了一个梦。”
少年天子歪着头,看着台下跪成一片的文武百官。
“朕梦见太祖爷提着刀来找朕,问朕这大明天下,如今还有几分姓朱。”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冷汗滴落在金砖上的细微声响。
少年嗤笑一声,那笑声通过喇叭传出来,变得格外刺耳。
“朕答不上来。”
“毕竟……”
少年站起身,拖着长长的龙袍,走到高台边缘。
“朕的圣旨,连这紫禁城的城门都没出去,那河西走廊,却平白无故多了一座藩王府。”
“户部每年拨出去三千万两军费,可火龙驹军营里连修个灯泡的钱都要找太后去要。”
他说着,转过身,指了指身后那张空荡荡的龙椅,又指了指那个挂在墙上的先皇画像。
“更有趣的是。”
“先皇明明只有八个儿子,朕翻开宗人府的玉牒,却发现朕莫名其妙多了个九弟。”
“众爱卿。”
少年天子猛地拔高了音量。
“你们说,这大明……到底是谁的大明?!”
这一连串如同连珠炮般的质问,每一句都像是把刀子,狠狠地扎在朝堂的遮羞布上。
山本一木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这哪里是什么朝会?
这分明是一场火药桶上的独角戏!
这个小皇帝虽然坐在最高的位置上,但每一句话都在宣泄着他的无能与愤怒。
权力被架空,皇室被羞辱,就连这也是皇家的私事,都被人随意篡改。
那种诡异的腐朽感,伴随着那盏摇摇欲坠的水晶吊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
一只干枯的手,从珠帘后伸了出来。
手里捏着一张轻飘飘的纸条。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老太监,立刻弓着腰跑过去,双手接过纸条,然后一路小跑递到了小皇帝面前。
小皇帝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
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庞,瞬间变得扭曲起来。
但他没有撕碎纸条,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重新坐回了龙椅上。
刚才那股子疯劲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麻木。
“朕刚才所言皆是胡言乱语,诸爱卿当个笑话听便是。”
“眼下兵部刚送来的急报。”
“北境哗变。”
“前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连同九边重镇,山东备倭兵共计一百三十万大军,已于三日前誓师南下。”